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一个高八调的声音震动着我的耳膜。
“啊?”我吓了一跳,醒了过来,迷茫地看着旁边满脸纠结的路儿,没好气地说,“我又睡着了吗?路丫头,我跟你讲了多少次了,你这种‘杀伤性叫醒’总有一天会吓死我的。”
路儿委屈地说:“小姐,你才吓着路儿了,你刚才躺在这儿睁着大眼睛看着天空,一动不动,眼睛都不眨一下,叫你好久你都没不应声。”
我最近状态很差,常常精神涣散。自从上次易寒萧来过,我夜夜都睡不安宁,一闭上眼就做梦,醒来却什么都记不住。
“小姐,咱们去请大夫来看看吧,你这个样子要是憋出什么病来,可怎生是好。”路儿担忧道。
“别别别。”我赶紧拒绝,“我喝药喝怕了,我这手上的外伤都喝了大半个月的药,你要是再小题大做,把大夫找来给我开一堆药,我就喂你吃下去。还有啊,父亲公务繁忙,你要是惊动了他,叫他瞎担心,我可生气了。”
“可是……”
见路儿又开始唠叨,我又堵住她的嘴:“再加上府里喜事近了,你这样把大夫找进来,多不吉利,大娘要不高兴的。”路儿举手做投降状,道:“奴婢去厨房转转,准备午膳。”
府里的喜事是指大姐顾姝的婚礼,定在四月末,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府中上下已经开始为这事忙碌了。这是长怿侯长女的婚礼,自然是要隆而重之,再者因为三姐顾媞的事,父亲也算是给大娘一个补偿吧。
大姐顾姝年过二十,在这个时空,已经是个老姑娘了,一直未嫁是因为未来姐夫的原因。未来姐夫不是什么达官显贵,而是一个江湖侠客,大娘自是不会同意,加上大姐作为长怿侯嫡长女的尊贵身份,她的婚事需上报朝廷,而朝廷与江湖素来桥归桥路归路……所以大姐就一直耗到了这个岁数。父亲也算通达,看着大姐都坚持到了这个岁数,也就以家长的身份压住了大娘的不满意,又顶着朝廷的压力,同意了这桩婚事。当然未来姐夫也有牺牲,就是弃武从商。
说起大姐这段姻缘,也是一个老套的英雄救美的故事。那年大姐刚满十六,和家中女眷一起出门踏青,不想在野外走散,迷失了方向,差点被山贼劫了去,清白不保,就是未来姐夫出手相救的。两人相处几日,相互有了情愫。未来姐夫当时也是年轻气盛,将大姐送回侯府时,受不了大娘的冷言冷语,一怒之下就走了,音信全无。从那以后,大姐就跟失了魂似的,对上门提亲的都一一拒绝,有次大娘逼得紧,大姐还以死相逼。三年后,未来姐夫许是历尽千帆始终不忘大姐,重回故地,上门提亲,并承诺从此退出江湖。大姐整个人才又活了过来。直到我回来前不久,做出成绩的未来姐夫终于被长怿侯府接受了。
正想着,看见大姐领着丫环走进归晚园。她怎么会过来?我微笑着迎了上去:“大姐。”
顾姝轻轻地扶着我坐在院子的石凳上,关切地问:“心儿的手可大好了?”
我下意识左手握紧右手,笑道:“不碍事。大姐怎么今日得闲过来,心儿都还没来得及上门恭喜大姐。”
“自家姐妹不必拘礼。”大姐说着,看了一眼她身旁的丫环,丫环退了下去。大姐看着我,欲言又止。见状,我说:“大姐有事不妨直说,心儿洗耳恭听。”
“心儿,姐姐快要出嫁了,如今最放心不下的就是我娘亲,”她犹豫了一下,接着道,“还有你三姐。我知道上次的事,她勾结外人害你,又顶撞父亲,实在是罪无可恕,可是我们毕竟是亲姐妹,血浓于水,这是无论如何也割不断的联系……”
我轻轻地拍了拍大姐的手,打断她道:“大姐,心儿明白你的意思,父亲那儿我会去求情。只是三姐那边,还得大姐去劝劝,她肯低头,一切才好办。”
“心儿,”大姐泪汪汪地看着我,“姐姐自问不是个好姐姐,自小没有照顾你许多,可你还能如此不计前嫌,真叫我与媞儿惭愧。”
“莫要再说了大姐,家和万事兴,心儿只希望姐姐能与姐夫白头偕老,儿孙满堂。过往种种,别说心儿已经忘记,即便是记得,也绝不会对姐姐今日的要求说半个不字。”
她两行泪滑落下来,轻轻拭去眼泪,从手上脱下一只翡翠手镯,套到我手上,说:“这镯子我自小带着,是娘亲赠与我的,虽不值钱,可是曾保我平安。大姐希望心儿以后也顺顺利利的,心儿不要嫌弃才好。”她都这样说了,我也不好推迟,只得称谢。
又过两日,我寻个空当去找父亲说了三姐顾媞的事。父亲开始还是不同意的,但是禁不住我的软磨硬磨,最后叹气道:“你这太善良的性子,真不知是好是坏。”
我对父亲撒娇道:“好坏且不说,反正有爹爹护着,心儿总不会有事,爹爹说对不对。”
“对对对!”父亲乐呵呵,连连点头。
从父亲园子里出来,我准备去找大姐告诉她这个好消息。走了一段,经过花园,我一时激动走得太急,在廊子的拐角处,撞上了迎面而来的一个人,我的头磕到对方的胸膛,往后一倒,整个人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眼前金星乱冒。对方扶起我,连忙道歉:“抱歉抱歉——啊,是四姑娘,你还好吗?”
