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凉带着苏辰来到庭院，确认喧嚣的屋内听不见让他们的对话，方才询问。
“说吧，怎么了？”
苏辰咬了咬牙关，拳头攥了又松，脸也憋得有些红，犹豫了半晌终于沉吟开口。
“谢大哥……我……”
见他犹犹豫豫，反反复复，一句话吐了又咽，吞了又吐。
谢凉有些不悦地沉了眸子。
“大丈夫立于天地之间，当仰天地浩然正气，行光明磊落之事。
胸怀豁达，行止坦荡！
这样吞吞吐吐，嗫嗫嚅嚅，成何体统？”
闻言，苏辰受教地低下了脑袋，轻轻松开拳头，终于将心事坦荡地说了出来。
“是……谢大哥，我想问您……借点银子。”
还以为是多大的事……
谢凉二话不说，痛快地应了下来。
“好，要多少？”
苏辰一怔，又有些为难地询问。
“谢大哥不问……我要银子去做什么吗？”
“你若是觉得有必要告诉我，你会说的！”
思忖片刻，苏辰还是如实相告。
“不瞒谢大哥，快到年底了……我想去写对子，赚些银子补贴家用。”
“嗯……”
谢凉思索了片刻，有心劝阻，但出口还是变成了尊重。
“你考虑清楚了就好。”
“谢大哥不拦我？”
他很是讶异，他以为谢凉不会同意的。
谢凉摇首轻笑。
“那你说说，我为何拦你？”
“我以为……谢大哥会让我专注学业，考上秀才再分神做其他的事……”
“嗯，你既知道院试在即，但仍旧决定这样做，我相信你自有考量。”
考量……
他能有什么考量……
不过是着急想帮他们赚银子罢了……
听到谢凉这么说，他愧疚地将头埋得更低。
“我会尽量不影响考试的。”
“嗯，但镇北坡以往只有王春发一个秀才，大家都习惯了去找他写对子。
你要想想，你和他比，优势是什么？
大家为何放弃一个秀才，选择一个童生？”
“我……我的字是谢大哥亲自指导，在书院也是数一数二的好！”
谢凉轻笑。
“大多数乡民不懂字，也不认字。过年贴对子，不过是为讨个喜气儿。”
苏辰低眸思索片刻，小拳头又攥了起来。
“那我价格比他便宜！”
“打价格战破坏市场，你会受同行排挤，伤人伤己，处处树敌。”
“那……”
他彻底失去了章程，不知该如何应对了。
谢凉趁机规劝。
“不如先安心备考，待你成为南关镇最年轻的秀才后……
你的财路，便不只是喜对了。”
苏辰知道谢凉说的是什么意思。
若他真的在一众考生中脱颖而出，定会有许多达官贵人上门结交拉拢。
但……
他说过，他科考是为了保护苏苏，帮助谢大哥！
他不会被金钱势力迷了眼的。
“你放心，谢大哥。即便我考上了秀才，也不会迷失方向。
不该沾染的金银，我一个铜板都不会碰；
不该结交的权贵，我一个人都不会接纳。”
谢凉欣慰一笑，轻轻颔首。
“脚下的路能走多远，取决于你的眼界有多宽。”
“我懂了，多谢谢大哥指教，我等考上秀才后再写对子赚钱。”
“嗯，你若手头缺了花销，尽管和你夏姐姐言语；
若是实在想靠文字赚钱，可以去书行抄书，既能积累知识，又能扩宽眼界。”
苏辰抱拳俯身，心事了结，整个人轻松了不少。
谢大哥真是亲和。
和其他那些将军一点也不一样。
不会动辄喊打喊杀，更不会整日秽语连篇！
相比行伍将军，谢大哥更像一个读书文人。
一身正气，气节高雅。
是他想要成为的那种人……
“还有别的事吗？”
谢凉见他出神，温声询问。
苏辰急忙摇头。
“没有了，谢大哥，我推您回去吧？”
“嗯。”
二人回了屋子。
苏苏看了眼谢凉的脸色，急忙从夏浅怀里跳下去，跑向了苏辰。
“哥哥！你们干什么去了？菜都凉了！”
夏浅也疑惑地看向谢凉。
二人对视一眼，夏浅见他神态自若，眼神安抚，她悄然松了一口气。
将他二人的饭碗换掉。
“再给你们撑点热的吧，米饭一凉就硬了。”
“夏姐，不必麻烦了，我已经吃的差不多了。”
“别呀，你可是今天的主角，这么快就下桌了怎么行……
再说了，你还没有你妹妹吃的多呢！
你要是这样，我真的会怀疑是不是我的厨艺不够好了。”
苏辰急忙否认。
“怎么会，夏姐的厨艺一直很好，我只是……”
他将谢凉推回座位，谢凉也劝道：“你晚上确实没怎么吃东西。”
路虎见状也豪迈地笑问。
“苏辰多大了？要不要路大哥陪你喝点？”
夏浅急忙阻止。
“喝什么酒啊，苏辰才十三岁，还是个孩子呢。”
“十三岁了，能喝了……我十三岁的时候，都已经被军营中的大叔们灌到千杯不倒了！
来来来，路大哥给你启个蒙！”
眼见他推着非让苏辰喝酒，夏浅说也说不听，谢凉拧着眉头抬眼看他。
只一个眼神，他就瞬间老实了。
话锋一转，将手里的酒杯收回到了自己怀里。
“呃……嗐，路大哥醉了，小兄弟别往心里去哈。
小孩子呢，喝什么酒啊，是路大哥不懂事了。
路大哥自罚三杯啊，自罚三杯！”
言罢才看着谢凉渐松的眉头，接连喝了三杯。
看小早和大碗有些紧张，谢凉拿起酒壶倒酒。
“苏辰还小，我陪你们喝。”
二人闻言，这才放松下来。
放下饭碗，陪着路虎和谢凉推杯换盏。
天色渐晚，喝酒的几人还没下桌，苏苏已经困得揉眼睛了。
夏浅便叮嘱谢蓉照顾酒局，她送夏夜和苏辰兄妹先回去。
惦记着秦欢照顾梁伯川没能过来吃饭，她还给她留了一份野鸡肉，让夏夜给她端了回去。
扶着夏夜走到苏家老院时，苏苏已经靠在苏辰的肩膀上睡着了。
她便也没有多说，只将装着几两碎银子的荷包塞进了他的怀里。
“夏姐，我，我不缺银子花。”
“好了，苏苏睡了，别推脱了，别再把她弄醒了。
你谢大哥和我说了，你想去抄书，还打算卖对子，这些都要本钱！
抄书需要押金，卖对子也要买红纸，这个钱就当是夏姐借给你的，等你赚到钱了再还我就是。
好了，快些去休息吧，明日还要去书院呢……”
“那……多谢夏姐姐。”
他背着苏苏，沉郁地朝她鞠了一躬，被夏浅推进了院子。
见状，夏夜也有些惆怅。
“唉……我也着急赚钱了，什么时候才能去卖奶茶啊……”
“嗯？你不去军营练箭了？”
“练箭哪有搞钱重要……”
他在夏浅的搀扶下，摇摇晃晃地走进了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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