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音有点懵，“我？留下？！这对……”
她下意识地想反驳，一抬头，正好对上靳璇的目光，不由得浑身打了个哆嗦，“诶，好好好，属下留下，势必伺候好王君！”
留就留，留下她还能天天看着木羽。
靳璇安排好这些，翻身上马，玄色披风在雨中猎猎作响。
她勒住马缰，最后看了墨钰一眼，“回去吧，别淋湿了。”
墨钰站在雨中不肯挪步，月白长衫渐渐被雨水打湿，贴在身上。
他忽然上前两步，抓住了靳璇的马缰，“妻主……”
靳璇俯下身，墨钰踮起脚尖，在她耳边轻声道，“我等你回来。”
墨钰的声音很轻，轻得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
靳璇眸色一深，伸手抚过他的脸颊，指尖沾上了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
她没有说话，只是深深看了他一眼，随即直起身子，一抖缰绳，“出发！”
马蹄声渐远，墨钰眼眶含泪，躬身拜下，“恭送妻主。”
直到那一行人消失在雨幕深处，墨钰还维持着行礼的动作。
木羽叹了口气，还是上前小声劝着，“主子，回去吧，您衣裳都湿透了。”
墨钰恍若未闻，仍望着远方。
雨越下越大，打湿了他的长发，顺着脸颊流下，分不清是雨是泪。
“主子……”
木羽很是心疼，又开口唤了一声。
墨钰这才回过神来，垂眸看着指尖，上面似乎还残留着靳璇身上的龙涎香，他轻叹一声，起身，依旧盯着靳璇离开的方向看。
木羽看着又在出神的墨钰，闻声劝着，“正君，殿下已经看不见影儿了。”
“嗯，回去……”
墨钰忽然想起什么，抬头看过去，却只见官道尽头烟雨朦胧，那一队车马早已隐入春色里。
墨钰低头看着袖中另一个香囊——
那是他连夜新制的，里面多添了一味朱砂。
“平安……”
细雨打湿了庭前的石阶，将未尽的话语融进渐暖的南风里。
“正君，我们进去吧？”
“嗯，回府吧。”
墨钰收好那个香囊，转身时，一滴泪终于不受控制地落下，混在雨中消失不见。
而此时，已经行至城门的靳璇忽然勒住马匹，回头望向摄政王府的方向。
凌韵见状，试探地问，“主上，怎么了？”
靳璇沉默片刻，才道，“传令下去，加快行程，务必在三个月内解决鄞州水患。”
“是，殿下！”
靳璇最后望了一眼雨中朦胧的皇城轮廓，一夹马腹，向着南方疾驰而去。
摄政王府——
细雨渐密，墨钰主仆几人穿过曲折回廊回到杏林苑时，墨钰身上的月白长衫下摆已经被雨水浸透成了深灰色，在青石板上拖出一道蜿蜒的水痕。
“正君，快些换下湿衣，仔细着凉。”
木羽一进内室便忙不迭翻出来了干燥的寝衣，又转身从红泥小炉上提起一直温着的姜茶。
白瓷盏里，琥珀色的茶汤正冒着热气，里面沉浮着几片金黄的姜丝，隐约还有红枣与枸杞的甜香。
墨钰立在雕花窗前未动，任由发梢雨水滴落在地上铺着的绒毯上。
窗外雨打芭蕉的声响越来越急，像极了他胸腔里无处安放的心跳。
“正君……”木羽捧着茶盏的手往前递了递，指尖被烫得有些发红，“奴知道您闻不惯姜味儿，可您方才淋了雨，总得喝些姜茶驱驱寒。”
茶盏边缘碰撞发出细微脆响，墨钰这才惊觉木羽的手有些发抖。
接过茶盏时，墨钰无意间触到了木羽冰凉的指尖，心头蓦地一软，“你自己也淋湿了，先去换衣裳。”
“奴才不碍事。”
木羽摇头，麻利地取出熏笼里烘着的软巾为墨钰擦拭长发，“倒是正君您，送行时连伞都不肯好好打，若是病了，殿下回来只怕要心疼了。”
茶汤入喉，辛辣中带着蜜枣的甘甜，暖意顺着喉管滑入胃里。
墨钰望着窗棂外渐大的雨势，恍惚又看见靳璇玄色披风在雨中翻飞的模样。
他忽然呛了一下，咳得眼角泛红。
“可是太烫了？”
木羽慌忙拍着墨钰有些单薄的背脊，“奴该死，应该晾凉些再端给您的……”
“不关你的事。”
墨钰摆摆手，又饮了一口姜茶，忽然道，“你说，妻主此刻到哪了？”
木羽接过空茶盏，伺候墨钰换衣服，“凌统领说过，今日要在酉时前赶到三百里外的驿站。”
他边说边替墨钰解开湿衣系带，“正君别担心，殿下骑的是御赐的乌云踏雪，最善雨天行路。”
冰凉的中衣褪下时，墨钰单薄的肩胛微微颤抖。
木羽触到他后背肌肤的凉意，急得声音都变了调，“果然受寒了！奴这就去请府医……”
“站住。”墨钰拽住他衣袖，“不过是淋了场雨，哪有这么娇气。”
他任由木羽为他套上干燥衣衫，忽然轻笑，“去把暖炉挪近些，再温一壶酒吧。”
雨声渐急，杏林苑的湘妃竹在风中簌簌作响。
木羽抱着暖手炉回来时，看见自家主子蜷在窗边软榻上，终于放任泪水无声滑落。
他悄悄退到屏风外，将新烫的梨花白搁在暖笼上，望着檐角滴落的雨线轻轻叹了口气。
也不知过了多久，墨钰才唤了一声，“木羽，安居苑那边，老太君可醒了？”
木羽这才进来，“回正君话，方才安居苑那边伺候的小侍说，阴雨天老太君觉多，估计还要有一会儿才能醒。”
墨钰点了点头，注意到桌上的纸笔，随手拿起来写着。
木羽见状，站在一旁帮墨钰研墨。
不知不觉间，墨钰写了满纸的“靳璇”。
木羽看了一眼，轻笑着，“正君，殿下这才刚走，您就思念成疾了？”
墨钰闻言回过神来，低头看着满纸的“靳璇”二字，勉强扯出了些笑意，“妻主乍一不在府上，有点不太习惯。”
自从成婚以来，二人从未分开的如此久过，一想到两人从今日起，要三五月才能见到，墨钰心里感觉有些空落落的，忍不住又要落泪。
“殿下定是也念着正君，盼着早些回来呢。”
“嗯。”
墨钰盯着纸上的“靳璇”二字又看了一会儿，放下了手上的笔，轻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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