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的傍晚
独孤若虚骑着马来到了九月的竹屋，九月正在翻看着一本游记。
见小院的外面有敲门声，开门一看竟然是独孤若虚，他脸色严肃，似乎有一大堆问题要问，只是不知为何欲言又止。
“你怎么来了？有事么？”九月示意他进去说话，“要喝茶吗？我去给你沏。”
独孤若虚一把拉住她的手腕，轻声道，“我来，只是想问你一件事。”
九月扭过头看他，“有事就说不要吞吞吐吐的。”
独孤若虚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了，“那日，在山洞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九月愣了愣，片刻之后沉了脸，“你自己应该有答案的，你来问我，是来谴责我冷血无情，还是杀人不眨眼？”
独孤若虚叹了口气道，“不，不是这个。”
九月冷淡道，“那你想问什么？你是觉得是我杀了那个采花贼吗？”
独孤若虚回想起那个场面就觉得异常恶心，当时寒江城的守卫进去搜查，无意间看到了那血淋淋的尸块，好多年纪小一点儿直接就吐了。
“采花贼不是你杀的，我知道。”独孤若虚很肯定道，“我来，是想问你，为什么我中了软筋散，而你却什么事情都没有？”
九月注视着他，片刻后冷笑道，“还说相信我，你不还是怀疑我跟那采花贼是一伙的吗？”
九月也不知道为什么，每次独孤若虚用怀疑的目光看着她，话里话外都是打量的时候，她就忍不住发火。
独孤若虚连忙解释道，“不，不是……我只是……”
青龙会为祸武林，所作之事残忍血腥，这个采花贼跟青龙会手下的血衣楼，肯定脱不了关系。
血衣楼楼主薛无泪最擅长的就用毒和易容，那日他所中的毒，就是出自薛无泪之手。连他都能毫无察觉地中了软筋散，而九月却安然无恙，不得不说，这件事一直让他寝食难安，所以待伤好了一些，便立刻赶来询问她。
谁知仿佛像是触动了她什么痛楚，她就一下子生气了。
九月坐在石凳上，抬头看着他，“你从来就不曾信过我，我应该知道的。好吧，我也不想瞒你，采花贼死于女鬼之手，和我没有关系。”
独孤若虚脸上闪过一丝了然，“那软筋散呢？”
话音刚落，九月猛然间一下子站了起来，快步走到他面前，一把抓住他的手往自己胸口摸去……
独孤若虚哪料到她会突然来这么一出，俊脸飞上了一抹红晕，“九月，你……”
“感觉到了吗？”九月不理会他，“我是个死人。”
独孤若虚当场愣住，像是听到了什么令人难以置信的事情，片刻后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颤抖道，“你是……死人……”
“不错，我早就死了，我是灵魂摆渡人，哦，就是你们说的鬼差，牛头马面，黑白无常，随你怎么叫都可以。”九月已然面无表情，“所以你现在知道为什么那软筋散对我没用了吧。”
独孤若虚闭了闭眼，“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九月皱眉，“什么？”
“我说，你死……是什么时候的事情？”独孤若虚心里莫名笼罩着一股悲凉的情绪，看她年纪还小，最多就16,7岁的样子。
九月叹了口气道，“不知道，我忘了。我都不觉得这有什么，怎么你一副要死要活的样子？”
独孤若虚深吸一口气道，“身为朋友，我有点难以接受这样的事实。”
“你有什么难以接受的？无亲无故。你不直接转身逃跑，我已经觉得很好了。”九月端着茶盏，淡定道，“所以以后，你不要来碍我的事。将我鞭子修复好，还给我，就不要再见面了吧。”
“为什么？”
九月猛然间凑近他，眼睛突然变红，“我是死人喔，你不怕么？”
独孤若虚不知道为什么，看着那双似曾相识的眼睛，原本该惧怕的心，却毫无波澜，只是觉得很熟悉的感觉。“不，不害怕。”
“真没意思，现在你知道真相了吧，我是鬼差，你真的不要太靠近我，要倒霉的。”九月认真道，“鬼差，就该独来独往，不该有朋友，爱人，或者家人。”
“为什么？”
九月眼神森然，“并不是所有鬼都是怀着善意的，而且你的眼睛能看到鬼，你不怕以后被我连累，遭鬼报复你么？”