我缓了缓神,站定,抬头一看,是一张陌生的俊脸。忽然,脑中一个画面一闪而过,我不自觉地打了个冷战,却没捕捉到半点讯息。我下意识晃了晃头,道:“我没事。你是……”
“四姑娘,我是丁一良。”他颔首道。
“哦,是未来姐夫。”我恍然大悟,“心离失礼了。”
我们寒暄两句,各自离去。就在我和他擦肩而过那一刹那,又一个画面如闪电般进入我脑海,仿佛逼真清晰地呈现在我面前,可是我该死的又看不见到底是什么,只觉得无边的黑暗要将我吞没。我无法自控地尖叫一声,抱着头滚倒在地,眼泪夺眶而出,惊恐地哭喊着:“救命啊,救命啊,爹,二哥,救我,救救我……”我又哭又喊,完全失去了控制,可是我的脑子却那么的清楚,我清楚地知道我控制不了自己,清楚地感觉到恐惧的情绪如猛兽一般要将我吞噬。
“四姑娘,你怎么了……”丁一良眼中透着不解,想过来拉,可是我不停地往后躲,不让他靠近我。
我的哭喊声很快招来了附近的下人,大家不敢靠近,因为他们一走近,我就不可遏制地哭喊得更厉害。很快,大娘二娘四娘大姐统统都赶到了,大家都惊愕地看着我,无计可施。我拼命想控制自己,可是反而适得其反,泪眼汪汪中终于看见父亲和二哥过来了,他们俩拨开人群,我爬起来,扑了过去,抱着父亲和二哥哭得呼天抢地。
父亲哄孩子似的安抚着我,不忘张罗人请大夫,又向周围人询问事由,丁一良说事发突然,他也不清楚。
哭了一阵,我慢慢平静下来,父亲吩咐二哥送我回归晚园。在我离开之前,有那么一瞬间,我仿佛看见丁一良和大姐之间很奇怪的眼神交流。
回到归晚园,我一副遭了暴雨的梨花模样把路儿吓得半死,归晚园上下又一阵忙乱,待丫环们将一身泥土一脸涕泪的我收拾干净,父亲和二娘领着大夫也到了,大夫搭了一阵脉,没发现问题,只说我忧思过度,只开了个安神的方子便走了。
遣散众人,二娘坐到软榻旁,轻轻地拥着我:“可怜的孩子,可是吓坏了。”这样亲昵的动作,让我一阵感动,鼻酸地喊道:“二娘。”
“心儿,方才是怎么了?是不是丁一良欺负你?”二哥依旧显得有点光火。听二哥的语气,他似乎不大喜欢这个未来姐夫。
“望儿。”父亲喊了一声二哥,语气中不无威严,又转向我柔声道,“心儿,你是不是想起些什么事?”
听父亲这么一问,我怔了怔,是不是父亲查到了什么?一时间我脑中高速运转,使劲回忆刚才那些闪过我脑中的画面,可是想到我脑仁疼都想不出。见三人殷切地看着我,我还是摇了摇头,道:“没有。刚才只是突然感到很恐惧,就失控了,让大家担心了。不过现在已经没事了。”
“没事就好。”父亲仿佛松了一口气般,“我们走吧,让心儿好好休息。”
“心儿,二娘留下来陪着你可好?”二娘仍不放心我。我微笑着摇了摇头道:“心儿没事,二娘放宽心吧。”
目送父亲三人出了里间,又听见外间父亲吩咐路儿她们要好好守着我,寸步不离。
双眼一闭上一睁开,已是第二天早上。我伸了个懒腰,想起一夜无梦,难怪神清气爽。
路儿刚好走进来,看见我醒了,笑道:“小姐醒啦,路儿给你打水洗漱吧,易公子来了好一会儿了,让我们别吵醒你。”
“你来了。”我收拾停当走到院子,看见易寒萧坐在树下,两眼盯着地上,没有一丝神采,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回过神来,看见我,牵了牵嘴角:“嗯,来看看你。气色不错,还好吧。”
我点了点头。想到昨天的事,看来消息传得还真快,只怕下人们也有关于我的风言风语了吧。
就这样,场面又陷入了沉默。不知道易寒萧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他最近很是反常。我又不好问他。想到我自己,近来也总是不妥,想起那个梦,到昨天遇见丁一良的反常状况,还有父亲,贸贸然地问我是不是恢复记忆。我真的怀疑,哪一天,真心离的记忆会在我脑子里复苏。
“易寒萧。”我喊他,“你可以帮我一个忙吗?但是你不能告诉我父亲,还有二哥,还有其他人。”
“你说,只要我做得到。”易寒萧毫不犹豫地回答我。
“我想你帮我找个会催眠的人。”没错,我想把自己催眠了,看看心离的记忆到底还在不在。
“催眠?”易寒萧貌似不懂这个词的意思。
“对。”我点点头,脑中想着解释的措词,“这是一种法术,法师利用言语暗示人进入类似睡眠又非睡眠的状态,这样有可能唤醒失去的记忆……”看见路儿走了过来,我赶紧住了口。
“小姐。”路儿看易寒萧,又看看我,没把话往下说。
“怎么了?说话。”我看她这个样子,好奇不已。
“玉姑娘的侍女刚才来过,说暖芳院出事儿了。”路儿鼓起勇气说。
“什么!?”我站了起来,“是暖芳院出事,还是玉姑娘出事,你急死我了,你把话说清楚。”
“路儿不知,来人哭哭啼啼的,只说出事了,求小姐过去一趟,看看玉姑娘。”路儿支支吾吾的。
“走,去暖芳院。”我拉起路儿就走。
易寒萧拦在我面前,平静地道:“别着急,出不了大事。换身衣裳,我陪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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