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太后从万安寺回到盛京的当夜，赵怀羿便被慕容阳传进皇宫里。
宫内灯火通明，本该暮色缭绕的皇宫，被华丽的宫灯照得明晃晃的，暮色仿若都窜入了赵怀羿身上，黑沉沉的压着。
进御书房前，他揉了揉阴郁的眉眼。
“赵卿，皇祖母替四皇兄求情，不肯让朕削去他兵权，此刻正跟朕闹绝食...”
慕容阳五官端正，身上也透着皇室贵气，唯独威严不足。每每遇事，内阁都是他惯为倚赖的地方。
“自古以来，后宫不得干预朝政，太皇太后这么做已是僭越，陛下难道还要惯着她？”
赵怀羿不觉是何等严重之事，神色淡淡的，叫人瞧不出他是喜是怒。
慕容阳看着他腰间缠上的白布，眼神略带难堪，“令祖仙逝，赵卿本应在府上守灵，朕还要叫你进宫为朕分忧...”
赵怀羿对他的慰问不以为然，沉言道：“若陛下真觉为难，可叫御史台做做文章，给太皇太后些压力，此忧思便可解。”
“朕就怕皇祖母她埋怨朕...”
慕容阳脸色讪讪，得罪老人家的事他半点都不愿碰。
“陛下这回纵容她，可下回呢？”
“陛下自己想清楚罢——”
赵怀羿不再驻足，留时间给慕容阳考虑清楚，不想被人拿捏，便要学会下狠心。
走出御书房，赵怀羿没站稳晃了一下，眉宇间拧出丝痛苦的情绪，好在他扶住了廊柱。
见主子出来，裴骁急忙将马车赶到他身前，给他挽起帘布。
马车驶离皇宫，赶回赵家。
不知过了多久，浑浑噩噩闭目养神的赵怀羿被裴骁唤醒。
“公子，好像是凌小姐的马车。”
裴骁抬手指向不远处的一辆马车。
马车安安静静停靠在距离赵家仍有一段距离的树下。
春盈轻轻敲下车壁，凌绾绾轻捻起车帘的一角，便见裴骁朝这边走来。
“凌小姐，我家公子想叫你陪他去个地方。”
他来到车辕前，颔首给她传话。
“嗯。”
她轻轻应了声。
马车行出热闹的长街，她跟在他身后来到他私宅。
宅院不大，却是赵怀羿少得的能卸下疲惫的地方。
从进宅院到此刻，凌绾绾都没能看到他面容。
直到房门合上的那一刻，他转身，将她压到门框上，压抑了许久的吻劈头盖脸落下来。
凌绾绾呼吸微促，完全没反应过来。
可他也没给她反应的机会，俩人的身影混着烛光缠绕在纱窗上，裴骁和春盈急忙背过身，脸红得能滴出血来。
“你...”
“别说话。”
好不容易能喘口气，凌绾绾唇齿刚蹦出个字，就被他给堵住了。
他闭着眼，想沉溺在这一刻，什么都不去想。
凌绾绾从未见过他如此卸下防备的时候，抵在他胸膛的手渐渐软了下来。
勾缠、打圈、轻扯...
理智逐渐沉沦...
这一次比以往的任何一次都要久。
宅院外隐隐约约传来打更声时，他缓缓松开了手。
“赵老爷子的事，我听说了。”
凌绾绾裹好衣裳，从门框上挺起腰身。
赵怀羿抱起她，到床榻上盖上被褥，搂着她。
他好像不愿说这件事。
“我今晚过来，是想...”
“我没娶她。”
“啊？”
凌绾绾想告诉他，她回到府上后听说赵老爷子的事，本是想来问候他一声，却不想又稀里糊涂发展成这步境地。
她话没说完，他已猜到她要说什么。
他不睁眼的一句‘我没娶她’让凌绾绾眼神蓦然顿住，空落落的心房瞬间像被什么东西包裹住一般，软绵绵的，有点甜，又带点涩涩的...
半个时辰后。
“好了，你该回去了，未出阁的女子若夜不归宿，可是会被唾弃的。”
彼时已过子时，凌绾绾裹紧披风，赵怀羿送她走出他私宅。
裴骁震惊看着今晚发生的一切，这私宅赵怀羿从未带外人来过。
那位江大小姐若是知道，还不得疯了？
“小姐，方才奴婢听裴骁说，重华君好像被赵老爷给打了...”
回去的路上，春盈将这骇人听闻的事告诉她。
“嗯。”
凌绾绾好像知道似的，并不惊讶。
春盈只得悻悻压下喉间那句‘好像是因为他的亲事’。
清洗完身子躺到榻上，凌绾绾腰身酸痛，却久久不能入眠。
翻来覆去直到后半夜，才堪堪睡着。
次日，有人敲响凌绾绾房门。
“小姐可是起了？夫人叫您用完午膳过去一趟。”
敲门的是绮儿。
“哦，小姐昨日晕车，这便起了。”
打完热水回来的春盈，赶忙赔笑回道。
“嗯。”
有人应，绮儿便也走了。
凌绾绾打着哈欠起身。
春盈见她眼下一片乌青，特意用脂粉给她遮了遮，方让她去庆澜院。
进屋时，发现沈云枝也在。
“有件事，娘想跟你商量下。”
章氏靠在椅凳上，肩膀微微拘着。
“娘，您说。”
凌绾绾等她说出沈云枝要玩的花招。
“你大嫂她一个人打理凌家上下这几年也累了，既然陆家退了你的亲事，如今你在府上也闲着，不如帮她一块打理可好？”
章氏语气温和。
“不是还有二嫂三嫂么？女儿往后毕竟是要嫁出去的。”
凌绾绾假意拉扯。
“怡蓉她心思不够细腻，交给她我也不放心。至于雾玥，嫁给瑾荣方半年，瑾荣由来宠她，怕是不肯让她如此辛劳。”
纪雾玥在凌绾绾回到凌家前刚嫁给凌瑾荣没多久，她是纪家正房所出，又是家中最小的女儿，由来受宠，嫁入凌家后凌瑾荣也时时刻刻宠着她。
她贪玩又黏糊，凌瑾荣走到哪里她必然是要跟到哪里的，就连章氏也说不得她半句。
凌绾绾回到家中也有小半年了，竟连她一面都没见上。
“绾儿你别有负担，不过是打打下手，大嫂不会让你累着的。”
见她迟迟不吱声，沈云枝帮着章氏劝她。
“大嫂的话，我信。”
俩人就挨着坐，只隔着一个茶座的距离，凌绾绾直直盯着她，唇边的笑布着像要捕猎的危险气息。
这件事，便这么定了下来。
从庆澜院出来，凌绾绾跟在她身后。
走了几步，她终于顿下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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