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王没记错的话，夫人当时说的是，要站在能让您看到来年桃花的那边，是吧？”
柳玉书握着茶杯的手略紧了紧，并未答话。
靳璇也不恼，面上依旧带着笑意。
良久之后，柳玉书才堪堪找回自己的声音，“殿下今日就是来找妾身说这些的？”
“不。”靳璇突然倾身向前，阴影笼罩了柳玉书半边脸庞，“是来给夫人帮忙的。”
她从袖中抖出张药方，“太医院判说，这方子里的雪山灵芝能治血痨。”
柳玉书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帕子上顷刻晕开鲜红。
“当然，这也是本王的诚意，夫人觉得如何？”
“为什么……”
柳玉书又抿了两口杯中的茶，才总算喘匀了气儿，“殿下明知妾身……”
“因为夫人聪明。”
靳璇似笑非笑，将药方按在柳玉书有些颤抖的掌心，“知道北狄人靠不住，也知道靳蓉成不了事，更知道……”
她压低声音，“当年之事，本王不会轻易善罢甘休……”
柳玉书像被烫到般猛地缩手，药方飘落在地。
她虽然一早就意识到了靳璇不会无端“请”她过来品茶，但也没想到靳璇竟然会直接说出来当年之事。
窗外传来卖饴糖的梆子声，衬得柳玉书的喘息声愈发急促了两分。
“其实之前
柳玉书惨笑着摇了摇头，“殿下实在是高看妾身了，妾身不过是个……”
“先帝暗卫，女帝眼线，靳蓉谋士。”
靳璇截住她没说完的话头，指尖轻轻点在那支银簪上，“现在，也是时候该做本王的棋了。”
一只蜜蜂误入雅间，在两人之间嗡嗡盘旋。
柳玉书被靳璇突然挑破身份，一口气堵在喉咙里不上不下，好一会儿才堪堪缓过劲儿来。
她其实听出来了靳璇言语中的拉拢之意，只是她这个病秧子，实在是经不起折腾了。
所以，她下意识的反应是拒绝，只是她那句“行将就木之人”还没说出口，就被靳璇打断了话头。
沉默良久之后，柳玉书突然伸手抓住银簪，力度之大都在手心留下了一道白痕，“殿下就不怕妾身向陛下或者二殿下告密？”
靳璇慢条斯理地抿了口茶，神色中不见半分慌张，“夫人不妨试试，看是夫人的嘴快，还是本王下手更快？”
柳玉书整个人像被抽了筋骨般垮下来，这就是明晃晃的威胁了。
若是她不照着靳璇说的去做，等待她的，唯有一死。
柳玉书重重的呼出一口气，也不顾什么尊卑，抬眸盯着靳璇看了半晌。
“殿下如今，再不见从前在宫中的那般姿态了。”
靳璇抬眸，“从前本王是仰人鼻息过活，今时今日，这盛京的风水也该变一变了。”
雅间内又是一阵沉默。
许久之后，柳玉书将手中的茶杯搁下，“殿下想要什么？”
“夫人既然身体抱恙，那不妨，再病些时日……”
靳璇从袖中掏出一块雪白帕子递给她，“春猎之事本王压下了，但秋猎是必然要办的，秋猎期间，等听到虎啸声时，就把这个交给靳蓉。”
帕子展开，上面用眉笔草草地画着北狄王庭的狼头徽记。
柳玉书倒吸一口凉气，“殿下是要逼二殿下她……”
“夫人错了。”
靳璇站起身来，格子窗透过来些许的阳光，在她玄色的锦袍上流淌，“是救她。”
她俯身在柳玉书耳边低语，“通敌叛国可是诛九族的大罪，即便她是皇女，有本网在，她的下场……届时夫人也会受到牵连，本王觉得，夫人也您的母家受牵连吧？”
柳玉书浑身发抖，回过神来，却见靳璇已经走到门口。
掀帘前，靳璇最后回头看了她一眼，“对了，雪山灵芝本王会差人隔些日子就往夫人府上送一次，毕竟，既然病了，就得病得像些。”
帘幕落下，柳玉书盯着手中染血的帕子，突然低低笑出声来。
她颤抖着将靳璇给的药方凑到烛火上，很快，那药方在火舌中消失殆尽。
楼外传来马蹄声，柳玉书透过竹帘缝隙，看见靳璇翻身上马的背影。
那位总跟在摄政王身边的俊秀王君正捧着包糖炒栗子等在街角，在阳光下笑得眉眼弯弯。
“真像啊……”
柳玉书无意识地喃喃，猛然想起许多年前，先摄政王靳翎凯旋时，那个总是站在城楼上翘首以盼的温柔男子，如今，已经是摄政王府的老太君了。
她突然剧烈咳嗽起来，良久之后，才像是无事一般离开了雅间。
这边，靳璇将马扔给凌韵，上前帮墨钰理了理鬓边的碎发，“城外的棠花开了，要去看看么？”
“嗯？妻主想去吗？”
“看你。”
靳璇旁若无人的揽着墨钰的腰，低头吃了一口墨钰递过来的栗子。
还热乎着，连带着她心里也跟着烫帖了不少。
“那……我们去看看？”
靳璇听着他说的话，嘴角微微上扬，“嗯，那咱们先回去把栗子放下，顺便你再换身衣裳？”
他刚刚说的是……我们。
想到这个，靳璇又忍不住笑了笑。
墨钰抬眸就注意到了靳璇嘴角带着的笑意，“妻主？”
“嗯？”靳璇抬起头看着墨钰，“怎么了？”
“妻主似乎心情很好？”
“嗯，今日确实不错。”
墨钰点了点头，虽然他不知道妻主因为什么高兴，但是妻主高兴，他就高兴。
两人说着话，很快回了府，“妻主，您略微等等，臣侍这就去换衣服。”
靳璇点了点头，“换前两天锦绣刚给送来的那身吧，想来趁着棠花，会更好看。”
三月份百花宴的时候，锦绣给墨钰做了一件桃夭色的衣裳，靳璇看了总觉得移不开眼，干脆又让锦绣给墨钰做了件单薄些的外衫，依旧是桃夭色的。
“好。”
墨钰笑着应下，又不忘吩咐木羽，“去，把这包栗子给父君送过去。”
他方才买栗子的时候，特意买了两包，一包他们小两口自己吃，另一包自然是留给老太君享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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