特护病房里，季雾吟让夏泽佑和沈佳姝都先回去了。
刚才柯慧的话还在脑海里盘旋，她需要点时间冷静。
从卫生间里拿了条毛巾出来，季雾吟给周青南擦了擦额头和手。
柯志最开始那一刀刺得很重，差一点就伤到周青南的肾脏了。
器官受损，失血过多，确实容易丧命。
季雾吟给周青南盖好被子，边往卫生间走，边想可以用什么补偿他。
要不就把之前签订的合作项目让利百分之十这个条件取消？
她洗好毛巾刚搭到架子上，忽然听见一声轻响。
紧接着阳台的门被敲了敲。
“有事？”
季雾吟看着穿着一身蓝白相间病号服的宋知煜问。
宋知煜自上而下扫了她一眼，又看向躺在病床上的周青南。
“他替你挡的？”宋知煜问。
季雾吟扶着阳台门，嘲弄道：“你眼神可真好。”
宋知煜黑漆漆的眸沉了下来，他伸手一抓把季雾吟提到了外面阳台上。
门被合上，发出轻微的响声。
季雾吟扯好衣领，“宋二，你真是病得不轻。”
大晚上穿着病号服翻阳台，还把她扯出来外面吹冷风。
宋知煜半垂着视线，拇指摁着她的后颈摩擦了两下，语气不明。
“我帮你教训了秦薇，你看都不来看我一眼。他给你挡了两刀，你在这鞍前马后？”
这两能比吗？
季雾吟嘴角扬起了点弧度，“你吃醋？”
宋知煜漫不经心的笑了下，贴近了她的唇瓣：“我吃什么醋？我倒应该感谢他……”
他眼底像晕开了一层墨色，说出来的话凉薄，季雾吟偏开了头。
“早说过柯慧不可信，你看明明是我找人关的柯志，但她却全算在你身上了。”宋知煜微妙的勾了下唇角，“不过她要是还找你，我也可以替你挡。”
他的声音低低地缠上来，像藤蔓似的裹住了她，密不透风。
季雾吟的心漏跳了一拍。
宋知煜本身就长着一张能够轻而易举攻破别人防线的脸，抛开他的身世背景，同样也有人前仆后继的围在他身边。
这样的人说起半真不假的情话来，真是分分秒秒都足以让人陷进去。
季雾吟潋滟的眸中有一瞬间的失神。
宋知煜额头与她相贴，轻缓的呼吸纠缠在一起。
他挤进她腿间，整个人的气息都压在了她身上。
暧昧的气息在节节攀升，突然不知道哪传来一声响，惊醒了季雾吟。
她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明亮的病房内，周青南还和之前一样躺得好好的。
阳台没开灯，里面的光斜斜的射出来，形成了扇形似的半明半暗。
两人就站在交界处。
“不用。”季雾吟回过神，手掌抵在他胸膛，往外推了推。
宋知煜“嘶”了一声。
季雾吟不知道宋知煜是哪里伤到了，无意识的停下了手。
“心疼了？”
宋知煜轻笑了一声，磨着她颈后的软肉。
刹那间，季雾吟就听出他刚才是装的。
内心升腾起被作弄的烦躁。
他总这样，而她次次都上他的当。
季雾吟松了劲儿，往前一靠，细碎的发丝黏到宋知煜的脖颈和下颚处。
她眼尾一挑，含讥带俏道：“这都还没睡，怎么就做起梦来了？”
宋知煜的五官浸在黑夜里，显得更加深刻立体，那双黑眸带出来的散漫，轻佻又浪荡的勾着她。
*
次日，季雾吟从警局出来，遇到了柯慧。
与昨天在医院见到时不同，此刻她两边脸红肿，眼睛里满是血丝，看起来很骇人。
季雾吟看了她一眼，平静又淡然，好似陌生人。
“你现在高兴了？！”季雾吟一转身，就听到柯慧冲着她喊。
季雾吟皱了下眉，她始终不知道为什么柯慧会突然变成这样。
明明上学时，两人的关系还很好。
就算后面沈佳姝明确表示过自己不喜欢柯慧，她也都没有对柯慧有任何偏见，而是尽量不在两人面前提起对方。
季雾吟没动，柯慧走了过来，她盯着季雾吟道：“你知道我有多恨你吗？因为你，每次谈合作的时候，我都能听到别人议论，说我是关系户。无论我做出多么大的努力，别人都看不见我，我只能在你的光环下才能拿到合同。”
“还有夏泽佑，我跟他表白了那么多次，他都没答应。偏偏那次你说了一句‘慧慧那么好，你可以跟她试试’，他就答应了。”
“在一起快一年，他虽然对我有求必应，但却从来没碰过我。”柯慧眼角的泪流了下来，滑过脸颊，火辣辣的，“我知道他心里一定是后悔了，但碍于你的面子，才不好跟我分手。”
她吸了吸鼻子，“上次阿志被抓，我求他帮帮我，他说阿志罪有应得，小小年纪不学好。”
“你两连说的话都一样！”
季雾吟没什么表情的看着她，在她手伸出来时，迅速后退了一步。
她记得柯慧说的那次。
那时她在跟夏泽佑聊天，见柯慧追他追得实在辛苦，便问了他喜欢什么样的人。
夏泽佑没回答，她以为他没有喜欢的人，就劝了几句。
后来，柯慧再凑到他身边时，就听说两人已经在一起了。
感情之事，她一向看得淡。
除了在宋知煜身上栽过跟头，其他人她都不太在意，自然也就没发现夏泽佑的心思。
柯慧扑了个空，她看着自己还留有勒痕的掌心，倏地崩溃的叫了起来。
“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什么全都冲着我一个人来，又不是我不想救阿志，为什么都怪我？”
