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他如今已是米尼亚小城的领主。那座小城位于加利奥索斯的南边。”海盗船长毫不犹豫地回应道,轻而易举地打消了亚历山大心中的疑虑。甚至还精确地说出了地点,仿佛是在有意提醒亚历山大,若有需要,尽可去查证。
事实上,这便是证明希特家族诚信的有力证据。毕竟,倘若希特家族并未履行承诺,以维迪扬的性格,想必早就与他们彻底决裂了。
紧接着,亚历山大抛出了下一个问题:“你觉得,既然你已然‘背叛’了希特家族,他们会对前任船长展开报复吗?比如剥夺他的爵位?亦或是派遣人手追杀你?又或者是采取诸如此类的手段……”
“这……”海盗船长一时语塞,竟不知该如何作答。
仔细想来,这种可能性当然存在。希特家族势力庞大,对于背叛者,难保不会施以惩戒。然而,他确实并不确切知晓希特家族的真实想法与行动。坦率地讲,他内心深处也着实不愿去思考如此棘手的问题。
无论那位前任船长遭遇何种境遇,他首要考虑的,始终是自己和手下船员的安危。但他又不愿表现得过于冷漠无情,让人觉得自己没心没肺,于是便选择了沉默以对。
然而,亚历山大依旧目光灼灼地注视着他,等待着答案。房间内的气氛也因此逐渐变得尴尬起来。维迪扬深知自己已无法逃避,思索片刻后,他含糊其辞地回答道:“我……我觉得应该不会。至少截至目前,我从未听闻过类似的事情发生。”
“我明白了。如此便好。我询问这个问题,只是不希望你的船员陷入两难的境地,在你和前任船长之间被迫做出艰难的抉择。”亚历山大对于希特家族所谓的正直,既没有表现出特别的喜悦,也并未流露出明显的恼怒,只是平静地陈述着自己的想法。
语毕,他紧接着便切入了下一个问题:“你曾告知我,你的士兵每年所需的花费高达四五次维萨。我想,这其中尚不包括他们的食宿费用。这究竟是为何?这几乎比我花在自己士兵身上的工资、伙食以及装备等所有费用的总和还要多出一倍!”
亚历山大的声音中,惊讶之情清晰可辨。事实上,自听到维迪扬提及开销一事起,他便一直想要探讨这个问题。
“呵呵,那是因为我们海盗的情况与您的士兵有所不同,大人。”海盗船长轻声辩解道,言语间带着一丝无奈与感慨。
“我们大多数海盗,心中所想不过是尽快赚取足够的钱财,而后便选择退休,过上安稳的日子。找一个宁静的小村庄,亦或是一座被世人遗忘的城镇,购置一块土地,从此忘却过往那些充满惊险与罪恶的日子。这,便是我们大多数海盗心中的梦想。”
男人在讲述这番话时,语气中透着几分飘渺,仿佛已然沉浸在对那美好未来的憧憬之中。就连眼神也变得柔和起来,似乎他自己也同样无比渴望这样的归宿。
稍作停顿后,他继续说道:“我想,大人您或许并不了解我们海盗的真实状况。您有所不知,我们大多数海盗的职业生涯都极为短暂。通常情况下,大家仅仅工作几年,多数人在五年左右便会选择退休。就像我的两个弟弟,他们便是如此。”
“他们在船上做了整整五年的水手,直至船长同意放他们离开。等到攒够了足够的钱财,他们便毅然决然地离去。可惜的是,其中一个弟弟早已因发烧而离世,但我最小的弟弟如今还好好地活着,他在一座小城里经营着一家颇为不错的旅馆,日子过得也算安稳。”
亚历山大听闻此,不禁感到颇为惊讶。在他的认知里,海盗与其他诸如农民、矿工、铁匠等职业并无太大差异,都应是在某一行业辛勤耕耘数十年,直至年老体衰,无法再继续劳作时,方才选择退休。
然而,从维迪扬所透露的信息来看,海盗这一职业,倒更像是为了赚取外快而从事的一份临时兼职。
“放弃海盗生涯就这般容易吗?他们真的能够随心所欲地购买土地?难道就没有人追究他们的过往?”亚历山大理所当然地提出了心中的疑问。
在他的想象中,倘若听闻有海盗企图在自己的封地内定居,他定会毫不犹豫地将其逮捕。即便不追究其之前犯下的罪行,可海盗的身份毕竟特殊,难保不会在当地惹出诸多麻烦。毕竟,无论在海上还是陆地上,海盗都向来是令人头疼的存在。
“哈哈,世界如此广袤无垠,又有谁能轻易找到他们的踪迹呢?”海盗船长却是满不在乎地耸了耸肩,而后微微点头,继续解释道。
“大人,的确有部分海盗在试图隐姓埋名时被抓获,等待他们的,自然是被绞死的悲惨结局。但大多数海盗都如同人间蒸发一般,消失得无影无踪。他们中的许多人会伪装成四处游历的商人、初来乍到的奴隶贩子,甚至是功成名就的雇佣兵。总之,他们以有钱人的身份,试图在某个地方安定下来。”
“他们只需贿赂当地的几个村长和长老,便能轻而易举地获得一块土地。即便有人心存疑虑,但大多数人都不会太过在意。毕竟,金钱的力量足以让他们选择沉默。”
至此,亚历山大终于明白,海盗们对金钱那强烈的需求究竟从何而来。
的确,若想要在短短几年内伪装成有钱人,并顺利实现这一目标,就必须极度贪婪,尽可能多地获取财富。
但紧接着,新的问题又在亚历山大脑海中浮现:“为何海盗们大多在几年后便选择退休?既然工资如此丰厚,为何不多干几年?而且,为何你们船长会任由他们想走就走呢?”
