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本来是想让许之恒葬身涿县。
但她现在改变主意了，虞凌云轻轻抚过婴儿柔软的胎发。
她的凤眼重新变得冰冷，“我要让他亲眼看着许家覆灭，看着许家现在拥有的一切，终究是空欢喜一场！”
而新帝纳妾，杨慧定是会闹上一闹，渐渐消耗新帝对他那摇摇欲坠的喜欢。
那所谓的选妃宴，恰逢十月，她回京的日子，她也是要去瞧上一瞧的。
也不知道杨慧会如何争风吃醋，丑态百出！
至于后宫争宠，虞凌云朱唇轻启，就杨慧那善妒的心性，只能是自掘坟墓罢了。
赫连辰，你当真是为我们孩子的出世，备了一份大礼……
京城，凤鸾殿。
不出虞凌云预料，杨慧果然闹了起来。
殿内烛火通明，她红着眼睛不可置信道：“陛下不是说只喜欢我一个人吗？”
她追上前两步，突然抱住了新帝的腰，“为何还要举办选妃宴？”
新帝眉间凝着薄霜，转身后，眉眼却又柔和下来，语气尽量平静。
“朕乃一国之君，后宫充盈是为江山社稷，朕的心还是只属于你一人的，你莫要胡闹。”
此话一出，杨慧想到了虞凌云那日睥睨着她说的话。
皇帝后宫佳丽三千，而她这一辈子都要与人共享夫君！
杨慧咬着唇，那日她为了不再虞凌云面前落了下乘，故意装出一副毫不在乎的模样，其实她内心在乎极了！
想着虞凌云得知这件事的嘴脸，想着圣旨宣下选妃宴会。
慢慢的，便失了理智。
“江山社稷？”
她冷笑出声，全然不顾皇家尊严，尖叫道：“分明是陛下贪慕美色！您当初在东宫说的话，都是骗我的！”
泪水夺眶而出，洇花了脸上的胭脂，显得丑陋无比。
新帝耐心彻底耗尽，他以前怎么没看出，杨慧是如此不识好歹的女人！
“你现在已经是大凛的皇后，劝你不要不知好歹，我能力排众议立后，自然也能废后
说完他冷哼一声，甩袖消失在凤鸾殿内。
“废后？那怎么可以？”
杨慧面容扭曲，所见之物都被她砸了个粉碎。
一旁的太监和宫女们一个个眼观鼻鼻观心，只觉得他们怎么这么倒霉，偏偏在自己轮班的时候听见着惊世骇俗的话。
杨慧砸得累了，猩红的眼眸扫向他们，
“传我懿旨！即刻宣杨御史入宫！”
小太监缩着脖子上前，声音细若蚊蝇：“娘娘，此时已过子时，杨御史恐怕……”
“本宫让你去传！”
杨慧才不管这些，“告诉我父亲，若一刻钟内不到，本宫就用这皇后的身份，去御史台跪着求见！”
你想选妃？
那好，我便要父亲派人参奏你所选之人的门庭结党营私，让那些狐媚子自己搞砸宴会，让她们永远进不了宫门！
这样，我便还是这大凛，最至高无上的女人！
……
八月十五，花好月圆。
虞凌云站在小院门槛前，看着涿县被灯笼映成一片暖红。
由于她的承诺，百姓对于粮食的压力小了许多，所以这涿县的中秋氛围还算不错。
今日鱼龙混杂，是将妇人送回去的时候，虞凌云走会厢房，又把妇人两个月大的孩子和望舒比对一番。
裹在襁褓里，其实都差不多大。
虞凌云轻轻点头，“林风，将这对母子平安送回家。”
说着，她将襁褓放进妇人怀中，继续道：“这三锭银子，可保你孩子上半辈子平安无虞。”
妇人一看，连扑通跪地，“小姐救了我们母子性命，哪里还能收——”
“你该懂的。”虞凌云打断她的话，目光扫过远处梯田上短短的稻穗。
许家的田迟早要生变故。
她回京城后，也会用家主令牌把田籍改了这桩事之后就与她再无干系，若是许旭和下任田主争起来，容易牵连到涿县百姓。
