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噬魂洞的日子完全不分昼夜,总是迷迷糊糊地睡过去,又迷迷糊糊地醒过来。我吃过饭之后,等了许久,也没有人来搭理我,不知道怎的,又趴在桌子上睡了过去,再醒过来时,鬼医告诉我,已经是第二天了。
鬼医一个人领着我出了门,不见青衣女子,也不见其他人。我跟着他在九曲十八弯的甬道里转来转去,这是一段上行的阶梯。我猜想噬魂洞这样的结构,应该在在一座山体里,如果是在地底下,那就更神乎其技了,不过想想这些奇人,几乎无所不能,也就不奇怪了。
终于来到目的地,又是一片新天地,一个天蓝色的世界,神奇到令我瞠目结舌:房间上下左右皆是一整块天蓝色的半透明不明材质的石头,而天花板是一个浅滩,水清澈见底,玉人歌就“躺”在上面,水恰恰漫过她的身体,她脸对着地板,一如既往的安详。那些水自然流淌着,不知从何而来流向何处。
“啊——”我终于忍不住发出了我来到这儿的第一声尖叫,我激动地抓着鬼医,“你们到底把玉人歌怎么了,为什么会这样。”
鬼医挣开我的手,口中念念有词,慢慢的,玉人歌的身体慢慢出水,脱离了水的包围,整个人摔了下来,鬼医敏捷地飞身上前,接住了玉人歌。我吓得倒抽了一口凉气,刚想上前,鬼医却快速将玉人歌捆在了一旁的十字架上。
“歌儿,歌儿……”无论我怎么喊,她却没醒过来,我转向鬼医,恨恨地瞪着他。
“姑娘莫急。”鬼医淡然道,“这是最纯净的无根水,我们不过是想清洗玉姑娘前世的罪孽罢了。”
我不满地道:“清洗什么罪孽,她有什么罪孽与你们何关?”
“不清洗她的罪孽,如何让她无欲无求,成为我最忠实的右护法呢?”说话间,我第一天来见到的那个黑衣美女渐渐地出现在我跟前,她娇笑着说,“这么难得的一抹来自另外一个时空的孤魂,而又没有任何宿命在身,实在百年不遇。我特意请心离姑娘前来观看玉姑娘的噬魂礼,千万不要见怪才好。”
鬼医颇恭敬地喊了眼前的女子一声:“洞主。”
“你要噬她的魂!”我惊道,“不可以。”我决不允许她伤害玉人歌。
“姑娘凭什么说不可以?”她冷笑道,“来到我噬魂洞,还有什么是不可以的。”
凭什么?我除了我自己我还有什么可以拿来交换,我说:“我对你来说还有价值不是吗?一个条件,换她一命。”
谁知她骤然大笑,笑得花枝乱颤:“姑娘也太把自己当回事了。没错,你自有你的价值,但是时机未到,你分文不值,而且到最后,你一定会逃不出我的五指山。作为一个必然到手的猎物,你有什么资格跟我谈条件。”
“是吗?”听她这么说,我倒淡定了,“洞主大人何其尊贵何其繁忙,竟然和我这么一个毫无价值的人浪费口舌,真叫我受宠若惊。”我话音刚落,一阵疾风将我掀倒在地,反应过来一看,竟然只是她挥一挥衣袖的小动作。
“洞主息怒。”鬼医似乎是低姿态地替我求饶,“主人曾吩咐,莫伤她。”原来他们还是听命于人的,那么要有多恐怖的人,才能使唤这个黑寡妇洞主。
“是吗,我偏要!”不知怎么就触怒了她,她迈开步子冲向我,我只见一股黑风闪过眼前,我一阵晕眩。待我回过神来,已经被绑在了玉人歌旁边的十字刑架上。她用手掐着我的脖子说道:“我要她看着她的好友饱受无尽的痛苦,痛不欲生。”
脸瞬间发胀发热,脖子的动脉血管突突地狂跳着,恶心感随即涌了上来,眼泪大颗大颗滚落,我脑子一片空白,心里只有一个声音:救我,救我……
“洞主!”鬼医厉声喝道。我感觉脖子间的力道消失了,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新鲜的空气。
“哈哈哈……”噬魂洞洞主狂笑着消失了。
“心离姑娘,你最好不要激怒她,否则连我都救不了你。”鬼医轻声说了一句,转身欲离去。
“鬼医,我要怎么做才能救她。”此时此刻我只有向他求救了,玉人歌如果在我的眼皮底下我都救不了她,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的。
他却不说话,回头看了我一眼,伸手弹出一个暗器,不知道射在墙上哪个位置,锁着我和玉人歌手腕的铁箍子啪的一声开了,我们双双倒地。“这么难得的灵魂,她不会放弃的。姑娘还是自保要紧。”说完他便走了。
我爬起来,走到玉人歌面前,拍着她的脸喊她:“歌儿,歌儿,你醒醒,醒醒。”喊了一阵,她都没有反应,我叹了口气,不知怎么是好。
却在此时,她嗯的喊了一声,我赶紧喊她:“歌儿。”
玉人歌缓缓睁开眼睛,看见我,虚弱地喊了一声:“离儿。”
“歌儿,”我扶起她,靠到一边的墙上,“你觉得怎么样?”