对于那些要求提高工资的“工人”而言,最常见的解决办法似乎是让他们延长工作时间,以创造更多价值。
“哈哈哈,”然而,这个看似理所当然的问题,却引得对面的维迪扬发出一阵坦诚而又略带调侃的笑声。他缓缓地点了点头,说道:“确实,正如我之前所说,大人,您对我们海盗了解甚少。就像我之前提到的,我们海盗与您手下的士兵截然不同。倘若我的船员决定逃跑,或是躲进码头的某个角落,我几乎毫无办法将他追回。即便我只是稍微教训他一下,卫兵便会立刻出现干涉。”
“但是,如果您的一名士兵开小差,呵呵呵……我相信大人您定然清楚会面临怎样的后果。”
就在此刻,亚历山大瞬间明白了维迪扬想要表达的意思。
“嗯,我懂了。在我军中服役的士兵,有法律的威严时刻约束着他们。无论他们逃至何处,都极有可能被我的手下或是相关部门发现并惩处。”
“但海盗团伙显然无法拥有这般强大的威慑力。你唯一能够用以约束他们的,唯有金钱,而这也仅仅只能将他们暂时留在船上。”
“大人真是睿智过人!您说得一点儿没错!”维迪扬重重地点了点头,眼神中流露出对亚历山大敏锐洞察力的钦佩。
“没有人甘愿像我们这般整日在风险中徘徊。我们常常要直面生命危险,而这些危险,大多数人终其一生都不会遇到。刀割之痛、砍伤之险、断肢之厄,当然,还有死亡的阴影……我们时刻都要去面对。”
“即便冒着如此之多的风险,我们在余生中,依旧不得不生活在恐惧的阴影之下,时刻担心着自己不堪的过去会突然浮出水面,给自己带来灭顶之灾。”
“而您的士兵却能够毫无顾虑地回归家园。他们无需在漫漫长夜中辗转难眠,担忧您会在某个黑暗的角落突然发现他们的背叛,然后在第二天清晨,将他们吊死在墓碑之旁。”
维迪扬说着,恶狠狠地往地上吐了口唾沫,那语气,仿佛是在诉说着自己亲身经历过的痛苦与无奈。
“所以,我们实行所谓的‘开放式合同’。任何一名船员,都有权随时提出离开,而船长则必须全额支付他们应得的报酬,无论最终的结果如何。即便他们转投竞争对手的船队,我们也必须遵循这一规定。”
“船长若想阻止船员离去,唯一的办法,便是向他们证明,自己能够为他们获取更多的战利品,让他们看到实实在在的利益。”
亚历山大瞬间领悟,这也正是维迪扬前来寻求合作的重要原因之一。
由于希特家族对他展开追捕,并封锁了他原本的“劫掠区域”,他的船员们很快便会因看不到希望而纷纷离他而去。毕竟,他们并非那种愿意与船长同生共死的忠诚团体。
亚历山大逐渐了解到,大多数海盗的生涯如流星般短暂,他们只在觉得必要的时候才会在这条充满风险的道路上停留。
毕竟,死亡的阴影时刻笼罩,受伤的痛苦随时可能降临,亦或是更可怕的,被当局抓获后成为杀鸡儆猴的惨痛后果,足以令绝大多数人想要尽可能缩短在这危险行当里的“服役”时间。
“那你呢,维迪扬队长?在你的兄弟们纷纷离开之后,为何你还选择留下来呢?”在明晰了这其中的缘由后,亚历山大自然是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向维迪扬发问。
“哈哈哈,因为我喜欢啊!”这位留着大胡子的男人豪爽地挥了挥手,语气坦诚地回答道。
“那种在陆地上的生活,实在是不适合我。我曾经尝试过过上几周那样的日子,却感觉仿佛被窒息般难受,就如同脖子上始终套着一个绞索,令我喘不过气来。
晚上不能随意出门漫步,清晨也不能畅快地饮酒,而且无论购买什么东西,都得全额付清,毫无通融的余地。呵呵呵……”
他微微仰起头,眼神中满是对海洋生活的眷恋,继续说道:
“不,我深深热爱着大海。我钟情于海风轻轻拂过脸庞的那种惬意感觉,仿佛是大海温柔的抚摸;我痴迷于微风中那夹杂着的咸咸味道,那是大海独有的气息;我沉醉于海浪轻柔的摇曳,恰似母亲温柔地摇晃着摇篮,哄孩子安然入睡;我享受着自己掌控自己命运的那份自由,无需受制于他人的意志;我深深地眷恋着……待在自己的船上,那是我的天地,我的归属。”
