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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大物资经销公司经理乔松林最近心情不错,经过这些年的打拼,公司的规模越来越大。他不再满足于物资的进出与供销,开始把目光投向产业链条上。他已经先后与数个知名厂家洽谈新产品的合作事宜,决心在第二产业中抢占一席之地。但是均因为各自利益的分配问题悬而未决,一切还有待于进一步的选择和谈判。
由于公司业务的扩大与何冬梅自身的努力,她被公司提升为办公室主任。文书工作重新由白玲担任。白玲在一年半之前因工作失误被调到销售科当了一名推销员。经过一年多的经历和磨练,她已不再是那个脾气任性工作马虎的娇小姐了。所以在何冬梅的建议下,重新回到办公室,如今,白玲工作认真、任劳任怨,与同事的关系也很融洽,很受大家的推崇和经理的赏识。尤其与何冬梅的关系更是情同姐妹。她一口一个何姐叫的甜蜜亲切,何冬梅也更加喜欢这个漂亮年轻的姑娘,并深深体会到,人是可以改变的。白玲的转变充分说明艰苦困难出人材,安逸舒服造庸人。
这一天,乔松林又拨通了一个厂家的电话,“喂!于厂长吗?我是乔松林。咱们前几天谈的合作问题,你们研究的咋样了?唔!唔!这么说,你们还是一步也不让了?于厂长,我可是一下子投入三百万那!你们不过是以新产品为股份呀!再研究研究?那好,好。”他撂下电话,心中很是不平,自言自语道:“以前只知道商家为利益寸步不让,没想到工厂也是分角必争。唉!这就是市场经济呀!”
白玲进来了,“乔经理,收发室来了一位自称庄所长的要见你。”“庄所长?”乔松林寻思了半天,“不认识,他找我什么事?”“他说你认识他,以前跟你做过几次生意。说是要跟你谈谈新产品生产的合作问题。”乔松林似乎有点印象了,“他怎么称呼?”“庄道成,他说自己是天成生物研究所的所长。”乔松林笑了笑,“生物研究所?所长?庄道成?”乔松林拍拍额头,“想起来了,那都是六年前的事了,快请他进来。”白玲出去迎接庄道成去了。
不一会儿,一个一身米色西装、红地黑花领带、乳白色皮鞋,四十多岁的中等个头风度翩翩的男子走了进来,刚跨进门就笑容满面的喊道:“乔总,你好哇?”
乔松林忙站起身迎上去,“庄经理,不!庄所长,是什么风把你吹到我这小庙来了?”庄道成伸出双手握住他的手,“无事不登三宝殿。”乔松林让庄道成坐下后,问:“庄先生怎么又干上科研了?“庄道成故作谦虚的摇摇头,“这也是不得已而为之,谁让我不是做买卖那块料。头几年跟你做了几桩生意,都是你挣我赔,只好象落水狗似的爬上岸,现在干干老本行混口饭吃。我不是跟你说过嘛,我是学医药的。”乔松林想了想又摇摇头,“你什么时候跟我说过你是学医药的?”“没说过吗?”庄道成似想非想,“可能是你忘了,也许是我没说过,总之是我干了研究工作,没想到还真整出点名堂。这不,一有成果我就找你来了,发财也得大家发呀!”这时白玲走上前询问客人:“庄所长是喝茶还是喝咖啡?”“都不喝。”庄道成煞有介事的表白,“这几年整天闷在实验室里,什么茶水咖啡都忘了滋味了,连白开水都没功夫喝。”他颇有感触的看了白玲一眼,“谢谢,我的时间太宝贵了,我跟乔总谈完话就走。”