她抱住自己的头，大喊了几声。
正在执勤的警察往这边看了一眼，似乎是想走过来。
季雾吟立刻摆了摆手。
她等柯慧发泄完，弯下腰递给她一包纸。
“血缘不是唯一，太过痛苦的原生家庭可以脱离。”
她直起身，看着坐在地上的柯慧。
两人中间隔着几米的距离，无数光阴在中间被拉长，仿若细碎的影像一帧一帧回放着。
她仿佛又看见了那个被剪刀扎出血，而坐在地上哭的女孩。
那时的柯慧不像现在这样歇斯底里，也不会刻意找她要什么。
纯粹质朴得与现在这个圈子格格不入。
终究是变了。
“上次柯志带人给了我一棍，这次又拿刀捅了周青南。”她冷然道，“两次，够还你当年替我挡下的那一剪刀了。”
“柯慧，我不欠你的了。”季雾吟说，“桂海项目我不动，但是以后大家就桥归桥，路归路各走各的。”
汽车鸣笛从道路穿插而过，柯慧抬起头，看着季雾吟越走越远的背影，眼前一片模糊。
季雾吟当时带她开公司，教她谈合作的场景还历历在目。
她垂下头，眼泪滴到地板上，洇湿出一片深色。
从看守所接柯志出来时，她不该暗示他，让他去找季雾吟麻烦的。
季雾吟停好车，开车门时特意左右看了看，确保周围不会再突然冲出一个人，才下车。
“吟吟。”后面传来声音时，她条件反射的回头。
夏泽佑走了过来，“聊聊吗？”
从昨天事情发生后，季雾吟就没再找过夏泽佑。
这是以前绝不可能发生的事。
先不说两人从小一块长大的情谊，光是公司捆绑的利益就多到数不胜数。
季雾吟点了点头，跟他一块往外走。
“没什么话要问我？”两人一路沉默到坐电梯上楼，夏泽佑才开口。
季雾吟挽了下头发，“泽佑你知道的，我一直都把你当哥哥。”
夏泽佑笑了下，自嘲的意味漫了出来，“你这拒绝还真是和我想象中的一模一样。”
季雾吟微抬了下头，没说话，侧脸都透着股骄矜。
“那就哥哥吧，哥哥也行。”夏泽佑轻声说了句，季雾吟还没听清，就被突如其来的电话铃声吸引了注意。
她接起电话，脸色倏地变了变。
*
医院的儿童门诊，季雾吟一推开门，就看见舟舟满脸通红的窝在九安怀里抽泣。
她一颗心顿时被揪了起来，连忙过去抱住他，亲了亲他的额头，低声安慰道：“宝贝，没事的啊，就轻轻一下就好啦。”
舟舟今早一起来就开始发烧，九安给他试了各种办法都没能降下温度。
给季雾吟打了个电话，就带着舟舟过来检查，打针。
结果半小时过去了，舟舟哭得到处乱动，医生根本没法下手。
季雾吟抱着他在门诊处走了几个来回，哄了十几分钟，又让九安去买了小零食和小玩具。
这才把他的注意力吸引走。
季雾吟散开一堆积木放在桌上，让舟舟对着图纸开始拼，她时不时在旁边帮衬一下。
九安站在舟舟后面，趁他专注，直接扒下他的裤子，让医生上手。
舟舟虽然不爱说话，但反应力还是挺快的。
他意识到不对劲，鼻子一耸，边挣扎着要爬起来边张开嘴开始嚎。
季雾吟连忙按住他，在他耳边亲了又哄。
软乎乎的一小团瑟缩着，季雾吟眉头紧蹙，看着那针扎进舟舟的皮肤，像是扎进了她心里。
她摸着舟舟的背，一声声重复着：“没事，不疼的，舟舟真棒……”
打完针，舟舟就不让季雾吟抱了。
不知道是不是觉得自己被欺骗了，所以不想理她。
儿童门诊后门连通着医院的后花园，里面有几个小男孩在踢足球。
舟舟趴在九安肩上，看见那足球，眼珠跟着转了起来，看起来挺感兴趣的。
“你带他去那边坐坐，我去看看附近有没有文具店。”季雾吟拍了下九安，指了下花园的石凳。
那里视野好，可以更好的看小男孩们的足球运动。
宋知煜收到季雾吟的消息后，过了半小时都没见人。
他推开摆在面前的桌板，下床走到了窗边。
刚就说在楼底了，就算是走楼梯，也不应该这么久。
他拿起手机，正要再给季雾吟发条信息，不经意间瞥到了楼下热闹的后花园。
舟舟被抱了一会，就挣扎着要下来。
他刚打完针，本就走得不稳当的步伐更是摇晃。
九安半弓着腰，双手在他背后悬空放着，担心他一个不小心就往前倾或者后倒。
“这是哥哥们的球，等会妈……姐姐会买一个回来给你玩。”
他见舟舟有意想闯进正在踢得激烈的足球运动范围，连忙拉住了他。
舟舟瘪了下嘴，回头看了他一眼，随后扯上自己的小熊帽子戴上了。
得，这下好像也不怎么想理他了。
他站在原地停了会，没跟得太紧，但舟舟走的地方实在离几个男孩射程太近。
一个男孩角度和速度没控制住，脚下一踢，颜色鲜艳亮丽的足球就冲着舟舟的方向而来。
这足球飞起来，刚好能够到舟舟的头。
要是被打到，后果不堪设想。
九安心脏都瞬停了，他快速跑了过去。
但有人比他还快。
宋知煜一手捞起小家伙，一脚控住了飞过来的足球。
舟舟被抱了起来，视野是前所未有的高和开阔，他眼睛一亮，抱着宋知煜的脖子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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