但她会留下后手，尽可能弥补百姓。
妇人皱了皱眉，最终为了让虞凌云安心，还是接过银子，“好，我定不让小姐为难。”
待林风带走妇人后，虞凌云已经换上了明媚的笑容。
“更衣吧。”
她对候在一旁的楚歌和雪儿道：“今年中秋，定要好好逛逛。”
街市上热闹喧嚣。
虞凌云站在糖画摊前，金黄糖丝晶莹剔透，點板上的狐狸越发活灵活现。
接过糖画后，小贩笑着道：“虞小姐你对我们涿县百姓这么好，这糖画送您了！”
“使不得。”
虞凌云掏出铜板塞进对方掌心，眼中有些无奈，今日她不论买什么，老板都会对她说同样的话。
她自认受之有愧，因为她帮助百姓，只是因为这是她棋盘上的一部分罢了。
接着，她又带着人去了一家简陋的月饼铺，又买了袋梅子馅月饼。
虞凌云挑眉，倒是稀奇。
她们坐在店铺旁的桌案上，将油包纸放在桌上，将月饼递过去。
“都尝尝吧。“
虞凌云也咬下一口，酸涩的梅子味在舌尖炸开。
这味道......
她突然僵住，这是京城城西那家店的味道！
猛地抬头，却见楚歌已经单膝跪地，虞凌云心脏猛然跳动，抱稳望舒，缓缓转过身。
月光勾勒出那人颀长的身形，诡面泛着光。
赫连辰……
诡面下的眼眸深邃，她熟悉的笑意正从那双眼中漫出来。
她朱唇微动，却发不出声音。
赫连辰，你真的来了。
“这位小娘子的梅子月饼，可否分我半块？”
“好。”
她将剩下的月饼推过去，赫连辰接过月饼咬下，目光落在她怀中的孩子。
他伸手轻轻戳了戳婴儿的脸颊。
随后，单臂搂住了她的肩，嗓音低醇道：“嫂嫂要的清明河山，我都替你做到了，虞家在这天下，终有了立足之地。”
虞凌云浑身一震，怀中的孩子咿呀学语，她却只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
“什么意思？”
“大乾太子想对你发难。”
赫连辰眼底翻涌着暗潮，“我索性清剿天下。”
他顿了顿，语气愈发轻柔，“许府的人，杨家的人，也全都死在了火焰的折磨，我特意留了许之恒半刻钟，让他看着自己血肉烧成焦炭的模样，他临死，对着虞家忏悔了。”
虞凌云骤然捂住嘴，泪水夺眶而出。
十年仇恨，终于在这一刻，得到了最彻底的宣泄。
她颤抖看向赫连辰，月光淌过他的眼眸，闪动着粼粼星河。
银光勾勒着她的轮廓，这双承载山河天下的眸子，此刻只容得下她一人的身影。
“嫂嫂，你愿意做我的皇后，陪我一起创立盛世大齐吗？”
赫连辰取下诡面，薄唇微微勾起，这是他等待了两辈子，终于说出口的期待。
虞凌云握紧手中的梅子月饼。
“我愿意。”
她轻声说，将月饼送入唇间，倾身吻上了赫连辰。
这一刻，喧嚣的涿县、天上的明月，仿佛只是为了他们而生。
夜风卷起两人的发梢，缱绻缠绵。
这晚，她做了一个梦。
梦里还是一如既往的血流成河，尸横遍野。
玄色衣袍在风中凛冬，虞凌云凤冠霞披飘上皇城御阶，男人薄唇噙着笑，撑着火莲剑站起。
虞凌云撞进他深邃的双眸，朱唇微扬。
“两辈子，都是你。”
“是我。”
这年，残月复圆，国泰民安。（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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