白玲给他倒了一杯白开水,又往乔松林的茶杯里续了一点水,出屋去了。庄道成端起水杯喝了一小口,看着乔松林笑了笑,很低调的说:“原先我对自己的成果真是没报太大的希望,可是经过临床一试验,还真让我吃了一惊。”说着又故意停下话看着乔松林,似乎是在看他的反应,乔松林很感兴趣的问:“怎么样?”庄道成没有马上回答,而是拉开随身携带的文件包,从里面掏出一盒药放到乔松林面前,“怎么样,你先看看我再说。”乔松林拿起药盒看了看名称,“‘克癌宁’,好家伙,还是重要攻关项目呢!”他又看了看盒上的说明,“对各种肿瘤均有疗效,你不简单哪!纯中药制剂,狼毒,蛇毒……嗬!全是带毒的成份。”庄道成接话说:“这就是以毒攻毒,当然还有二十多种中药成份我不能全写上,以防仿制。”“对!”乔松林被打动了,他摸了摸药盒的封口,“可以打开看看吗?”庄道成点了点头,“当然可以。”乔松林打开了药盒,抽出两枚封闭型的白色药片,同时抽出说明书看了一遍,“看起来这是一种新药哇。”庄道成有点不满的说:“啥叫新药,这叫好药,惊世奇药!不是好东西我能拿到你这吗?它可是费了我研究所二十几个专业人员五年的心血呀。这二十多个人里光博士就七人,还有三个海归。”说着又从文件包里掏出几页纸,“你再看看这个。”乔松林接过一看是临床试验报告,上面全是国内几家著名医院的试用结果。乔松林逐行看下去,并读出了声,“北京协和医院、清华大学医学院附属医院、中国人民解放/军301医院、第四军医大学……”庄道成打断他的读声,“别光看医院,看他们试用的疗效。”乔松林开始看各医院报告的医疗效果,“治愈率77%,这是协和的;72.5%这是清华的;79.3%这是301的;70.9%这是……”庄道成又打断他的读声,“你再看看这个,”说着从公/文包中抽出一张厚纸片递给乔松林,《专利证书》,乔松林一眼就看到上面的四个大字,他接过来仔细看了一遍。专利人:天成生物研究所庄道成。“你给我看这些到底是想干什么?”“别忙问。”庄道成又从文件包里掏出近十种药和相应的临床试验报告,以及专利证书。乔松林一一看过之后,庄道成看到他惊讶的目光,感觉时候到了,“我这些新成果怎么样?”“不错!”庄道成这才向他交了底,“我今天来的目的就是要跟你合作,我们科研所附属的制药厂准备立即投产这些新药,但是由于资金短缺,急需寻找投资合作伙伴。我想到了你,也知道你这些年效益不错,拿出几个钱不成问题的。”“你可以向银行贷款吗?”庄道成一摇手,“银行的钱那么好贷?少了不够,多了不贷。我们的产品虽好,还是列不进国家计划呀。唉!难哪!”说完他注视着乔松林,“不知你意下如何?”乔松林又拿起那几张专利证书看了看,上面国家专利局的红色印章让他动心,他又抬头望着庄道成那带着得意和期盼的目光,点点头说:“让我考虑考虑,你给我几天时间,我跟公司的同事研究研究,可以吧?”“那是当然,我把这些东西都留在你这里给大家看看,不过咱俩还有行动。”庄道成端起水杯一口把水喝净,然后抹了一下嘴又挥挥手,“下午你跟我到我们附属药厂去看看,我得让你心里踏实呀。”乔松林很信服的问:“你们药厂在哪?”“南苑开发区,天成制药厂。”乔松林又看了一眼专利证书上的专利人天成科研所几个字,口里默念出来:“天成科研所、天成制药厂,你行啊!庄经理、庄所长,看来你这些年是功成名就哇!”庄道成脸上微微泛红摆摆手,“彼此彼此,跟你比还是不值一提,我可是上门求你呀!”“哈,哈,哈。”两个人都开心的笑了起来。乔松林问道:“如果投资需要多少?”庄道成肯切的回答:“至少五百万。”乔松林重复了一遍,“五百万!额度不小哇。”庄道成站起身,说:“走,快中午了。咱俩吃饭去,我请客。”乔松林也站起身,“你是客,还是我请吧。”他把庄道成留下的东西装进两个档案袋锁进卷柜后,与庄道成一起出了公司。
下午,乔松林随庄道成参观了天成制药厂。回来后,乔松林立即召开了公司中层以上的领导人员会议。会上他把庄道成留下的药品、证书和文件给大家传看,之后他兴致勃勃的说:“这些都是天成科研所的新成果,刚才我参观了他们的制药厂,规模不小,设备也先进,所以我认为可以合作,值得投资。”接着他介绍了天成制药厂的概况。会上大家纷纷发表了各自的见解,绝大多数人赞成投资合作,最后乔松林说:“庄所长承诺,这些新药品投产后,药厂可新增产值五千万元,利润按五五分成。”乔松林的决定得到了全体与会人员的通过。
