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浅才出院门，就听见隔壁李家院里传来一阵哭闹。
她急忙快步走过去。
入门便见，李婶正拉着王文武的胳膊，苦苦哀求。
“大人……我闺女大病未愈，不能一个人在家啊，大人！
您行行好，我，我不告杨木匠，我不怨他，您别带我走！”
“你这老妇……怎的这么难缠？
我都说了，就是找你了解了解情况！
顶多一上午的时间，官府就放你回来了……”
王文武被她哭得头都大了，不住哀叹。
夏浅见状，连忙过去劝说。
“李婶，你先别哭，王捕头不是来抓你的，只是找我们过去问问昨天美娟落水的情况。
快的话，用不上一个时辰就能回来了。
而且你不用担心，一个上午的时间，美娟不会有什么事的，你若是实在放心不下，找谁来帮你照看一下也行。”
“夏神医，您来了！太好了……您面子大，求求您帮我说说情，我家娟子床边离不了人啊！”
李婶根本无法沟通。
王文武的耐心耗光，逐渐烦躁，拎起李婶的手肘冷声呵斥。
“闭嘴！再哭直接带走！”
见李婶惶恐地紧紧含住嘴唇，闭上了嘴巴，却还在担忧地朝着屋里张望。
夏浅有些于心不忍，低声说情。
“王捕头别见怪，李婶年纪大了，一辈子没上过公堂，见了公差难免慌乱。慢慢跟她说，她会理解的。”
“唉……夏神医有所不知，她根本不听人说话，一见面就哭，真是让人摸不着头脑。”
夏浅看了眼埋首低泣的李婶，轻声叹息。
“让我和她说几句话，可以吗？”
“您请，您请。”
王文武带着身后弟兄退了两步，守在了院子口。
夏浅扶住腿软的李婶，好言相劝。
“李婶，你别怕，他们只是想问问你美娟的情况，不会伤害你的，放心！”
“美娟……他们会不会抢走我的美娟？”
夏浅一怔，下意识反问。
“他们为什么会抢走你女儿？”
可李婶却缄默不言了，只低着脑袋啪嗒啪嗒地掉眼泪。
夏浅只能继续安慰她。
“好了，不会有事的，有我陪着你呢，我们一起去，别哭了，好不好？”
她这才微微松了一口气，抬起了老泪纵横的脸。
“夏神医和我一起去？”
“嗯，我会以证人的身份陪你一起上公堂，所以，不要哭了！”
“好……”
她这才抹着眼泪，和夏浅互相搀扶着出了门来。
踏上马车，二人一路上也没再说什么话。
马车停在县衙门口。
夏浅掀开车帘，看见堂外那两只威风凛凛的石狮子和朱红色的门柱时，才后知后觉地感到些许紧张。
她还说李婶是第一次上公堂……
她又何尝不是呢？
虽说这南关县衙她也来过几次了，但上公堂受审，她这可是两辈子头一回。
她吞咽了下口水。
刚要在王文武的指引下抬步上阶，就发现李婶在她身后悄悄拉住了她的衣角。
她回手圈住她的胳膊，搀扶她一起，拾阶而上。
公堂内，衙役们手持水火棍，整齐地分列两厢，目不斜视，令人心生敬畏。
孙弘文身着绯色官袍，头戴乌纱帽，端坐堂上。
一见夏浅到了，浅笑着颔首示意。
夏浅也点头回礼。
而后，便见他手中惊堂木一拍，正声高呵。
“堂下之人可是人证夏神医，人证李冯氏？”
夏浅思忖片刻，率先开口应是。
“是。”
李婶看了眼她的脸色，有样学样，颤颤巍巍地点了点头。
“是……”
捏着夏浅衣角的手越攥越紧。
孙弘文扫了眼卷宗，看着李婶正声询问。
“你女儿，可是名唤李美娟？”
“是，是……”
“昨日在南关渡口落了水？”
李婶手心冒了冷汗，脑子也一阵阵发懵，但还是强撑着一一回答。
“是……”
“是邻居夏神医将你女儿救了回来？”
她往夏浅身后缩了缩，轻轻点头。
孙弘文猛地一拍惊堂木，吓了夏浅一跳。
“李冯氏，公堂问话，你要回答‘是’或‘不是’！”
李婶被他吓得膝盖一软，险些跪摔在地。
幸好被夏浅手疾眼快地撑住了手肘。
她连忙颔首，声音带着沙哑的轻颤。
“是，是夏神医救了我闺女。”
孙弘文摸着山羊胡，抬眸沉吟。
“也就是说……李美娟现在还活着了？”
夏浅一愣。
这是什么问法？
谁说李美娟死了？
杨木匠吗？
他来县衙自首说李美娟死了？
什么章程……
不等她想明白，孙弘文便又继续问了下去。
“那你可清楚，李美娟落水一事与杨大山有何关系？”
李婶神色一滞，肉眼可见地紧张了起来。
就连答话都有些语无伦次了。
“没……他确实是想帮娟子逃婚，舟票也是他给娟子买的，但是娟子落水的事……与他没有关系……”
“哦？”
孙弘文小小的眼睛眯起，眼尾的褶皱堆积在一处，从眼角向后延伸着，语气也严肃了几分。
“那他为何自首说……他害死了你女儿？”
闻言，李婶抓着夏浅衣角的手剧烈地抖动了起来。
脊背也越发佝偻，压低的额头上布满了冷汗。
眼睛紧紧盯着地面的砖缝，兀自喃喃。
“我，我……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她的声音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一样，近乎嘶吼，却又极其微小，弱不可闻。
若非夏浅就站在她身边，怕也同样听不见她痛苦的低声呢喃。
孙弘文见从她这里问不出什么了，转而询问夏浅。
一面对夏浅时，他的态度便客气了许多。
未语先笑，语气中也带着几分阿谀奉承。
“夏神医，您可能证明……李冯氏所说，皆是实情？”
夏浅如实相告。
“渡口的情况我不清楚，但我能保证的是，李美娟没有死。”
“本官明白了，如此看来……便是那个木匠说了谎。”
他沉思着点了点头，而后又用力一拍惊堂木，沉声喝令。
“带木匠杨大山上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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