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绮遇醒来的时候,脑子还有些昏沉,喉咙干得像是被火烧过。
他费力地撑起身体,眼前的景象却让他一怔,这不是他昨晚喝醉时所在的包间,而是一间陌生的卧室,窗帘拉得严实,只有一缕微光从缝隙中透进来。
“茉茉?”他下意识地喊了一声。
没人回应。
他下了床,赤脚踩在木地板上,推开房门,走廊静悄悄的,一丝人气都没有。直到他走到楼下,才看到一个穿着黑白女仆装的佣人正在擦拭茶几。
“茉茉呢?”他声眼神茫然。
佣人一愣,低垂着眼睫,轻声说道:“苏先生……夏小姐,她……已经不在了。”
“你说什么?”苏绮遇像是被雷劈了一般,站在原地半晌没反应过来。他喃喃重复,“你说她……死了?”
佣人低头不语,苏绮遇像是被抽空了魂,脑子“嗡”的一声。
……
他疯了一样冲出门,坐上车直奔从佣人嘴里问出来的墓园地址。
他跪倒在那座新坟前,墓碑上夏茉的照片笑得恬静。
“茉茉……”他颤抖着声音,一遍遍低喃,“……你怎么可以死……你怎么敢死……”
他跪在泥地里,雨飘了下来,一点点落在肩上,发上,苏绮遇眼眶通红,喉头堵得生疼,声音沙哑得近乎崩溃:“茉茉,我错了……你回来好不好?”
无人应答,唯有风卷着残花飘落墓前。
……
回城的时候,苏绮遇拦了一辆网约车,神情恍惚地坐在后排。
司机从后视镜看了他几眼,咂咂嘴问道:“兄弟,你这是刚从哪儿出来?一身泥,衣服也脏成这样……”
苏绮遇没回应,只是机械地报了地址。车子在雨中飞驰,到了目的地,司机把车一停,回头催促:“二百四十六,扫一下吧。”
苏绮遇才意识到要付款,手忙脚乱地摸出手机,却因手指发冷识别失败,折腾几次才打开支付界面。
他点进银行App,里面空空如也。银行卡被冻结,信用卡停用,全都归零。
“怎么,还想赖账?”司机语气一下变了,声音带着几分嘲讽,“年轻人就是这样,长得一副人模狗样,其实是个穷鬼吧?打不起车你拦什么车?”
苏绮遇抿紧嘴唇,脸上青一阵白一阵。
“你放心,我会付的……我手机……”他试图解释,却发现连朋友也联系不上,像是这个世界都和他断了线。
司机不耐烦地摇了摇头,啧了一声:“赶紧滚下去吧,真晦气。”
苏绮遇木然地下车,冷风灌进衣领里,他站在街边,满身湿泥,身后是疾驰而过的车流。
他站在苏家别墅门口,寒风吹得他打了个寒颤。
才踏入花园,便看见一地狼藉。
行李箱,衣物,甚至他的私人相册,全都被随意扔在台阶下,有些还被雨打湿。
“你在干什么?”苏绮遇怒吼。
从别墅门口走出一个穿着奢华礼服的年轻女人,笑得一脸轻蔑。
“哥?”苏苒作势诧异地笑了一声,“哦不对,你已经不是我哥了,这是你当初亲口说的,也是亲手把我赶出苏家的,只是你没想到最后沦为丧家之犬的人会是你吧?”
“你凭什么把我的东西扔出来?”苏绮遇快步走上前,字字几乎从齿缝中挤出,“苏苒,你太放肆了!”
“放肆?”苏苒打断他,慢条斯理地道,“抱歉,父亲已经改了遗嘱,他说你不堪大任,怕你把家业毁了,现在的苏家,是我的。”
她轻轻拍拍手,两个保安走出来,将苏绮遇拦在门外。
“苏家现在是我的了。”苏苒笑得得意,“滚吧。”
苏绮遇拳头紧握到指节泛白。他想冲上去,却在保安的压迫下被逼得一步步后退。
……
夜深,苏绮遇走在街头,风一阵比一阵冷,雨后的城市湿漉漉的,连空气都是凉的。他的西装早就皱巴巴地贴在身上,脚上皮鞋磨破了后跟,走一步疼一步。
凌晨一点,他坐在街边长椅上,手上拿着早已冷透的半个包子,咬了一口,馅已经馊了,他却咽了下去。
脚边有个流浪汉在翻废纸箱,看到他时犹豫了下,还是扔给他一件破棉衣:“冷的话……先将就一下。”
苏绮遇愣住了,好半天没伸手。
“怎么?你都这样了还嫌弃上了?”流浪汉冷笑了一声。
苏绮遇伸手接过,把棉衣裹在身上,眼神空洞地望着城市的霓虹,一辆辆出租从眼前呼啸而过,却没有一辆会停下来为他。
天快亮了,苏绮遇蜷缩在一处废弃商场后的角落,头靠着墙壁,胃里空空如也,脑袋一阵阵发晕,眼前的世界都在晃动。
他不记得上次吃东西是什么时候了,这时候,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引起了他的注意。
他侧头望去,墙角处,一只瘦骨嶙峋的野狗正叼着袋子里剩下的鸡腿啃得起劲。
鸡腿上还残留着点肉,苏绮遇瞳孔微缩,眼神死死盯着那鸡腿。
他咽了咽干涩的喉咙,喉结剧烈起伏,挣扎着站起身,踉跄地朝那野狗走去。
脚步声惊动了野狗,它回头看了他一眼,喉间发出一阵沉吼,警惕地露出牙齿。
苏绮遇停住脚,他是苏家最骄傲的继承人,从未想过有一天,会为了狗嘴里的残羹冷炙动念。
可他的胃像是要自内而外地撕裂开,疼得他冷汗直冒。
他咬紧牙关,猛地扑上前去,伸手去抢那块沾满泥水的鸡骨头。
野狗瞬间炸毛,朝他扑咬过来。
他毫无防备地摔倒在地,衣服被抓破,手臂上被狗牙咬出一道血痕。
他疼得低吼了一声,抓起地上的塑料袋往狗头上罩,狗呜嗷一声被惊得后退几步,他趁机从地上抢起那块半咬的鸡腿,一边退一边抱在怀里,像是抢到了一块价值连城的宝物。
他退到墙角,坐倒在地,手还在发抖,盯着那根满是牙印和泥浆的骨头。
一口、两口,带着腥土的味道,苏绮遇捂着胃,在破晓微光下,蜷缩成一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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