“孑然一身，有什么可怕？倒是你，一个女子，做这种事，肯定会怕吧，那些鬼，形容可怖。就是我一个大男人，有时候无意间看见都忍不住心惊肉跳。”
九月愣了愣，片刻之后面色缓了缓，“还是第一次有人担心我碰到那些鬼物会害怕的，谢谢关心。”
独孤若虚这时才看到她的眼睛一直满满的血丝，茫然无神，刚才开门的动作都是摸索着去的。只是她装的太像了，一时间没有发现。“你眼睛怎么了？要请个大夫看一下吗？”
“不用，老毛病了。那天在山洞里，被厉鬼伤到了，过上一个月就能看到了。”九月很是不在意道，“况且，请了大夫根本没有丝毫的作用。”
“是为了救我吗？”独孤若虚自责道，“是我太小看了那采花贼了，连累了你。”
九月白他一眼，指指自己的背部，“眼睛是小问题，为了救你，我后背才伤的重呢，这几天看不到，也不知道有没有化脓，我都已经感觉不到疼了。”
独孤若虚面上带了一抹着急，“给我看看。”
“男女授受不亲。”九月很冷静道，“为了赔罪，你去给我找个人来伺候我，生辰八字，还有一些条件都写好了。”九月从书里翻出了一张纸。
独孤若虚接过去根本没有看过，只是打量了这处竹屋，片刻之后，他做出了一个决定，“九月，和我回杭州吧。”
“你突然变得这么热情，我真是受宠若惊。不过跟你去杭州干嘛？”九月歪头疑惑地看着他。
独孤若虚皱眉，“你伤了眼睛，若是遇上什么凶恶之徒，那怎么办？况且，这个地方并不适合养伤。”
唉？
最后九月还是没有拒绝独孤若虚，摸摸索索的收拾了下行礼，还是应了他的要求，去杭州住上一个月。
九月也不矫情，毕竟眼睛看不到是真不方便，而且她住这儿，肯定能活生生饿死了。
没人照顾，真是凄惨，九月再一次下定了决定，要挑一个人来照顾自己的饮食起居。
寒江城的人，已经先行回了杭州总舵。独孤若虚跟曲无忆请示之后，决定带着九月从江南回去。因为她背上的伤很重，所以就决定走水路。
这天独孤若虚跟九月两个人吃饭，无意间就问道了那天的那个女鬼，“进那个山洞那么久，我什么都
没看到，那个女鬼到底是从什么地方来的？”
九月叹了口气，“差点阴沟里翻船，那个采花贼挖出了女鬼的尸体，鬼物在自己尸体旁边是最不容易被发现的。”
“那女鬼是谁？是那些受害者中的一个么？”独孤若虚问道，“下手真够狠的。”
九月摊手，“他的未婚妻，而且事情根本不是他说的那个样子。将自己家当全给了他，谁知那个采花贼还真是不要脸，拿着人家姑娘的钱去花天酒地。后来姑娘死心了，原本还期盼他能赶出一番大事业，谁知狗改不了吃屎，最后还白白赔了命。”
“姑娘家家的，不要说脏话。”独孤若虚皱眉道。
九月笑嘻嘻道，“要是我遇上那么个渣男，我铁定活剐了他！”
独孤若虚挺赞同的，“做错了事情，就该受到惩罚。”
“我还以为你会同情那个采花贼。”九月夹了块排骨，沉声道，“毕竟在唐门，你可说我狠心来着。”
“说什么呢，我有那么是非不分。”独孤若虚瞪她一眼，“为什么你总要把我说的那么不堪？有时候我明明不是那个意思。”
九月感觉着窗外凛冽的寒风，却转移了个话题，“快过年了吧。”
“嗯，还有两个月了了。”独孤若虚道，“说起来我有很久没有回秦川了。”
九月笑嘻嘻道，“你是不是想念你的某个小师妹了？”
独孤若虚无奈道，这人怎么总感觉脾气反复无常的样子，好的时候可以开开玩笑，不好的时候，一言不合就要动手的。
“师妹很多，但是真正跟我接触过的就只有江婉儿一个人，不过婉儿一直喜欢公孙师弟，也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能修成正果。”独孤若虚道。
九月挑眉，“那你呢？看你年纪也不小了，你爹娘就不催你成亲吗。”
闻言，独孤若虚突然有些落寞，“我娘早已逝世，我爹在真武，已经有十多年没有见过面了。”
九月却不太懂他有什么好落寞的，对他这种伤春悲秋嗤之以鼻，“你起码还知道你爹是谁，你娘是谁，而我……”
“除了这个我自己取的名字，再也什么都不记得。”
独孤若虚看着她，“为什么？你是鬼差，应该不难查到这些吧？”
“一入冥府，前程往事都成了过往云烟这，就是我们活着的唯一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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