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街
韩樱兰错愕看着走下马车的姑嫂俩，连忙迎了出来。
“盛夫人，盛姑娘，你们怎么来这了？”
“韩嬷嬷好。”
盛乔笑眯眯点头问礼，“当日婚宴办得妥帖，我还没有机会好好谢谢您呢，今日跟嫂嫂特意给您送些礼品过来。”
“…不敢当不敢当，两位请进屋坐下说话吧。”
“好呀。”
三人走进朴素雅致的屋里坐下，韩樱兰吩咐一个年老妈妈端了茶上来，微笑坐下。
“两位真是抬举我了，不过是尽责而为，当不得一个谢字。”
婚宴之前盛乔还未搬回南街，虽见过几次韩樱兰但并未特别关注过，此刻细看着眼前谈吐从容的温婉纤弱女人。
当视线落在那隐约熟悉的眉眼，心口缓缓一紧。
盛廉丧妻之后忙于做工养家，瘫痪之后少有出门，几乎没有接触过其他异性，所以一直单身也是情理之中。
但自从来到京城腿疾彻底恢复，原本就长相不俗的盛廉受到不少人青睐，当初在北街的好些邻居都私下问过他有没有续弦的意思，盛廉一律给拒了。
原身的记忆中，父母极为恩爱，哪怕母亲生下她之后缠绵病榻多年，不能持家也无法尽一个妻子的职责，但盛廉也从未有过埋怨，一心一意守着妻儿，是个罕见的好丈夫…
“盛姑娘？”
韩樱兰温婉微笑，“请尝尝我新晒的云雾茶吧。”
“…好，多谢。”
盛乔回神，端起茶杯垂眸抿了一口。
她曾疑惑过，盛廉怎么突然会喜欢上一个人，还这么猴急就跟人求亲。
此刻看着韩樱兰肖似当年林晚音的眉眼，终于明白原因。
准备了一肚子的话，也无法说出口了…
赵妍放下茶杯正了正脸色，“韩嬷嬷，今日我和乔乔前来，一是为了给您道谢，还有…”
“还有想请您帮一个忙。”
盛乔在桌下轻推了推赵妍的膝盖，笑着接过话头，“当初您在我家的时候，曾经给我的孩子做了两身睡衣，那绣工真真是绝妙，我想请您再帮孩子做两身周岁时穿的衣裳，不知您可有空闲？”
韩樱兰微愣，随即笑着点头。
“可以呀，我平日空闲时间多得是，做两身孩子的衣裳很快的。”
“那真是多谢了，嬷嬷也不用赶，离孩子周岁还有些日子呢，那明日我就送些布料和配饰过来。”
“好，盛姑娘请放心吧。”
闲聊一会儿，盛乔才起身告辞，出门时看了眼院子里晒草药茶叶的簸箕，微微抿了抿嘴。
韩樱兰站在院门边目送马车走远，微笑摇了摇头。
如他所说，他的闺女是个心地非常善良坦率的人。
*
马车出了巷口，赵妍才疑惑开口。
“今天不是来说父亲的事吗，你怎么还拦住我了？”
盛乔扶额苦恼，“事情有变，我可算明白我爹为什么突然就看上人家了。”
“嗯？什么意思？”
“方才我细看韩嬷嬷的脸，才发现她跟我娘长得有几分相似，应该是气质更像。”
赵妍一愣，片刻才反应过来。
“…不会吧？可你和你哥哥之前也见过韩嬷嬷的呀，怎么可能没看出来？”
盛乔叹了口气，“我娘去世的时候，我和哥哥还小，这么多年过去记忆也会模糊些，加上自我出生，我娘一直受病痛折磨，自然会失了几分往日的姿色容貌。”
“我想大约是韩嬷嬷长得像我娘健康的时候吧，又或许长得像我爹初见时的我娘…”
赵妍眨眨眼，“那也没什么呀，韩嬷嬷既然愿意跟父亲来往，那她应该也是有心的，正好父亲也有意…”
“嫂嫂，意义上不同了。”
盛乔抬眼看她，“好比哥哥从前有个心仪之人，他是因为你长得像他心仪之人才跟你成亲，你会舒服吗？”
“……”
赵妍噎住，叹了口气垮下肩膀。
“那现在怎么办？”
“等我问过父亲之后再说吧。”
…
当听到女儿问出的话，盛廉愣了半晌，才悠悠叹了口气。
“其实自从第一次见到她，我就没法忘记了，但我也从没想过要做什么，直到那日夜晚，她去后院找东西，不慎踩入水池，我正巧去拿竹篾条经过，救了她上来，跟当年我救阿音的时候，一模一样…”
“……”
盛乔心情挺复杂的，“爹，我很佩服您能牵挂阿娘这么多年，可是韩嬷嬷也是个清清白白的好女子，您这样骗着人家，我总觉得不好…”
“我没骗她，我告诉她了。”
“…啊？”
盛廉微笑看着错愕的女儿，“我知道她是个好女子，当时救人心切无法顾及男女之防，作为男人要为此负责，只是我不愿对着跟你娘相似的脸说谎，所以我跟她求亲的时候，也告诉了她关于你娘的事。”
盛乔定定看着衣衫朴素的父亲，不由红了眼眶。
“爹，阿娘泉下有知，她也不忍心您这么牵挂她一辈子的…”
“乔乔啊，这人就活几十年，一辈子很短的。”
盛廉微笑着摇头，“你们兄妹只看到我为你们阿娘付出，可你们不知道，她曾经为我受了多少罪，也没享到半点福就走了，生前我没能力请个好大夫治好她的病，死后我也没法给她备一副好点的棺木，多请几个送葬念经的喇嘛…”
“我这辈子都亏欠了她，难道连后半辈子牵挂她这种小事，都做不到吗？”
“……”
盛乔抹去脸颊的泪，微笑点头。
“嗯，您说得对，那现在，您是什么打算？”
盛廉又恢复了憨厚神情，挠了挠耳朵。
“我该说的都跟韩娘说过了，她的意思是很佩服我，也感激我实话实说，但她说拒绝求亲的原因，不是因为你娘，而是我之前说的，她好像觉得自己配不上如今的盛家，我也不明白她为什么会这样想…”
“爹，救人有肢体接触是难免，现在人家女子都明确表示不在意了，所以您也先丢开这个理由，我就问您一句话，您是真的单纯想娶韩樱兰吗？”
“…想。”
盛廉认真点头，“这些日子，我每时每刻都在想她，没办法克制自己不去见她，乔乔，她是你娘的转世，真的，她不光样子像阿音，好多细微动作更像，习惯，神情，皱眉，笑容…”
“可以了。”
盛乔抬手打断叹了口气，“我明白您的意思了，我会再去跟韩嬷嬷谈谈，只是您别抱太大希望，毕竟世上没什么人愿意做一个影子替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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