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霆晏轻轻摩挲着她微微颤抖的指尖：“难过的话，哭一下也没什么的。”
他的声音又轻又温柔，就像初生骄阳的温柔和明亮。
顾九笙不是不想哭，而是哭不出来。
那些积压在内心中不断翻涌肆虐的悲怆，就像找不到出口的火焰。
在她体内横冲直撞，点燃起熊熊火焰。
说不上哪里疼，但就是疼的让她难以忍受。
她甚至不敢去细想当年的场景，不敢去幻想她母亲的脸。
从重生以来，她好像就有了上帝视角，能清晰的看到愚蠢的过去，能瞄准胜利的未来。
她步步为营，未曾有过疏漏。
就在她觉得胜利在望的时候，却发现自己忽略的东西太多了。
她母亲的死罪不在她，却让她羞愧难当。
顾九笙真的很感谢上天让她重活一世，让她有机会能亲手将这些丧尽天良的人绳之以法。
她也想难过，想发泄，想躲在君霆晏的怀里，想藏在顾俊的羽翼下。
但那样的话，她跟上一世懦弱的自己有什么不一样。
在事情没有调查清楚，在目的没有达到之前，她没有时间细想，更没有时间悲伤。
过多的负面情绪会打乱她的理智，会让她看不清局势，会让她陷入短暂的柔情里。
待事情了结，她有足够的时间消化这些，但不是现在。
顾九笙歪过脑袋，笑眼眯眯的看向君霆晏：“我没事。”
就这一瞬间，君霆晏的心剧烈疼起来。
顾九笙在笑，但她的眼睛却泛着雾气和丝丝缕缕的红，里面闪着坚韧和隐忍。
他从未想过，她能坚强到这个地步。
他不明白了。
一向被顾俊保护的那么好的顾九笙，是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坚强的。
是什么样的动力，让她在知道白荣不是生母的时候，不哭不闹选择隐忍。
是什么样的毅力，让她在知道她们都在利用她害她的时候，不是第一时间向顾俊求助，不是悲伤难过怀疑人生，而是顺势而为借力打力。
是谁把她变成这样的。
“阿笙，这件事……”君霆晏启唇。
“这件事，我想自己来。”顾九笙打断了他的话：“我知道，若是你出手，没有办不成的事情，但这件事，还是让我自己来吧。”
换做任何人，都会想要他的帮助。
别说区区一个金鹤，就是君临山，就是……这个世界上任何一个她想让其消失的人。
他都能轻松替她做到，只要她想。
但是她不想，她跟任何人都不一样，她绝艳，娇俏，看上去弱不禁风的小身躯里。
是所有人都难以察觉的坚韧和倔强。
“白荣还需要一些时间来说服顾倩雪，我们可以先休息。”顾九笙说着，抬眸看不到叶烟澜，起身道：“你在这里休息，我跟叶烟澜去客房。”
不等君霆晏开口，顾九笙已经快步离开了。
君霆晏坐在床上，看着她丝毫不留恋离开的背影，人生第一次产生一种自我怀疑。
虽然，这种怀疑她在顾九笙当初提出要跟他在一起时也有过。
但从未这么强烈。
因为，他觉得当时的顾九笙是需要他的，但是现在的她好像并不需要他。
她给他一种，有他没他都一样的感觉。
这种感觉让他觉得心里很空，很憋屈。
顾九笙出了门，看到坐在台阶上的叶烟澜，坐在了她旁边：“在这里做什么。”
叶烟澜笑眯眯道：“不想当电灯泡，你好点了吗？”
顾九笙慵懒的活动了一下脖颈：“没什么好不好，别在这坐着了，咱们去客房睡会。”
叶烟澜惊愕：“白荣她们就不管了？”
“她没别的路可以走了，能不能劝动顾倩雪还是一回事。”顾九笙道。
“劝顾倩雪什么？”叶烟澜有些不懂。
“白荣是个绝顶聪明的，我前面说过，她不到最后一刻不掉泪，但现在已经到了最后一刻，她不会在挣扎了，唯一能做的就是劝顾倩雪清醒。”顾九笙轻嗤道。
“她原本将希望寄托在君临山身上，但刚才想必也看清我和君霆晏的关系并不是她想的那么简单，如果君临山跟我迟早有一战，那自然是必输的，所以顾倩雪……君临山庇佑不了。”
“退一万步来说，君临山认怂，从今天开始夹着尾巴做人，但君司瑾那个野心极强的人，会一直对顾倩雪好吗？顾倩雪的利用价值快没了，被抛弃是早晚的事。”
叶烟澜幡然醒悟：“所以，她现在是想劝顾倩雪给你认怂，以后听你指挥？这样，你还能看在她是你妹妹的份上给你父亲吹吹枕边风，让你爹护着顾倩雪。”
“你爸若是把顾倩雪当个宝，不管白荣什么下场，君司瑾都不敢在明面上对顾倩雪怎么样。”
顾九笙挑眉：“正解。”
叶烟澜嘲弄一笑：“还真是打的如意算盘，那顾倩雪以前干的那些事你就不计较了？”
顾九笙懒洋洋道：“我不用计较，白荣把顾倩雪养成这样，不是一朝一夕能让她改变的，白荣还是太低估人性了，她以为她能用自己的死来唤醒顾倩雪的脑子。”
“别人我不敢说，但顾倩雪，一个压根就没有脑子的人，别说她死，她身边的人都死光了，她都长不出来脑子，白荣输，就输在了这上面，对自己的子女有着谜一般的自信。”
不过顾九笙也能理解，全世界的父母都觉得自己的子女是顶好的。
顾倩雪以前又是个听话的，白荣一定会相信她的话，甘愿为她做完这最后一件事。
叶烟澜撇撇嘴：“所以说，人啊，永远别有软肋，软肋什么时候都是软肋，根本不可能成为铠甲。”
“你还能说出这么高深的话呢？”顾九笙打趣。
叶烟澜不高兴了：“说什么呢！我也是个知识分子好吗？不过，你为啥要跟我睡，你们家九爷呢？你就给人自己扔在房间里了。”
顾九笙点点头。
“为什么？”叶烟澜凑近她小声问：“你说过不骗我的，咱们坦诚相待。”
顾九笙张了张嘴，欲言又止：“我……”
“嗯？”叶烟澜见她吞吞吐吐更好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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