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春至，盛记面点铺休息三天。
盛乔闲了下来，捣鼓了好些年糕饺子酥饼牛轧糖等年货，给谭昌萧章文崔师爷盛原的夫子等长辈，还有平时交好的妇人们都送了点过去。
房东刘大娘在盛乔是寡妇这事上，可帮忙说了不少好话，劳苦功高，外头少数不好的猜测也抹过去了，所以盛乔给她准备是福袋Plus。
刘大娘稀罕抱着沉甸甸的红纸大福袋，笑得眼睛都睁不开了，拉着人殷勤嘘寒问暖，传授生娃经验。
正月初二开年。
前院刘大娘家欢庆迎回娘家的姑娘，鞭炮声不断，热闹非常。
后屋，一家人围着暖炉小圆桌烤火吃零嘴，父子俩还喝了点小酒，面色酡红喜庆。
“爹，烤栗子上火，喝点菊花茶解解。”
“哎哎。”
小冬给老爷倒了杯菊花茶，笑嘻嘻的脸蛋圆润，两条小辫子也粗黑了许多，跟刚来那会几乎像换了个人。
盛原提起炭炉上的小铜壶给妹妹倒了点温水。
“还说爹呢，现在家里你才是最该小心的人，别吃撑了，待会胃会不舒服的，我年初七才上学，这些天我和小冬去摆摊吧，你在家歇着。”
盛乔摇头笑道：“我好着呢，说来也奇，前些天还不知道的时候还吐过几回，自打诊脉确认之后，好吃好睡吃嘛嘛香浑身都是劲，歇不住。”
盛廉呵呵笑着点头，“跟你娘怀着你的时候一样，指定是个乖巧温顺的好孩子。”
小冬期待捧着脸蛋，“也不知道是男孩女孩，指定跟姑娘长得一般好看。”
盛乔微笑，“男女都一样，平安健康就行。”
“对对对，最重要平安健康…”
“阿廉！”
“大哥！”
外头响起两声叫唤，盛廉笑容一僵。
盛乔挑眉和盛原对视一眼，微微点头。
可算是来了。
*
外头，盛巍夫妇，盛杰夫妇和盛珠，还有一个年纪颇大的老头子，探头探脑之时，见盛原开门出来，脸上顿时露出欣喜的笑容。
“阿原！”
“堂哥！”
“里长您看，我就说我大哥和侄子住在这呢！”
老头连忙上前，“哎哟，这就是咱们村的秀才相公啊，你好你好，我是梧桐村的里长，特意来拜年的，恭贺恭贺啊。”
盛原站在门口堵着，神色淡淡客气拱手还礼。
“不知几位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盛杰扯住想开口的妻子，笑容讨好展示手中的油纸包。
“阿原啊，二叔说句实话，过去的事情大伙都有不对的地方，俗话说打断骨头连着筋，咱们到底是一家骨肉亲人，如今我大哥又伤了腿，我们既知道了，那肯定不能不管呀，所以今日就亲自和你祖父祖母过来，咱们一大家子坐下来，好好把话说开…”
屋里，盛乔挑眉嚼着香甜的栗子肉，嘴角微扬。
有备而来呀。
几人见盛原缓了些脸色，欣喜不已，纷纷开口帮腔。
“是啊，阿原，你可是祖父的亲骨血孙子，祖父怎么忍心看着你们受苦呢？”
覃玉兰也挤出来笑脸，“阿原啊，咱们今天是诚心诚意来看你们的，那天是祖母说气话了，不是不疼你们的…”
何春凤也连忙挤出来，连连点头，“阿原，那天也是二婶婶的错，脑子糊涂了乱说话，就让我进去给你们道个歉吧…”
“对对，你爹呢，阿廉？儿子！”
婆媳俩说着就强行往里挤，盛原顾忌男女之防，也顺势避开让人进了屋。
屋里不大，但布置整洁，弥漫着浓浓的面香味。
炭炉旁的小圆桌上放着几个小簸箕，上头满当当的酥饼栗子糖果，还有两碟子只剩一半的下酒菜，盛廉坐着的木床上铺着两张厚厚的崭新棉被，屋里四人都穿着暖和的新棉袄，个个面色红润。
一瞧就是不缺吃穿的富余人家。
何春凤母女俩盯着那冒着热气的酥饼，不自觉吞着口水，眼睛落在一旁穿着淡青色新棉袄的女孩脸上，微愣之余带了点鄙夷。
还寡妇呢，打扮得花枝招展的，果真是妖精！
“阿廉！”
覃玉兰上前拉着儿子就开嚎，“哎哟我的心肝诶，这些年怎么都不知道来看看你老子娘啊，哎哟喂，我的儿子受罪了啊！”
盛巍也打量着儿子连连叹气，“你说你，发生这么大的事也不回家说一声！”
“大哥！”
盛杰神情悲戚上前蹲下，伸手摸着盛廉的膝盖，“大哥，要是咱们知道肯定来接你回家的，哎哟，我的大哥可怜啊，让你受了这么多年的的罪…”
嚷得那叫一个声色并茂，不知道的人进来瞧着还以为谁噶了，搁这嚎丧呢。
盛乔抿了口温水，瞥了眼那个赔着笑脸跟盛原搭话的里长。
也是，如果村里出了个举人老爷那是多大的荣幸，看来这里长已经被盛家人说服，那自然也不会为断绝亲缘关系之事作人证了。
几人一番真情哭诉，肝肠寸断，盛廉却无比僵硬。
或许是那日得知父母弟弟当街再次羞辱他的亡妻，怒骂他的儿女，他最后那点飘渺期望绝迹殆尽，此刻看着父母声泪俱下的脸庞，心中再也翻不起半丝涟漪，只有陌生的寒冷和平静。
但女儿那日的细细叮嘱，清晰无比。
“…爹，娘，大过年的别哭了，坐下吧。”
几人估计没想过盛廉这么好说话，喜出望外连连点头。
“好好好，都坐都坐。”
家里平时除了谭昌过来复查，顺道和盛廉叫上前院刘叔配着下酒菜喝点小酒吹吹牛以外，几乎少有客人，所以家里凳子不多。
覃玉兰瞥了眼那桌边纹丝不动的妖精，暗暗咬牙正想开口，被盛廉抢了先。
“阿原，乔乔，来爹身边坐下吧。”
兄妹俩从善如流在父亲两旁床沿坐下，小冬也走带一旁规矩站着，四人清一色的淡漠表情，如出一辙，沉默看着六个不速之客。
“……”
屋里的凳子只有四张，母女俩只能站着，何春凤抿嘴看着桌上的香喷喷的零嘴，不自觉吞口水。
“咕噜噜！”
安静的小屋里响起一阵清晰响亮的肚子咕噜声，弥漫着一股非常尴尬的气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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