散会后,办公室主任何冬梅来到乔松林面前,“总经理,我有几句话想跟你说。”“好,到我办公室说吧。”何冬梅同乔松林回到经理办公室,何冬梅坐在他对面后,说出了自己的看法和疑问:“总经理,刚才你在会上提出的项目我认为是可行的。产品和证书都摆在那了,工厂你也参观了,投资合作的决定我也没有意见。不过为了更把握一些,我觉得这些药品、证书,有没有必要到工商局和卫生局咨询一下?”乔松林想了想,“对,你说的对。五百万哪!决不能草率行事。明天咱俩一起到工商局和卫生局去。”
第二天乔松林和何冬梅先后去了工商局和卫生局,咨询的结果使乔松林大吃一惊,尤其是工商局人员上网查询后告诉他,所有专利证书都是伪造的。经过与市科协联系后又得知,临疆市没有叫天成科研所的单位。听到这些乔松林头上顿时渗出了汗珠,连后背都觉得凉嗖嗖的。工商局的人员指出这是一个经济诈骗案件,你回去后注意接听我们的电话,我们立即与公安局联系。二人出了工商局又去了卫生局,卫生局的人员检查了药品后指出,“到目前为止国内还没有任何一家制药机构能研制和生产出这样的药品。药盒上的批号也属于伪造,这些药品具体是些什么药有待进一步化验确定。至于这些国内著名医院的临床试验报告更是无稽之谈,这些医院绝不可能给任何单位和个人提供这些所谓的报告。”接着卫生局也表示,立即向公安局通报,一定要彻底清查这个恶劣的诈骗案件。
回公司的路上,乔松林一边开车一边感激的问何冬梅:“何姐,你怎么就想到要到工商局和卫生局去查查呢?难道你看出了什么疑点吗?”“疑点是有一点儿,但更主要的是它使我联想起一件事。”乔松林扭头看了她一眼,“说说,你看出了什么?”何冬梅凝望着前方,叹了口气,感慨的说:“今年三月份我二姨得了肝癌,走了国内几个权威肿瘤医院,花了不少钱最后也没能挽回生命。我表哥跟我们说过,多少个著名医生都说目前还没有医治癌症的特效药物,临床应用的药品只能起到缓解和一定程度的疗效。任何治癌药物都不敢说治愈率达到百分之多少。因此我看到庄道成的‘克癌宁’治愈率达到百分之七十多,不能不引起我的怀疑。这是一方面,更主要的是这些专利证书使我想起几年前我的一个高中同学就是被一个持假专利的人骗了,被卷走几十万的合作资金。虽说最终破案了,但是钱被罪犯挥霍一空。我的同学因此一蹶不振。所以,几个方面加在一起,我认为有必要查询核实。”听了何冬梅的一席话,乔松林十分感动,他把轿车停到路边半转过身,感激的神色溢于言表,“何姐,这回你又救了我,你是我的恩人,也是公司的贵人哪!叫我怎么感谢你呀?”何冬梅十分郑重的摇摇头,“总经理,快别这么说,更不要谈感谢。我是办公室人员,理应当好你的参谋,如果看到问题不及时说出来,不就是失职嘛!那么你要我们这些人还有什么用?”乔松林两眼露出钦佩的目光,“何姐,你能来公司是我的荣幸啊!我也感谢我的老班长魏立群,是他给我推荐了一个难得的人材。”何冬梅收住笑容,“总经理你过奖了,我算什么人材,我只是个普通的制图员,是我最困难的时候你帮了我,我做了自己应该做的事。”乔松林用重新审视的目光打量了一会儿何冬梅,他感到面前的人是那么可亲可敬,她就是自己的亲大姐,以往在自己眼里她就是一个普通的下岗女工,一个勤俭持家、认真工作的普通妇女。而且曾经因为脸上的一块记被一些用工单位拒之门外,被逼到拣破烂的地步。他为她感到不公平,自己也感到惭愧,何冬梅刚进公司时,自己不也是只安排她当了一名清扫工吗?唉!人哪,又能有几人识得金镶玉?认得泰山啊!一年多来何冬梅的品德、人格和工作作风越来越让他佩服、敬重。他默默的坐正身体并笑了一声启动了轿车。“你笑什么?”何冬梅问。“没笑什么。”汽车重新驶进快车道时,乔松林才回答了她的话,“我是笑你刚才说的那句话,我只是做了自己应该做的事。何姐,你说得多容易、多平常,可是又有几个人能做的到呢?”
