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珑只略想了想,便重重点头,“你说得是,我得有个自己的儿子,还得快点有。”
“听说城东山上有个道观,里面一个老道士开生产方子特别有效,您可以试试。不过……”
我故意一顿。
林珑连忙问,“不过什么?”
“是药三分毒,听说,生儿子的产妇都变丑了。”
林珑不以为然,“我都已经这样了,还能更丑吗?明儿我就去寺庙里求一副药。”
被炭火灼伤的脸,掩不住她眼底充满渴望的光芒。
15
这世上还有什么丑陋,会比她毁容的脸更丑?
那就是,汞中毒。
有一种避孕的方子,里面有一味药叫元珠。
娘亲千叮咛万嘱咐,“千万不能吃,元珠也叫水银。很多求长生的大夫、修行的道士都用来炼药修丹,千万不能碰,因为那是汞。汞,是剧毒。”
汞中毒,可是非常痛苦的。
这事只有我娘知道——穿越女,有独属于她的优势。
那种药物就算喝着不舒服,老道士也会继续忽悠,“你们那是心不诚,又或者从前做过坏事,遭的报应。桂花村的农妇喝了我的方子,月底就怀上了,一举生了两儿子。不信,你们自个去打听啊。”
林珑还真偷摸派人去打听了,老道士果然没撒谎。
虽说身体渐渐出了不良反应,她还是抱着自己曾经做过亏心事,所以要比别人付出更多代价的心态,加大了药量,并且每日到祠堂跪拜两个时辰。
我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她,被自己的心魔和欲望啃食。
不到半年的时间,我爹已经彻底不进她的屋子了。
她像粪坑里的老鼠一样,缩在阴暗腥臭的角落,痛苦地活着。
“我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她骨瘦如柴,佝偻着身体站在镜子前。
镜子里的人,浑身长满红斑丘疹,头发脱落得只剩零星几根挂在头上,牙齿也都掉光了。
她才十八岁,看起来像脱了皮毛的老鼠精,说话时嘴角还漏着带血丝的口水。
我坐在房间的厅里,冷漠地看着阴沟里的她。
她似乎猜到了什么,又无可奈何。
“我三岁站规矩,四岁读书文,五岁……跪在祠堂里给长辈兄弟抄佛经。”
“七岁学管事,十岁物色夫君,十二岁拒绝皇子联姻不攀附权势,京城人谁不对我的清傲另眼相看?”
“十六岁嫁给你父亲。他容貌出众,名声在外,有着不高不低恰到好处的官身。我是宰相之女,可以给他荣耀,福泽子嗣。我们明明是天生一对……”
她的声音也变得沙哑,用力喘一口气,“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她想不通,明明是宰相府邸皇后跟前长出来的世家女,无可挑剔。
从小到大走哪都是风光无限众星捧月。
跟我爹在一起,完全是下嫁,为什么他不把自己捧在手心里,还落得这种凄惨的下场?
“因为你站的规矩、学的书文,都是驯化和服从。你被塑造成他们喜欢的样子,无论是美貌还是才华,一切都在为他人作嫁衣。”
“你在挑选郎君吗?不,你也只是在挑选谁有资格披上你这件嫁衣。”
“而且……”
我讽刺一笑,回答她,“从我爹和我娘争吵的言语上判断,他能娶到宰相之女完全是因为他有本事,跟你有什么关系?”
林珑微愣片刻,转而愤恨,“可我毕竟是宰相之女,我们的孩子……无论是男是女,都会有个好的前程。他为什么……为什么……”
我懒得听她喘息下去,“因为是孩子有未来,又不是他有未来。拥有一个冠之己姓的孩子,是他的任务,不是他的人生目标。”
“而你。”
我起身一步步逼近,“错误的判断,他会感恩你的下嫁。更错误的以为,摧残自己为他生个孩子,他就会为了孩子的前程,忍辱负重。哈哈哈哈。”
林珑踉跄走了两步,摔倒在床边,眼泪滴落,眼神空洞,“是不是他?我的脸……那天我炭火焚身,是不是他的意思。”
她已经猜到了。
“是。”我言语坚定地回答,“是他。其实他没有想要毁你的容。”
林珑抬眼,泛起一丝光亮,“他是想吓唬我,想给我教训失了手对吗?”
