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雾吟赶到医院时，舟舟已经在病床上睡着了。
她过去摸了摸他的额头，探了下温度。
“吟姐，舟舟已经退烧了。”九安在旁边小声的说。
季雾吟点了下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但自己测过总会安心些。
立在床边的输液架上挂着三瓶药水，第一瓶才打了一半不到，季雾吟动作轻柔的摸了摸舟舟的手，把他放到了被子里。
透明的药液，一滴滴从输液管上落下，沿着管道汇入到舟舟身上，他睡得很熟，面色红润，嘴唇偶尔还微微嘟起。
跟平常睡着时并没有什么区别，但季雾吟摸到他眼角时感受到了些微的湿润。
他最是怕打针的，刚才应该哭得挺狠。
季雾吟眸中满是心疼，俯身亲到他额头时，眼角有一滴晶莹滑过。
停留的时间有些长，她听到了外面的脚步声。
“等刘妈拿完衣服过来，你去休息会儿。”季雾吟仔细的记下药瓶上贴着的标签名字，转过身对一直跟在她身后的九安说。
“我不累。”九安说。
季雾吟拍了下他的头说：“听话，明天不是还有语言课吗？”
九安还想再说，门外传来了很轻的敲门声。
“我先去找医生聊聊，你在这陪会舟舟。”季雾吟扯着裙摆，抬腿时扶了下墙，脸上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痛色。
膝盖直着站久了，突然弯曲就是痛感在袭击神经系统。
“怎么连鞋都不穿？”宋知煜提着药，看她僵着身体走出来，脸上冷峭明显。
“吵——”她还没说完，人就被拦腰抱了起来。
速度快，动作敏捷，几乎是移步幻影。
季雾吟反应过来时，人已经坐在椅子上了。
她的视线从宋知煜的下颌移到他脸上，冷白的亮光都驱不散他脸上的沉翳。
他捞起她两条腿放在自己的膝盖上，把白色裙摆掀到了膝盖上方一点，同时把装药的袋子放在了她的大腿上，压住了剩下的裙摆。
“宋总，我记得半小时前，我们已经把话说清楚了。”她微偏了下头，靠在座椅上，挑了个舒适的姿势。
她不打算做徒劳的挣扎，反正也打不过他，何必白费力气。
“嗯？”宋知煜摩擦着她的脚踝，眉间有峭雪的寒意，“是说清楚了，季总还拿我当仇人呢。”
他唇角微微勾起，阴鸷沉冷的气息蔓延。
“可季总之前似乎还找了仇人谈合作。”他语气里多了几分玩味的兴致，“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没有永远的仇人，只有永远的利益’？”
季雾吟微怔，喉咙起伏了几下，才张开红唇，吐字：“宋总误会了，短暂的合作各取所需，我们之间连朋友都算不上。”
“各取所需？”宋知煜咬着字，极慢的重复了一遍。
又是这四个词。
宋知煜看着她，眸子里映着她无波无澜的脸，仿佛连垂在耳旁的发丝都透着坚决和绝情。
她总能轻描淡写掠过两人之间的种种，再肆意抹去曾经。
“季总确实头脑清醒，凡事都拎得清清楚楚。”
宋知煜垂下眸，拧开了手上的药膏，视线落在她膝盖的青紫处，声音淡漠下来。
药膏覆在伤处，又疼又痒，她忍住了想躲的冲动，又压下了鼻尖涌上来的酸意。
“宋总既然明白，往后就该守好自己的本分。”她眯了眯眸子，拖长了尾调，“别越了线，平白叫人误会了去。”
宋知煜掌心的力道重了几分，揉出暖意的劲儿按着她，季雾吟浑身像被定住了似的，眸子里泛起了一层浅浅的水光。
他观她神态，漫不经心的哂笑了声，并不应声。
何达满头大汗跑过来，看见两人的姿势时，立刻刹住了脚。
他小心翼翼的把袋子放到了地上。
宋知煜瞥了他一眼，慢条斯理的收回手，用湿巾擦拭了掌心和指缝，随后帮她把裙摆拉了下来，遮住了修长匀称的小腿。
“枝枝，你才该明白，我一次次放过你，跟你的家庭并无关系。”宋知煜起身，弯起的脊背像拉满的弓身，俯身下来捏她脸时，凑得极近。
她对上他狭长的瑞凤眼，被里面的荡着的多情烫了一下。
宋知煜并没有等着她回答，从口袋里拿出一包湿纸巾放在她腿上。
带着何达离开了。
季雾吟看着他挺拔的背影渐行渐远，深吸了一口气，拉开了地上的袋子。
里面是一双纯白的棉拖鞋。
……
“这是孩子的检查结果。”办公室里，医生递了份文件给季雾吟。
“从提取的血液检测来看，我们初步怀疑，他被注射了有控制性的精神类药物。”医生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一脸严肃。
“或者说，是能够让他控制不了自己的东西。”
季雾吟拿着报告的手不由自主的抖了抖，“所以他这次发烧不是受凉感冒引起的？”
“不是，是身体的排异反应。”医生解释道，“因为年龄太小，承受不住这东西，所以才引起的发烧。”
季雾吟恍若被当头敲了一棒，她怎么都没想到是这种可能。
因为舟舟是早产儿，身体本身就比较虚。没到一岁时，感冒发烧是常有的事，后面慢慢的养好了些，但抵抗力还是偏差。
季雾吟原本以为这次也跟之前一样，却不成想居然是外力因素造成的。
“能治好吗？”季雾吟问。
“从报告上看，给他注射的人每次应该只用了一点剂量。”医生双手交叉放在桌上，声音平稳，“现在发现得早，可以将体内剩余的排出来。”
“但这东西毕竟对身体有损伤，后续戒断需要一段时间。”
季雾吟高悬在空中的心下落了一半，她舒了口气，还是挡不住心脏密密麻麻泛起的刺痛。
“出于对孩子安全的考虑，我们建议他住院治疗，您作为他的监护人，应当给予适当的陪伴，安抚他的情绪。”
季雾吟点了点头，还是没忍住问：“这东西能检测出来是什么吗？”
医生摇了摇头，“没法准确判断，只能推测被注射时间在一周到两周左右。”
一周到两周？
这不就是她在鹤州市那段时间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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