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济开放以后，各地都在积极响应政策。
吉康县为此专门筹划了一场商业座谈会，就在县中心的办公大楼里，摆了两张会议桌，遍邀县里有头有脸的经营户们。
宋晨现在生意做的不小了，收到通知的时候见怪不怪，一大早就收拾齐整往办公大楼去。
这次座谈会，足够证明他已经成功从街边肉摊贩子，到被县里认可，是能叫得上一声“宋老板”的人了。
他到的时候，会议室里已经来了不少人，打眼一看，各行各界的都有。
刘长胜承包的国营饭店，虽然还挂着公家的牌子，但内里已经默许他自主管理，今天也赫然在座。
几个公私合营厂子的领导也在，都或多或少是宋晨打过交道的熟面孔。
“宋老弟，你来啦！”刘长胜满面春风的迎上去。
宋晨看着他浑身的精气神，笑着调侃道：“刘大哥今时不同往日，恭喜恭喜啊！”
刘长胜一把将他拽到旁边，笑着说：“多亏了你给我支的招，我那饭店现在经营的有模有样，老哥我也是当家做主了啊。”
宋晨谦逊的笑着，往场子里环视一圈。
“今天人不少啊，看来这次规模不小，县里是真开始重视商业发展了。”
刘长胜给他指着几个人一一介绍，然后说：“大人物还没到呢。”
“跟你有过节那个王白山，今天一准得来，这场合你能避就避着点吧，领导都在，闹起来不像话。”
宋晨颔首应下：“我知道，你放心吧。”
这可是给领导们刷印象分的好时候，宋晨也不是疯了，要在办公大楼里给上边砸场子。
没多久，门口一阵笑谈声传进来，几个穿着中山装的人龙行虎步走进来。
宋晨有两个眼熟的，知道这些就都是吉康县的领导了。
王白山赫然站在一侧，跟领导同时入场。
满屋这么多人，唯独王白山是单独被领导带进来的，可见他在县里的地位。
王白山昂首挺胸环视全场，看见宋晨的时候，下意识将脊背挺直，眼神轻蔑，无声的挑衅着。
宋晨不骄不躁，淡然的对视回去。
今天场合不同，他们心里都有数，不会当场干仗，但到底是结了梁子的人，眼神上的交锋还是少不了。
宋晨的座位在第三排，不算靠前，也不算吊车尾。
但王白山是坐在第一排中间的，两边都是办公大楼里各个部门的领导，身份地位可见一斑。
刘长胜小声蛐蛐道：“姓王的跟上边交情匪浅，早几年就站队打好关系了，这方面你可别硬碰硬。”
宋晨嗤笑着说：“都是交税的，谁怕谁啊，左右都不对付了，也不差那一星半点的。”
上边领导在长篇大论的宣讲政策，宋晨听得昏昏欲睡，这些东西上辈子他早都领会过了，忍不住的溜号。
默然发现，今天这场子里竟然没看见章宪民。
要说百业复兴，那医疗也是首当其冲。
章宪民的同善堂在特殊时期都能稳挂招牌营业，绝对算得上医字口的扛把子，怎么会没请他来呢。
宋晨摩挲着裤线的纹路，暗想道，估计上边请肯定是请了，是他自己不来。
他对章宪民的身份早有猜测，但都摸不准，落不到实处。
只是隐约觉得此人必定有些来历，只是隐晦的很。
领导发言完，会议室掌声雷动，将宋晨的思绪拽回来，机械的跟着鼓掌。
会后有一场午餐会，就在办公大楼的食堂，餐标都是大锅饭，有一道肉菜，其余全是素的。
好在今天这些人也不是奔着吃席来的，大多打个饭盒装装样子，然后找准目标上前攀谈。
而领导们主打一个亲民路线，早就被人围住了，等闲都挤不进去。
宋晨也不打算在这个时候凑上去刷脸，没用，这么多人领导能记住谁是谁啊。
他就安心的坐在角落吃饭，有人上来寒暄就说两句，没人也坐得住板凳，主打一个佛系。
不多时，对面坐下一个人影。
“你真是坐得住，不赶着上去烧个热灶吗？”
宋晨不用抬头，听声就知道是谁，这欠揍的语气，除了王白山没别人。
他挑着碗里的香菜，说：“王老板的热灶坐的咋样，最近可是有点烫屁股啊。”
王白山冷笑道：“烫不烫的，至少比你这冷灶强。”
“瞧瞧，那边那么多人奉承着，你连挤都挤不进去。”
宋晨丝毫不受他影响，筷子都没抖一下：“我这人啊，最不喜欢烧热灶，没成就感。”
“王老板最近家里事多，确实应该好好烧一烧，能去晦气。”
不就是互相打机锋嘛，宋晨这张嘴皮子还没输过呢。
专门往王白山的痛处戳，让他一下子脸色就变了。
面对宋晨的挑衅，王白山有些狰狞，凑近了点，说：“你别得意，早晚有你好果子吃。”
“我在吉康发家的时候，你还管我叫爹呢。”
“儿子斗不过老子，早晚有一天你会后悔的，到时候我看你怎么哭着跟我认错。”
宋晨眼神疑惑，看向他：“你没病吧？”
“还儿子老子呢，八百年前的老黄历你也拿出来翻，说出去不怕人笑掉大牙啊。”
“我现在姓宋，以后也姓宋。而你姓王的儿子，现在正蹲号子里出不来呢，你给谁当老子呢！”
王白山眼神凶戾，恶狠狠的盯着他，低沉的嗓音像深夜纠缠在坟地的恶鬼。
“姓宋好啊，等你输了的那天，我一定送你全家下地狱，黄泉路上必定不让你孤单。”
“啊对了，你两个孩子都不大吧？有一岁了没？”
听他说到孩子身上，宋晨捏着筷子的手陡然攥紧。
王白山狞笑着，接着说：“老风俗里讲究，夭折的孩子不能进祖坟，到时候我就在你家院子里挖个坑，给他们当坟地。”
“烧上一对纸牛纸马，保佑他们下辈子投个畜生道，再别遇上你这样的爹。”
宋晨再淡定，此时有人以孩子的命做威胁，他这个当爹的也忍不下去了。
他紧紧咬着后槽牙，一字一句的说：“你敢打我孩子的主意，我就让你家上下老少，不得好死。”
“王白山，老子是吃生肉的，别给脸不要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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