我摇头,“他想你死。”
她眼底的光芒彻底熄灭了,底下只有几根杂乱枯黄的发丝的头颅,“我费尽心机……怎么就抢了个……这么腌臜的东西。哈哈哈,哈哈哈……”
林珑都被自己气笑了。
“你娘……难怪要跑。哈哈,可是我……跑不掉了。”
她哭了,泪水决堤,悔恨、悲愤,却又无可奈何。
“我娘那不是跑。”
我强调,“那是革命!大到家国,小到姻缘,哪里有压迫,哪里就需要革命!”
16
“革命……”林珑喃喃,转而又讽刺地笑起。
“那你呢?没有了我,你父亲又是个残废,你能嫁到什么好夫君?你的婆家定会瞧不起你。”
命都要没了,还想着婚嫁。
如果不是将一脑袋的才华都施展在婚嫁上,她就算行差踏错,有个宰相爹拉着,又何至于此。
“你还是想想你自己吧。”
我丢下生冷的话,拂袖离去,再不踏进此院。
任她在臭气熏天的屋子里慢慢腐烂。
那段时间,她竟也没有叫唤着来回换药、换大夫,静默无声,好像已经接受了自己的命运。
听婆子们说,她主动停了汤药,人反倒精神了些。
中秋佳节,她还在院子里摆了一桌,邀请自己的丈夫过去聊聊天。
我爹是懒得见她,但林珑带话,“此生,最后一次见夫君,还望夫君垂怜。”
听伺候的婢女们说,“周将军一入坐就开始谩骂夫人,边喝酒边训斥。夫人难得的逆来顺受,不断哭泣忏悔。结果酒喝到一半,夫人又大笑起来,把醉倒的将军谩骂了半个时辰。”
“将军一句话都不吭声,想来也是心疼夫人的。”
我从爹的房间里出来,听婢女们的言谈,忍不住嗤笑。
周将军哪是心疼夫人啊,他那是中毒瘫痪,张不开嘴了!
17
林珑突然低声下气地请我爹喝酒,我就知道她要行动了。
她笑得站不住身体,坐倒在地,拉住夫君的领口,表情凶恶,“我可没有你前妻那么好说话,什么革命,听不懂。我只要你死——哈哈哈哈。”
我早早做了准备,掐着时间挖了一瓢粪水,往我爹嘴里灌。
他被恶心得直吐,毒酒连着胆汁都吐出来了。
林珑也喝了毒酒,嘴角流着黑血,我没用粪水灌她。
以她油灯枯竭的身体,怎么也救不回来了。
“我变成这样你也有份吧。”林珑目光浑浊地看向我。
“是!”
“你爹今日的下场,也在你计划之内?”
林珑早没了刚进府的气焰,若不是我应允,她拿不到毒药。
所以,我爹中毒到什么程度,我心里清楚。
林珑没有愤怒,眼眸里甚至闪过赞许,“你好狠的心,好绝的手段。”
“还不是母亲教得好。”我冷眼谢她,展开手臂,优雅地转了一圈,“母亲现在觉得,我像世家女了吗?”
“像。”
“端庄持重,话柔心狠,内宅里没几个人是你的对手了,”林珑抬起头,用悲怜的看着我,“可是……你不该对你爹出手。”
我诧异,“你不会心疼他了吧?”
“我是心疼你……紫儿,你很快就知道,一个孤女会是什么下场。哈哈,咳咳……”
林珑沙哑,吐出更多的毒血,“我会在下面睁眼看着……看着你被婆家日夜磋磨……痛苦……”
我毫不在意,并提醒她,“我从来就不叫紫儿,我叫航云,航天的航,云霄的云。这是我娘起的名字。”
林珑眼神愤恨,张嘴还想说什么,却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最终就咽了气。
曾经风华无限的宰相嫡女,嫁到周家还未满三年,就在内宅算计中,早早离世。
林珑口中孤女的下场,很快就来了。
我爹还躺在床榻上,各位叔叔伯伯就冲了进来。
“周郎啊,公叔说句公道话,你是没福气的,不如趁着有口气,把家产分了,省得几位叔叔伯伯在你死后抢得头破血流。”
18
“就是,要不是娶了宰相府的丧门星,你也不用躺在床上,我们周家说不定还能出个大帅了。”
“我看这宅子给我们二房,田地庄子就平分。”
“凭什么宅子给你们二房,我们三房有四个儿子,宅子当然要给我们家。”
“我们可是二房,老大死了,我们就是老大。”
一屋子的人吵成一团,我爹还没走,就听着他们瓜分自己的财产,气得吐血。
“你们……”我扶着爹坐起,他颤颤巍巍地伸出手,“你们这群白眼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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