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了?怎么就死了?”
夏浅才到县衙,便听到了杨木匠去世的噩耗。
手里提着的食盒,“当啷”一声掉在了地上。
“昨天我离开的时候,他不是还好好的吗?
而且昨天我为他诊过脉,他身体康健,不可能有什么突发疾病!
怎么突然就去世了?”
闻言,鼠精牢头身子躬成了虾米,脸也像煮熟的螃蟹一样,红得烫手。
眼睛不住偷瞄着站在一旁的王文武。
王文武气愤地瞪了牢头一眼,万分抱歉地向夏浅解释。
“说来惭愧……昨晚上牢头喝多了,查房的时候也不仔细。
今天早上点人的时候才发现,杨木匠……已经用腰带将自己吊死在牢房里了……”
“将自己吊死了?你怎么确定他是自己吊死的?万一是他杀呢?”
她不愿相信,昨日与她说话时的杨木匠……已经决定好要永远离开这个世界了!
可惜的是……
“夏神医,我知道这很匪夷所思,但确实是自杀……我们在牢房的墙上,发现了他的绝笔书。”
“什么?”
王文武说着,从衙役手中接过一封书信,呈给了夏浅。
“夏神医,您看,这是兄弟们从杨木匠的牢房抄下来的遗书,您请过目。”
夏浅颤抖着手,将信纸接过来,拧着眉头一字一句地看下去……
【吾至亲友:
吾心已死,意已决,书此绝笔,望亲友知悉。
自吾降世,三岁丧父,十岁丧母,十三岁亡长兄,余长嫂携幼侄艰难求生,然弱冠之年时逢瘟疫,侄嫂双亡。
本是绝路之际,表兄来信,施恩收留,遂单衣步行数百里,乃至边关。
学艺三年,表兄亦亡。
考妣两族,唯余一人。
此后,孤身飘零于边关之地,亦屡遭坎坷。
虽众人皆劝,生活尚有诸多美好,然于吾而言,眼前唯有无尽黑暗,不见一丝曙光。
幸表兄之女已长大成人,新婚在即,吾已无恨,亦无眷恋。
现已委托谢凉之妻夏氏,变卖吾之房产。
除却答谢夏神医二十两白银之余,尽归表兄之女所有。
吾去之后,无需告知他人。
若有亲友问及,便言出狱后周游列国即可。
吾一生孤苦,如飘蓬般辗转尘世,今求得解脱,亦算归宿。
唯愿在世亲友,珍视眼前之人,把握当下之福,莫待失去,徒留悔恨。
就此别过,愿诸君顺遂。
永别,勿念。】
永别勿念?
永别勿念……
夏浅持信的手在抖,心尖也不住轻颤。
分明已将每个字看了多遍,可还像参不透其中含义一般,放不下手中信纸。
直到……
一片纯白雪花悠然落在纸上,她才怔怔抬眸。
只觉,这闲散恬淡的飘雪,与故去友人的性情有几分相似。
看着雪花纷纷扬扬地落下,她叹息着将信纸还给了王文武,却仍旧半晌说不出一句话。
王文武接过信件,面露难色,试探着询问。
“夏神医,虽然那杨大山叮嘱说,不要将他的死讯告知他人。
但县衙的规矩,非死刑犯逝于狱中,必须第一时间通知家人,您看这……”
夏浅知道。
杨木匠不想别人知道他身死的原因,是不想让李婶和李美娟心生愧疚。
既然这是他的遗愿,那她自然遵从。
“如他遗书所写,他已经没有家人了。
他的后事,我来帮他办,若有他人问起,便说他去周游列国了就是。”
“是,不过夏神医不必费心。
像他这种情况,县衙自会帮他料理遗体。
夏神医帮他去处理家中的后事就好。”
“好,我去帮他卖房子。”
夏浅叹了一声,怎么离开县衙的都不记得。
直至走上喧闹的大街,还没从悲伤中回神。
不知愣怔多久,才觉掌心有硬物硌痛,低头看去才发现……
是牢头归还的二两碎银……
她低嗤一声,兀自呢喃。
不,不是二两碎银,而是一条薄命……
“……夏姐姐,夏姐姐!”
听到熟悉的声音,夏浅空洞的双眼总算聚了光。
循着声源望去,这才看到,唤她之人竟是苏苏。
她正扶着一个陌生老汉,站在路边向她招手。
夏浅咽了咽唾液,平复心情,抬步走了过去。
“苏苏?你怎么会在镇上?”
苏苏扎着可爱的双髻,睫毛忽闪,笑容甜美。
“哥哥在上课,我在等他。”
“可是这里离书院还有很远的距离……你在这里做什么?”
苏苏骄傲地扬起了下颌,拍了拍老汉的胳膊。
“爷爷找不到路了,我送爷爷回家。”
“送爷爷回家?”
夏浅狐疑抬眸。
那老汉笑眯眯地看着夏浅。
尽管眼睛已然笑成了两条弯弯的细缝,警惕的夏浅却仍从他的眼里看到了提防和谋算。
她不由得留了个心眼,多问了一句。
“老人家,你家住在哪里?”
老汉迟疑了片刻,浑浊的眼睛眨了眨。
操着一口快要掉光的牙,含糊不清地呢喃着。
“西街……西街怎么肘?”
“你要去西街?”
老汉一副老糊涂的样子,一直反复说那一句话。
“西街……西街怎么肘?”
夏浅觉得有些不对劲儿。
这老汉口齿不清,记忆混乱,乍一看上去好像是换上了阿尔茨海默症,也就是后世俗称的老年痴呆。
可他行动稳健,舌质正常,表情也不见呆滞。
这并不符合老年痴呆的病理特征。
她谨慎地向苏苏招手,想把她叫到身边。
“苏苏,你过来,姐姐问你几句话。”
却不想,苏苏刚要向她跑过来,就被老头强行拉住了。
“西街,带我去西街……苏苏,去西街……”
苏苏看了眼夏浅,耐心地安抚老头。
“爷爷你别怕,等我和姐姐说完话,就送你回家。”
老汉这才不情不愿地松开手,眼睛却还紧紧盯着走向夏浅的苏苏。
夏浅越发觉得不安。
不等苏苏走到跟前,便上前将她抱了起来。
“苏苏,你是在哪里遇见这个爷爷的?”
“在哥哥书院门口。”
西街后头尽是贫民区,道路泥泞,住宅偏远。
而书院远在闹市,这老汉若是精神不济,从西街走到书院,不可能身上不沾染半点淤泥!
这老汉装作神志不清的样子,故意在书院门口晃悠,怕是专门诱拐小孩的人贩子!
夏浅心下筹谋,抱着苏苏不撒手,回首招呼老汉。
“大叔,跟我来,我带你去西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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