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一出，赫连辰思绪回到那场狩猎。
那日，他骑着马在山林间猎鹿，却看见一个女孩手持弓箭，哪怕已经浑身脱力，却仍在咬牙拉开这张弓。
那一刻，他仿佛看见了，自己对命运的挣扎，于是对这个女孩的保护欲一下腾升起来。
看着他万年不变的冰块脸出现这般表情，王先生浑身起了鸡皮疙瘩。
“说来也奇怪，也就是那宴会后，这小姑娘突然就喜欢上了许之恒，连练字写的都是他的名字，少女的春心萌动当真是可怕。”
赫连辰的笑容瞬间凝固，眸色一下沉了下来。
是了，曾经他圣旨在身，也不想过多干涉她的生活，便将这份感情深埋心底。
可如今女儿都已出世，他再也无法忽视这个问题。
赫连辰敛了敛心神，沉声道：“太子如今，有什么动作？”
其实面前这位王先生，是大乾前朝的中书令府，而他府中死士，早已扮作小厮潜入东宫成了侍卫。
谈及至此，王先生神色陡然凝重，老顽童的影子瞬间消失，“自骑射会后，慕容越将凛国诸事禀明陛下，包括你对徒儿的态度。“
“太子如今急于搅浑局势，想要赶紧立功巩固太子之位，怕是不会按照你的计划行事。”
“哦？”
赫连辰喉间溢出的冷笑。
曾经，他的确只是想借凛国内忧外患，推动大乾吞并计划，只要护好虞家与小狐狸便是底线。
可如今，他已经知晓了前世她被构陷惨死，还有她真正想要的，是让虞家在这天下，有安身立命之地。
那他便不会再坐以待毙，毕竟让赫连宇掌管天下，他不会让他安生，虞家更不会安全。
“麒麟街药铺那三人，今晚秘密遣送回国。”
赫连宇想执掌天下，那本王便让他知道，坐在那把龙椅上，要付出什么代价！
赫连辰狭长的眼眸微眯，王先生知道，这是三殿下动了杀心惯有的表情。
那日小狐狸在药铺密室看到的三个身着锦袍的权贵，实则是那药师徒弟，亦是大乾人。
当时他们三人试药却中毒垂危，是他以自身的血为引才将其救回，并且药师发誓，从今往后只听命于他。
至于那株夺走许颜良性命的月涟草，不过是他一个附带交易罢了。
这件事，谁都不知道，包括楚歌薛源他们。
王老先生眉头紧皱，斟酌片刻后劝道：“三殿下，老臣以为，如今凛国暗流汹涌，您还是亲自坐镇为好，毕竟远在他国，很多事情是我们没法掌控的。”
“虞家如今正行走在悬崖峭壁上。”
赫连辰打断他的话，起身走到窗边，“本王答应过小狐狸，要保虞家满门周全，她拼了命生下望舒，在鬼门关走了一遭，也是为此。”
……
许府佛堂。
许母被剥夺许府主母的身份，又被罚跪佛堂，在经历孙儿去世，又不能够置办丧事和设灵堂人，在连连经受打击下，已经开始有些疯癫了。
她甚至觉得，当时许颜良突然断气，只有慕离跟他待在一起，所以认为是慕离杀的。
于是，还在捻着佛珠诵经的她，眼眸一下填满了怨恨，愤怒摔下佛珠拂道案上的蜡烛，直奔前厅而去。
此刻，慕离正在侍奉许旭喝茶，她眼珠死死盯着慕离，嚎叫道：“你这毒妇！是不是你杀了良儿，一定就是你！”
说着，便一耳光扇了过去，而那滚烫的茶汤，就撒在了许旭的脸上。
“啊——痛！”
“老爷，您没事儿吧？”
许旭惊得起身，慕离反应极快，立刻上前用衣袖去擦，却被许母一把扯开。
“还敢装模作样！”许母的嘶吼带着沙哑，“我看你是恨不得我许家断子绝孙！”
慕离踉跄跌坐在地，不着痕迹冷笑一声，这耳光打得好，打得许母在许家再无翻身余地！
接着，她眼中蓄满眼泪，抽噎道：“老爷，主母她……慕离没事儿，您别生气伤了身子。”
许母上前掐着慕离，“你这小蹄子，一定是你把良儿掐死的！”
“啪！”
话未说完，许旭一记响亮的耳光，就这样甩在她脸上，打得她半边脸高高肿起。
“够了！”
他捂着灼伤的脸，怒火中烧道：“佛堂不是让你反省的地方？你倒好，现在连我的话也不听了！”
许旭望着这个曾与自己举案齐眉的妻子，如今疯癫泼妇的模样，被彻底触怒。
要不是因为恒儿，他绝对会休了这个泼妇！
许旭胸膛剧烈起伏，“良儿死了，伤心不是你撒泼泼脏水给姨娘的理由！”
他转向怔在一旁的管家，呵道：“即刻将夫人禁足东院！没有我的允许，若有人敢放她出来，杖毙！”
许母被拖走时仍在凄厉咒骂，慕离望着空她的背影，眼底闪过讥讽。
都是你咎由自取！
如今许母疯了，许家掌家主母的位置，只有她能坐得稳了！
东院重重落锁的声响传来，慕离的唇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她凑近许旭，轻声道：“老爷，离儿这就遣人去买一些烫伤膏。”
夜幕降临，涿县。
虞凌云倚在软榻上，看着许颜良暴毙的字眼，唇角不受控地扬起，眼中却腾起强烈的快意。
他在死前，一定受了很多折磨吧？
那个曾将她害她而不得、最后和许之恒联手将她弃尸荒野的白眼狼，由于连私生子的身份都没认下的原因。
哪怕作为许府嫡子，却也只能正躺在九阴山，连块刻着名字的墓碑都不配拥有！
“还不够，她要的是所有许府的人，永生永世不得超生！”
虞凌云压低声音捂住嘴，肩膀颤抖，翻涌的快意几乎要冲破胸腔，泪水也顺着指缝滑落。
俄而，怀中突然传来婴儿的吟吟声。
虞凌云慌忙低头看去，襁褓里的赫连望舒正皱着小脸，小拳头不安挥动。
“乖，不哭……”
她放轻声音，用脸颊蹭了蹭孩子的额头。
望着那双与赫连辰如出一辙的眉眼，她渐渐隐藏了眸中的仇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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