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辱骂声隔门传入裴骁耳中，把他吓得后背冷汗涔涔，双手紧握在身前来回走动。
“我家小姐不会有事吧？”
春盈把耳朵贴到门框上，心提到嗓子眼。
“赶紧走吧！”
裴骁揪着她直往屋檐外退，远离那间即将迎来狂风骤雨的屋子。
“你不仁——”
凌绾绾还欲再骂，只见他右手骨节分明的食指和中指间夹了封书信，慢悠悠朝上伸直。
瞬间将凌绾绾要说的那些难听话堵在嘴边。
“怎么不骂了？”
他抬眼，直勾勾盯着她。
“那，那是什么？”
她心虚地问。
“你的信啊。”
他语气揶揄。
“你不是说烧掉了么？”
凌绾绾眼神狐疑，怕他又使诈。
“啧。”
他轻啧，作势就要扔进火盆里。
那日他烧掉的只是外面的信封。
“别——”
凌绾绾急步上前，葱白玉指攀上他手腕。
“给我，行吗？”
她虽攀上了他手腕，却也不敢夺过来。
“给你？”
他温润的眉眼染上几分冷峻，“不知道方才是谁将本君骂得那般凶。”
“谁让你骗我的。”
凌绾绾别过脸嘟囔。
“想看也行，看到那本文子缵义了吗？”
他神色晒晒然，幽深的眸中露出一抹狡黠。
“嗯...”
凌绾绾不安的点头。
“拿起来。”
凌绾绾敛眸，将攀在他腕上的手放下来，听话地拿到手里。
“从首卷起念给本君听，若念错一个字。”
赵怀羿眸光生冷，拿起搁置在案桌边上的戒尺，敲了敲桌，
“打掌伺候。”
凌绾绾顿时如五雷轰顶，虽说她读过十几年书，也算是饱读诗书，可这种古书生僻字尤其多，许多字她都不认得。
她手中拿的这本，若非听到他念‘文子缵义’，她压根就不知道这个字念‘缵’。
真要念下去，手掌心不得被他打得皮开肉绽啊。
“嗯？”
看到她被吓得花容失色，赵怀羿愈发来了兴致。
上回见过她算账，那算盘打得啪啪作响的样子，也算是个懂算数的能人。
若在盛京女子里排个名头，也当算是数一数二的。
但眼下瞧她这副面露难色的样子，难道是只识账目不识字？
赵怀羿好奇得很。
凌绾绾攥紧捧书的十指，硬着头皮开始念。
“老子曰有物混成先天地生惟象...”
“禀受无形原流，浊浊...”
“手伸出来。”
才念到头几句，赵怀羿清冷的声音便自耳边响起。
凌绾绾咬唇，不肯伸，“我哪里念错了？”
他将戒尺抵到书页上，指着她念错的字，“此乃泏泏，而非浊浊。”
咬咬牙，凌绾绾认命地伸出手。
“啪！”
一股麻痛感瞬间从手心上传来，凌绾绾疼得指尖轻颤，嗔怒瞪他。
这人还真是不懂怜香惜玉！
“再念。”
这回他翘腿倚靠到椅背上，饶有兴致闭上眼。
不到半刻钟的时辰，凌绾绾连着念错了好几处。
“啪！”
“啪！”
“啪！”
“...”
戒尺打在掌心上的声音不断从屋门内传出，裴骁将春盈的耳朵捂得死死的。
晶莹剔透的泪珠从凌绾绾双眸间滑落下来，她呜咽地扔下书道：“我不念了！”
她两边的手掌心都被他打得血气翻涌，她稍微一动手指头都觉得钻心地痛。
“真不念了？”
他睁开眼，瞧她这副委屈的模样。
“不念不念不念！”
凌绾绾怒声回，已经抬脚往门边跑去。
反正上回在画舫上他答应了她要救人的，一封家信罢了，大不了她不看了！
“回来！”
就在她顶着剧痛的手触到门框上时，他心软了。
凌绾绾咬咬唇，转身走回他面前。
“给你。”
赵怀羿将信递给她。
“你帮我打开！”
凌绾绾摊着手，趾高气昂。
这小姑奶奶。
赵怀羿眼皮子跳了跳，展开书信。
“往后挪点！”
凌绾绾坐到他椅凳上，垂首认真看凌瑾霄在信上写的话。
他在信上说自己失手打死齐冉，恐无法再回到凌家，托她帮忙沈云枝好好照顾凌景彦长大成人，还让她转告凌谨辰和凌瑾荣提防章念祁。
凌绾绾敛下眸子，看来凌瑾霄和她一样都怀疑章念祁对凌家有异心，只是他却没料到自己的枕边人早已和章念祁勾结到一块打凌家家财的主意。
“人救下来了吗？”
收起眸光，凌绾绾转过头问他。
“嗯。这是在他定罪前寄回来的。”
赵怀羿放下信。
“疼吗？”
他盯着她的手。
面上一片清冷，心底却泛起涟漪。
她才委屈了这么一会儿就哭天喊地，他可是委屈了大半个月。
“打你一下试试？！”
凌绾绾拧着一张小脸。
“你别动，我给你拿药。”
他按下她的手，起身拿下搁置在书屉上的盒子，里面装的都是瓶瓶罐罐的药膏。
好端端的一个书房，怎会备上这种药？
凌绾绾心内好奇，但人还在气头上便没开口问。
他取出药膏，细致小心地给她涂抹到红肿处，一股冰冰凉凉的触感自掌心传来，凌绾绾觉得舒服多了。
盯着他这副垂眸认真擦药地样子，凌绾绾想起那晚在宫内梅园里发生的事。
“‘窈窈’是江大小姐的小名么？”
她试探地问，眼睫不可自抑颤了颤。
赵怀羿抬起头，眸光有一瞬的异样闪过。
“嗯。”
片刻后他低下头应出声。
“你们由来都是这么称呼对方的吗？”
她轻抿唇齿。
“我与她自小相识，她叫我‘云岫’，我叫她‘窈窈’，习惯了。”
他淡声道。
‘习惯了。’
凌绾绾在心内敲下这三个字。
见她没再出声，赵怀羿微微抬眸，揶揄道：“怎么？吃醋了？”
“谁吃醋了？！”
凌绾绾抽回手，不自在道：“好了，我该回去了。”
彼时落霞漫天，霞光透过纱窗映照到她柔美如玉的双颊上，长长的眼睫瞌动时似有点点金光在跳跃，她眼睫下那点慌张失措的细微神情被他尽收眼底。
“还没擦完。”
他将人按回去，低下头勾唇。
凌绾绾咬着唇，觉得在他面前露了怯，人坐立不安又不敢乱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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