在公安局经侦大队的布置和安排下,乔松林在第二天与庄道成签署了远大物资经销公司和天成制药厂合作的合同,并在两天后往庄道成提供的帐户转入了五百万元资金。庄道成随后到银行将这五百万资金转到了另一个秘密帐户,然后到机场买了去南方某地的机票。其实他的这一切行动都在公安人员的监控之下。就在他准备登机的时候,被跟踪已久的警察逮捕归案,从而及时侦破了一起重大的经济诈骗案件。
事后,天成制药厂卢厂长一行人来到远大物资经销公司,感谢乔松林及时发现了庄道成的犯罪动机,避免了重大损失和两个单位不应有的经济纠纷。天成制药厂卢厂长说:“庄道成是在前几年给我厂进了一次药材时与我认识的,前几天他谎称一个药材供应商要参观一下工厂,我答应了。当我提出要陪同参观时他拒绝了。我当时没有在意,只想到人家是怕我与供应商接触抢了他的生意。万万没有料到他背后做了这么多的假。我到公安局去看了,庄道成给你看的新药都是我厂原有的中成药,他只是重新换了包装。他本人也不是学医的,据他说他连高中都没念过。就连合同上天成制药厂的公章也是他伪造的。谢天谢地更谢谢你乔经理,总算是发现的及时,没造成严重后果。哎呀!乔经理,这事我一想起来就后怕,坐在家里也会飞来横祸。”乔松林也大有同感的说:“真是太可恨啦。现在一想起这件事我也是后怕,五百万哪!到时候我跟你要,你能认帐吗?要不是我们公司的办公室主任何冬梅提醒我,恐怕咱俩就要在法庭上见了。”卢厂长提出见见何冬梅,乔松林把何冬梅找到办公室,卢厂长向她再三表示感谢。
乔松林几次在公司办公会上提出要给何冬梅重奖,都被她拒绝了。无奈之下乔松林只好开玩笑的说:“何姐,真拿你没办法,只好发年终奖时跟你一起算帐啦。”
杨丽颖接到魏立群的回信后,她第一眼就看到“离婚协议”上魏立群的签字。她惊呆了,人象傻了一样站在操场一角发起呆,连信封掉在地上都不知道,心中象被人猛浇了一盆冰水,整个脑袋似乎是只剩下一个空壳。她抬起抖动的双手又看了魏立群三个字,千真万确正是他那刚劲有力的笔体,只是笔道有些弯曲。杨丽颖嘴里不由自主的默念着:“真的就这么狠心吗?魏立群你真的就这么狠心吗?我……我只是想考验你一次……”“杨老师!你的信。”直到一位女学生把掉在地上的信封拣给她,送到她手里时她才从呆滞的神情中清醒过来,“谢谢。”她勉强笑了笑,接过递到手中的信封。那位学生在转身的时候,看到她脸上的苦笑,心中也一愣,“小杨老师遇到什么事了?或者这封信给她带来了什么?”她走出十多步还回头张望了杨老师一会儿,她发现杨老师用手在脸上,不,准确的说是在眼睛上擦了一下。这位学生顿时心中一阵难过,“她流泪了?”因为小杨老师不但是她们这些女孩子的师长,更是她心中的偶像,是她们最崇拜的大姐,她的文采、风貌、品格都是她们的标识和想往。她们不愿意看到小杨老师的痛苦和眼泪。
杨丽颖本不想再看魏立群的信,真想把它撕得粉碎方消心头的怨恨和委屈。但是出于理智,她强忍悲痛把信看下去,“丽颖,也许是最后一次这样称呼你了。我是用十分难过的心绪、颤抖的手签下自己的名字。因为这绝不是我的本意,我到现在也不明白你为什么这样不理解我?不原谅我?我知道你不可能再对我做出任何解释了,一切都过去了,但是,我还是再一次向你表白,我魏立群绝没有做出对不起你的事。是的,我的一些选择可能违背了你的意愿,我向你道歉,如果我因此而耽误了你的青春,如果我在不觉中伤了你的心,以及给你带来不可忍受的委屈,我再一次向你表示深切的忏悔和谢罪。如果说我们的缘份就这样尽了,我不甘心!但是,鉴于我不想再给你带来伤害和不幸,并依据你的意愿,我只好做出违心的选择。一个不合格的男人,一个不称职的丈夫,一个永远爱你又不得不放弃的人。不要恨我,祝你幸福。”杨丽颖心如刀搅一样收起了信和“离婚协议”,人象丢了魂似的回了教学楼。
