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头传来了打更声，已经快要亥时了。
“妻主，木羽和金春已经备了水，咱们沐浴一番歇息？”
靳璇点了点头，“好。”
这两日确实忙些，靳璇的眉宇间也凝着一层化不开的倦意，她抬手揉了揉太阳穴，随手解开腰间的玉带，外袍随之滑落在地。
靳璇起身，踩过铺着绒毯的地面，转过屏风，便见一只硕大的梨花木浴桶正升腾着袅袅地热气。
她伸手试了试水温，恰到好处。
连日来的疲惫似乎在这一刻找到了出口，靳璇抬脚跨入浴桶，温热的水瞬间包裹了她的身体。
只是呼吸间，闻到的却不是寻常沐浴所用的花瓣香气，反而是带着几分苦涩的草木味道，靳璇这才水面上还漂浮着几片深褐色的药材。
靳璇猛地从水中抬起头，水珠顺着她的下颌滴落。
“阿钰，”她隔着屏风唤了一声，“这水里加了什么？”
屏风外传来布料摩挲的细微声响，墨钰似乎正在绣着什么。
墨钰的声音里带着些笑意，“方才备水时，臣侍让金春去药房走了一趟，跟府医要了些安神放松的药材。”
靳璇靠在桶壁上，感受着药力随着热气渗入肌肤。
她取过一旁的布巾，漫不经心地擦拭着手臂。
“本王怎么不知道你还懂这些？”
因着热气的蒸腾，靳璇的声音听上去略显慵懒。
屏风外，墨钰的指尖在绣绷上灵巧地穿梭，银针在烛光下闪烁着细碎的光芒。
“久病成医罢了。”
墨钰轻声回答，神色间似是在回忆着什么，语气平静得像是在谈论今日的天气似的，“臣侍自小体弱，这一点殿下是知道的。在府里的时候，一年到头，时常要用些药膳药浴。府里伺候的人都调侃臣侍，说臣侍这身子实在是‘金贵’，特别是三年前在宫宴上中了毒，后来很多时候就连喝口水都要用银针试过才肯放心。”
靳璇闻言，手上的动作不由得顿了顿。
“后来看得医书多了，”墨钰继续说道，声音里带着几分自嘲，“虽说扎针看病还不敢妄为，但臣侍也不是说大话，日常调理身子肯定是不成问题。”
靳璇应了一声，就听墨钰接着开口，“这方子是臣侍从《千金方》里看来的，水里加了些煮好的柏子仁、远志、合欢皮，最能安神定志了。”
水声哗啦，靳璇换了个姿势，将长发挽到一侧肩上。
热气蒸得她脸颊微红，连日的疲惫似乎真的被这药水泡散了几分。
“辛苦阿钰了。”
墨钰的针线停顿了一瞬，又继续穿行，“这算什么？您给臣侍做的少了？”
靳璇并未答话，闭上眼睛感受着药香在鼻尖萦绕。
“这两日殿下虽然不说，但臣侍却看得出来，殿下有些乏了。”
靳璇睁开眸子，手指无意识地拨弄着水面上的药材，“怪不得世人常说，成家立业，身边总该有个知冷知热的人儿。”
屏风外传来一声几不可闻的轻笑。
“殿下这话，臣侍就当是您在夸臣侍这个正君做得还算到位了。”
墨钰的声音里带着几分调侃，却又透着暖意。
靳璇也笑了，“嗯，后宅有阿钰一人，足矣。”
这两日，靳璇愈发喜欢这样的时刻，褪去朝堂上的威严，只是作为一个普通的女人，与自己放在心尖尖儿上的夫郎闲话家常。
墨钰闻言轻笑，思绪回到那日百花宴上，自家妻主面无表情的驳斥着白贵君说的女子“三夫四侍”的言论，说家母身边只有老太君一人。
想到这里，墨钰嘴角的笑意又深了些，“臣侍信殿下。”
不管日后如何，至少现在，妻主满心满眼都是他。
这就够了。
水渐渐凉了，靳璇站起身来，水珠顺着她健美的身躯滚落。
她伸手取过一旁的大巾子裹住身体，赤足走出屏风。
墨钰这会儿也已经放下了绣绷，从衣柜中取出了靳璇的寝衣。
烛光下，他侧脸的线条柔和得像是一幅工笔画，长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
感觉到靳璇有些黏腻的目光，他转过头，嘴角扬起一抹浅笑，上前将寝衣递过去，“妻主，水可还合适？”
靳璇接过衣服，顺势握住了墨钰的手。
墨钰的手比她的小了一圈，指节纤细，因着常年握笔绣花的缘故，带着些薄茧，摸着却很舒服。
“很合适。”
靳璇点了点头，声音有些低，拇指轻轻摩挲着墨钰的手背，“多谢你为我操心这些。”
墨钰耳尖微红，却没有抽回手来，“殿下日夜操劳，臣侍能为殿下做的，也就只有这些了。”
他的声音放得很轻，抬起另一只手为靳璇拢了拢散乱的湿发，“头发还滴着水呢。”
靳璇任由他拉着自己在妆台前坐下。
墨钰取过干布，站在她身后，轻柔地为她擦拭着长发。
铜镜中映出两人交合的身影，莫名的让人觉得相契。
靳璇从镜中看到了搁在一边的绣绷，“今日绣的什么？”
墨钰手上的动作不停，“一个香囊，里面放些安神的药材，或许能帮您定神。日前就想着做了送给殿下了，可也不知道再忙些什么，一直拖到了现在，还差一点儿。”
靳璇心头一暖，她抬手覆上墨钰正在为她擦发的手，“不必总为我操心这些，你身子才要紧。”
“臣侍早就已经好多了。”墨钰笑道，“自从三年前妻主给臣侍换了血，那些老毛病都没再犯过。甚至就连咱们王府的府医都说，这是妻主的福泽庇佑。”
靳璇哼了一声，“分明是你自己调理得当。”
她想起三年前在宫里见过墨钰一次，那会儿的墨钰瘦得几乎能被一阵风给吹走。
如今虽然依旧身量纤细，但脸上总算有了血色。
头发擦得半干，墨钰取来玉梳，小心地为她梳理长发。
靳璇闭上眼睛，享受着墨钰的服侍。
梳齿划过头皮的感觉令人昏昏欲睡，加上药浴的余韵，她几乎都要坐在妆台前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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