亚历山大能清晰地感受到,维迪扬的话语中饱含着浓浓的爱意与深深的怀念,他的眼眸里甚至泛起了回忆的涟漪,仿佛正沉浸在那些与大海相伴的美好往昔之中。
很显然,这个男人若是愿意,完全可以滔滔不绝地连续几天解释他为何对这种生活情有独钟。但倘若非要用一个词来概括,那无疑就是——自由。那种能够随心所欲做任何自己想做之事的自由。
由于有着相似的背景,亚历山大当然能够深切地感同身受。
作为一名领主,在很多方面,他与海盗船长有着异曲同工之处,只不过他拥有合法去做任何自己想做之事的权力。
倘若他对其他船只展开掠夺,这在世人眼中,不过是他为了打倒竞争对手,进而改善自己领地内人民的生活,是一种正当的手段。
然而,若是维迪扬试图对他的船员做类似的事情,那么,他无疑将被打上罪犯的标签,遭到众人的追捕。
亚历山大敏锐地察觉到,善与恶之间的界限竟是如此的微妙与讽刺,而这一点,让他觉得饶有趣味。
就在亚历山大陷入沉思之际,维迪扬突然咳嗽了一声,打断了他的思绪,紧接着,维迪扬话锋一转,谈到了另一个话题:
“多谢大人没提起这件事。其实啊,我哥哥们临走之前,还问过我,要不要为我父母向队长报仇。嘿嘿嘿,我当时可就威胁他们,要是他们再敢说这种话,我就把他们绞死。”
他微微顿了顿,脸上浮现出复杂的神情,继续说道:
“你看,我其实并不恨船长的所作所为。这听起来或许有些让人觉得丢脸,但事实上,在我内心深处,其实挺庆幸他当时出现了。
当我看到那些农民和劳工,日复一日地辛勤劳作,却看不到尽头,生活毫无希望可言,当我意识到自己很可能也会轻易地沦为他们中的一员时,我……我真的从心底里感到感恩。”
说完这番话,男人立刻端起酒杯,猛地喝了一大口酒。因此,旁人也无法分辨,此刻他脸上泛起的红晕,究竟是因为酒精的作用,还是因为承认这件事而感到羞愧。
亚历山大着实有些惊讶,这个人竟然会向一个对他而言基本上算是陌生人的自己,透露如此隐秘的心事。
或许,这便是他始终无法舍弃海盗船长这一职位的原因吧。并非是因为他贪恋随之而来的权力和权威,而是因为某种更为原始、更为珍贵的东西——船,已然成为维迪扬生存的根本理由,是他所坚守的生活方式。
亚历山大并没有对这个人的行为作出评判。他虽然并不完全认可这种想法,但与此同时,他也能够理解这个人的出发点。
在这个时代,农民并非是一份光荣的职业,相反,他们常常遭受残酷领主的无情压迫,生活艰难,几乎没有喘息的机会。
于是,亚历山大忍不住问出了他脑海中自然而然浮现的下一个问题:
“你们船员里有多少人是像你这样想的呢?无论发生什么,都会坚定不移地和你在一起的人。”
“大约两百人,大人。”海盗船长坦然地透露,随后又赶忙迅速补充道:“不过,大人您的问题其实不太准确。”
“您知道,我的船员总数大约有两千人。其中一千三百人属于正式船员,他们每人都能分得一份战利品。而其余的人……则有点像奴隶——有负责划船的水手、打扫卫生的清洁工、清理甲板的扫地工、负责饮食的厨师,以及做各种琐碎家务的仆人。”
“我之所以说‘某种奴隶’,是因为在很多方面,他们与我们是平等的。他们能和我们享用同样的食物,住在同样的地方,甚至有时在战斗中人手不足时,他们也能得到武器,参与战斗。”
“他们唯一无法得到的,便是战利品的分成。不过,他们被承诺,只要服役满五年,就会得到五百韦萨(相当于5000罗帕尔)的一次性补助,之后便能成为正式的海盗。我和我的兄弟们当初便是如此开启我们的海盗生涯的。”
“所以,大人,如果您只是问我可以毫无疑问地指挥多少名船员,那么我猜测,应该接近一千人。”
亚历山大颇为欣赏这个人能够准确理解问题的含义,并如实回答出真实的数字。
“哈哈哈,原来如此,多谢你为我解惑。”他点点头,但很快又微微皱起了眉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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