“我怎么了,为什么浑身都疼,使不上劲儿。”她低着头缓缓地晃着,又一手抚着头,忽然她抬起头,一团红光在眼中一闪而过。
我诧异地看着,她想扶她起来,谁知她突然发狠,一手将我甩开,我重重地倒在一边,震得我的脊椎发疼,挣扎着爬了起来:“你怎么了歌儿?”
她盯着我,眼神却是空洞的,表情变得痛苦起来,一股黑气在她白皙的皮肤底下来回流窜,她双眼暴突,双手抱着头厉声喊叫起来,脚不停地乱蹬,一边蹬一边往后退,最后退到墙边,躺倒在地,不停地翻来覆去,像是经历着巨大的痛苦,姣好的面容已经被痛苦扭曲。
困兽般的低吼充斥着这个蓝色的石室,回声一阵接着一阵,我在一旁看着她受着痛苦的煎熬,心如刀割,却无计可施。我慢慢地上前抱着她,她狠狠地推开我,我被撞到墙上,我再上前,她又推开……如此几次,我的喉间涌上一阵腥甜,用手一擦嘴角,手背殷红一片,我的眼泪滑了下来:“歌儿,你一定要支持住,不要被他们打败了,一定要支持住,想想我们的上辈子,你也是先我一步而去的,你怎么忍心再次让我眼睁睁地看着你走,你一定要坚持下去,很快有人来救我们了……”
像是听懂了我的话,她乖乖地被我揽在怀中,只是那野兽般的声音仍未停止。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都差点疲惫得睡了过去时,突然觉得地动山摇了一下,我惊醒过来,惶然地看着四周。而此时,青衣女子进来了,她走到我们面前蹲下,神色凝重:“不好,他们对玉姑娘施了锁魂术。”
“什么锁魂术?不是噬魂吗?”我听着这个新词,大惑不已。
“来不及解释了,离姑娘请跟我走。”她拉着我,“让玉姑娘在这儿吧,这儿才是现在的她最好的归宿。”
“不。”我冷冷地拒绝了她,“要走一起走,我不能扔下她一个人。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要帮我?再者,凭你一个人的能力如何能救得了我。”
“离姑娘,不要使性子,你的家人还有易公子沈世子都在外面和他们打起来了。”青衣女子说,“再不走就开不及了。”
“他们来了?”我又惊又喜,他们终于找到我们了,“歌儿你听到了吗?”我扶起陷入癫狂的玉人歌,想往外走。
没料到青衣女子却抽出了长剑,抵在玉人歌的脖子上,恳求道:“离姑娘,不要逼我,我是睿王爷安排在这儿的暗探,我一定要保你周全,带着玉姑娘我们一定走不出去的,你相信我,我不会害你的。”
我寒声对她说:“你要杀她就先杀我,我看你怎么跟你的睿王爷交代。”让我放弃玉人歌,绝不可能。睿王爷我素未谋面,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救我,我不过是在长安侯府见过睿王妃一面而已。
“我——”青衣女子刚开口,却被我身旁的玉人歌一掌震飞,撞在墙上,一口鲜血喷了出来。我睁圆眼睛看着身旁的玉人歌,以往柔弱的她此时此刻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凛人的寒意,她苍白的唇已经变成了黑色。
我没来得及开口,却被她一手钳住了我的脖子,她慢慢地举起我,我双脚离地,窒息的感觉再度袭来。
“不——”看着青衣女子爬了起来,握紧长剑飞向玉人歌的背后,我厉声喊道。
“啊!”玉人歌凄厉一喊,将我甩开,青衣女子一剑从背后刺穿过了玉人歌的腹部。青衣女子没有抽出剑,而是松了手,跑过来扶起我。只见玉人歌缓缓地转过身,看着我,怒目圆睁,她伸手到背后,慢慢拔出了剑,整个过程面不改色。
“走。”青衣女子扶起我,往门外冲,没想到迎头撞上了一个少年和几个大汉。
“心离姑娘,我可找着你了。”林玦惊喜地喊。
“林玦?”我好奇,“你进得来了,你妹妹玥儿呢?”
“我爹去救她了。快,出去再说,你们跟我们走。”林玦紧忙说道。此时,玉人歌追了上来,几个大汉与她展开血拼,林玦护在我们身后,大声喊:“走,走啊!”
青衣女子扶着我在甬道向外走去,我挣扎着回过头对林玦喊:“让他们别杀她,求求你林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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