杨丽颖离开了魏立群的家。发生的事情已经追悔莫及,她恨自己的任性,也恨魏立群的无情。难道我杨丽颖就这样轻易的让你下了决心吗?曾几何时,我在你心中连一点儿留恋都没有了?自己曾经认为牢不可破的爱情就这样烟消云散了。临走时,杨丽颖两眼满含泪水在门口对公公婆婆深深的鞠了一躬,“妈,爸,感谢你们四年来对我的关心和爱护,你们永远是我的爸爸妈妈。我走了,不要记恨你们这个不孝的儿媳。”望着她走出院子的身影,公公只看了一眼便难过的低下头,婆婆还在院门口翘首眺望,见杨丽颖回头招了一下手快步消失了。
然而,事情还没有结束,不可容忍的悲痛又降临到杨丽颖的面前。在她离开婆家的十多天后,又收到了那个没有勇气署名的人写来的信。信中,那人以忏悔的口气告诉她,“杨老师,我向您谢罪,前次我信中讲过的事情,虽然当时认为是个不争的事实,最终事实证明那只是个谣传,一个让错觉遮住眼睛的误会。”接着他把事情真象作了详细的解释,所有情节都与魏立群第一封信中的辩解毫无出入。最后这个人在信中说:“杨老师,我确实犯了个十恶不赦的罪责,我伤害了魏书记和您。如果你们之间因此而产生误解和裂痕,请看在你们往日的感情和恩爱的份上和解吧。请原谅我,我曾经不想写这封信,但是我经受不了良心的谴责。一个仍然有一点儿良知的人,一个仍然不敢署名而又十分卑劣的人。”杨丽颖看完信呆呆的站在操场一角,她不知道此刻是什么心情,她只觉得愤怒、悔恨、懊恼和悲哀一起涌上心头。她转过身去,坐在一块凸起的地砖上,任泪水无遮无拦的往下流。她平生第一次尝到了流进嘴里的泪水是那么冰冷和苦涩。她已不在乎身后的学生了。由于自己的轻信、呕气和较劲,从而把事情推到这一步,杨丽颖还能说些什么?做些什么?这以后,只有她时时出现的呆呆的眼神和梦中的哭泣成为对自己不应有的惩罚。
又是一个金秋时节,胜利乡十里八村的农民,为了感谢乡卫生所救死扶伤的情意,纷纷给这里的医务人员送粮送菜送瓜送豆。光徐丽华分得的东西就有七、八个麻袋,堆在仓库里已经快一个星期了。土豆白菜罗卜还好放一些,茄子黄瓜辣椒已经开始干瘪了,甚至出现了腐烂现象。徐丽华很着急,想求农民兄弟的拖拉机往家送一趟,看到人家正忙于秋收又不好意思张口。她忽然想到程才,真后悔怎么没想到这个“好人”呢。何不求他晚上收摊时用车给捎回去呢。中午吃完饭,她来到市场找程才,可是程才不在,他的摊位上是个农民在卖蘑菇。徐丽华询问了旁边那个卖山货的摊主,“程师傅咋没来?”那位摊主摆摆手,“程师傅已经好几天没来了,是不是不干了?说不准。”徐丽华失望的回到卫生所,心想只好求农民的拖拉机了,这些东西实在是不能再存放在这里了。
