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元灵很淡定：【没关系，我车上有伞。】
她这么说，就是非去不可了。
顾舟夹着烟的手指揉了下额角，难得有些束手无措。
余光扫过，茶室门外楼梯转角处，人影一晃。
他眸底顿斥凛意，声调依旧泛懒：【我也是健康城的开发者，单灵总自己去，显得我好像对项目不太上心。】
这话里话外就是要见她。
王元灵无声挑了挑唇，刚才还乌云密布的心情此刻转了圜。
她故意：【没关系，我去看、或者顾总去看都一样，毕竟我们是合作伙伴。】
顾舟低声一笑，带着点漫不经心的哂意：【道理是不错，但我过不了心里这关，我是一个对自己要求很高的人，望周知。】
真是胡扯他妈给胡扯开门，胡扯到家了。
王元灵气笑了：【那请问，要求很高的顾总想怎么安排？】
茶室门外藏了人，那影子斜至门边，完全暴露了对方。
但顾舟视若无睹，依旧勾唇：【灵总怎么安排，我就怎么配合。】
想到刚才王老爷子要放周政海出来的决定，王元灵眸中水光一闪，敏锐地捕捉到一个机会……或许能利用顾舟，阻挠此事，干脆：【好，那顾总想来的话，我们就一起看现场吧，我去现场等顾总。】
顾舟散漫地吐出一口烟，灰白的烟雾袅袅盘旋上升，咬字带着松懒的磁性：【等我，就到，你可以挂电话了。】
王元灵眉眼轻怔，下意识反问：【顾总怎么不先挂？】
顾舟低幽的声音蕴着一种慵懒的、却直击人心的暧昧：【我本来就机会渺茫，这不是得争分夺秒为自己争取点加分的机会吗？】
王元灵一头雾水：【什么机会？】
顾舟一字一顿，语调幽扬：【当然是，追你的机会，比如：让女士先挂电话，能体现我的绅士、顺便在你心里……加点分的机会。】
王元灵有时候都想掰开他的嘴看看，里面到底藏了多少骚东西。
顾舟没有等到王元灵的回应。
只等到无情的挂断声。
他深吸了口烟，嘴角勾得极深。
利索锁屏，撩起散漫乌眸，目光精准地投向门框外的阴影处，悠声：“您什么时候有听墙角的爱好了？”
空气仿佛凝滞了半分钟。
门框后，顾圳的身影终于迈了出来。他面色沉肃，眉宇间拧着化不开的阴郁和不虞，目光锐利如刀，直直刺向顾舟。
顾舟那慵懒的姿势一丝未变，甚至惬意地又吐出一个烟圈，看着它在空中悠悠荡荡地散开，一派肆意随心，全然没把父亲的愠怒放在眼里。
他下颌微仰，迎着顾圳审视的目光，坦然得近乎挑衅。
顾圳一步步走近，棉拖踏在木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叩响，每一步都像踩在紧绷的弦上。
然而，对面的顾舟全然未受这低气压的影响。
依旧优哉游哉地吞吐着烟。
顾圳的脸色跟烟圈的白成反比。
他严声斥责：“我告诉你，谁都行，唯独这王家的不行！”
顾舟扯起唇角，长腿一抬，从茶几边上移下，岔开而坐，一双乌眸蓄满凌冽：“王家的不行？那周三的订婚可以撤了，您未来小儿媳王蕊儿不也是王家的？”
顾圳被堵得一噎，怒气上头：“别跟我玩文字游戏，你知道我说得是谁！”
顾舟一声不吭，骨节分明的手指夹着烟，肆意吞吐。
顾圳脸色越来越黑。
顾舟终于有了动作，他慢条斯理地将烟蒂摁灭在烟灰缸里，那点猩红彻底熄灭，只余一缕青烟。
他抬眸，眼底散漫褪去些许，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锐利的平静。
“您搞错了。”顾舟轻笑一声，带着点玩味：“我不是来征求您同意的。”
顾圳脸色更沉，拔高了声调：“你说什么？！”
顾舟话锋一转，唇边弧度半点没渗入眼里：“不过我很好奇，您非要阻止我和她在一起的理由是什么？”
“我说了，王家内部复杂，不适合当亲家。”
顾舟不以为意：“这不是很简单？王家内部复杂，那等她成了顾家人后，不就能远离复杂了？”
“顾舟！”顾圳呵声斥：“我看你是被那个女人迷魂头、丧失理智了！”
顾舟哂笑：“那您就给我一个，充分的，不接受她的理由。”
茶室内一片死寂，只有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敲打着紧绷的空气。
父子俩的目光在空中无声交锋，之前的剑拔弩张被一种更深沉、更复杂的较量所取代。
顾舟那看似为情所困的表象下，藏着的心思，似乎远比顾圳预想的要深得多，也危险得多。
顾圳凝重放狠话：“不接受就是不接受，王元灵无论从各方面都不够资格成为我顾家的儿媳，你若是执意如此，那我只能亲自找她谈谈了。”
顾舟笑了声，上身后仰，两手跨在沙发顶上，神色恣睢：“行，您随意。”
“你！”
顾舟气定神闲：“不过我得提醒您，您这么做，纯粹就是在促进我和她的关系，总而言之，我要定她，就只能是她，您别白费力气。”
顾圳被激得厉声：“你真以为你和她之间会有结果？！”
顾舟乌眸瞬眯，眯缝中迸射出犀利，质问：“那就请您告诉我，我和她之间，为什么不会有结果？还是说，您和王老爷子之间有过节？所以您觉得我和她之间会受到王家作出的向您一样的阻拦？！”
顾圳立时噤声，厉眸蕴上审视与打量：“我和王家之间，毫无瓜葛，更无过节。”
顾舟凝眉嗤笑，套话：“您真的觉得，我会蠢到什么都没发现？”
顾圳沉默，不断打量他，似要知道他到底获悉了什么事情的反应。
若说来之前，他还怀疑是否自己多心。
但如今，看见父亲这沉默的反应。
顾舟已经可以判定，自己父亲和王老爷子之间，暗藏着秘密。
完全不是父亲所说的：他和王家之间毫无瓜葛、更无过节。
不肯说，那就是不能说，不能说，那便是见不得人的秘密。
但无论如何，他不会让见不得人这四个不光彩的字落到她身上。
上一辈的隔阂，丢回给上一辈处理。
他不会坐视不理，仍由他们将压力压到她身上。
顾舟眼底闪过一丝冷冽寒光：“既然您说不出一个合理阻扰我和她在一起的理由，那恕我不能听从您的话。”
他丢下这句，倏然从沙发上起身，迈开长腿，阔步朝门外而去。
茶室里。
只余下尚未散尽的淡淡烟草气息，以及一场无声硝烟过后的沉寂。
屋外。
雨势大得稀里糊涂，颇有种势必要冲破一切的狠厉感。
顾圳盯着那在大雨里模糊的亮红车尾灯，感觉到了失控与无力。
难道真的会：一步错，步步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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