第二天早晨,徐丽华刚刚洗完脸,正梳头时,听到一阵轻轻的敲门声。她走出屋,从门玻璃就看到是程才站在外面。她高兴的打开门,“程师傅。”程才问:“听说你找我?”徐丽华把他让进屋,脸有点红了,“实在是不好意思,想求你晚上带点东西回去。”“行!”程才爽快的点点头,“这有啥不好意思的,今晚上我收摊就过来,你等我。”徐丽华看着他兴奋的样子,笑了,“我还以为你不干了呢,这几天上哪去了?”“啊!我出趟门,是年初做煤的买卖别人欠的帐,我讨债去了。”“要回来了吗?”“要回来了。”程才挥挥手,“我先走了,我回去摆摆货。”说完他转身走了。其实程才前几天接到了牡丹江东四派出所探长阚理政的电话,贾世宝诈骗案告破了。虽说程才的两千吨煤钱早已被他挥霍了,但是法院在判处时没收了他的全部财产,拍卖后抵补了程才的全部损失。阚探长在电话里请他到牡丹江领取补偿的煤款。程才虽然是爽快人心中藏不住话,但是自己走“麦城”的事还是不愿意让徐丽华知道,只好撒了一个小谎言。
下午,还没到五点钟,程才想到徐丽华快下班了,赶紧收拾摊上的货物。旁边的摊主看他紧往车上收货,“程师傅,今天咋走这么早?”“有点事,早走一会儿。”程才把车开到乡卫生所门前,正在给一位老太太量体温的徐丽华见程才进来了,歉意的说:“来这么早,程师傅,耽误你卖货了。”程才一笑,“别这么说,现在天短了,早点收摊正常。”徐丽华从老太太的腋下取出体温计,仔细看了看,“大娘,你的体温不高,正常,我再给你量量血压。”她拿过血压计扭头对程才说:“麻烦你再等一会儿,我给大娘量完血压咱就走。”“不忙,你忙你的。”程才坐在靠墙边的一把椅子上,看着徐丽华给那位老太太量血压。量完血压后徐丽华告诉老太太:“大娘,你老的血压偏高一点儿,我都写在这单儿上了,你拿着这个单儿到里屋张大夫那开点儿降压药,吃上就能好。”老太太一面放下毛衣袖口一面感谢的说:“谢谢你了,姑娘。”老太太拿着单子到里屋去了。
徐丽华收拾完桌上的物品,把程才领进仓库,指着地上的麻袋,“太多了。”“不多,我车上有的是地方。”程才说着弯下腰夹起了一个袋子大步的走出去。如今的程才早已不是一年前那个弱书生似的人了,身上有的是力气。他轻松的把袋子放到车上,一转身见徐丽华趔趔巴巴的抱着一个最小的袋子走过来,忙赶上去接过来放到车上。他看了看她那纤纤细指,笑笑,“你这纤纤细指哪里是干这活的人?你看着车吧。”徐丽华只好站在车旁看着程才来来去去的往车上装。不一会儿,八个袋子被程才装上了车。徐丽华见他面不改色的样子夸赞说:“真行,这要是我自己装连车厢板都递不上去。”“所以你是医务人员,而我天生是卖力气的。”徐丽华忙解释,“我不是这个意思……”程才笑着打断她的话,“我知道,我是跟你开玩笑呢。”“你等等我,我进去取自行车。”程才觉得有机可乘,“不必了,明早我去接你。”“那不好,让你绕那么大个弯儿。”徐丽华刚要转身进屋,程才两手一拦,并一只手扯了扯她的衣袖,另一只手打开驾驶室的门,“上车吧,我不是说过嘛,两脚油门就到你家了,啥叫绕那么大个弯儿。”徐丽华拗不过他只好上了车。
路上,徐丽华见程才熟练的把握着方向盘,踩离合器、换档,手脚非常麻利,夸赞的说:“程师傅,你的车开的不错呀!手脚真麻利。”程才故做谦虚的说:“不行!”程才又扭头看了一眼她的手,“跟您那双手比起来还差的远了。”徐丽华饶有兴趣的瞅了他一眼,“程师傅,你怎么总是注意我的手?还总是说什么纤纤细指?”程才又想起上次徐丽华为他包扎手的情景,他记忆犹新的说:“不是我夸你,上次你给我包扎手,那动作太麻利了。那纤纤细指简直是神速,我觉得你的手指灵活的不可思议,象在我手背上跳舞似的。”听了程才的夸奖,徐丽华没有说什么,只是笑了笑,然后又摇摇头,脸上的笑容没有了,表情也严肃起来。程才虽然两眼注视着前方,但是他已经从内视镜里发现了徐丽华脸上的变化。好一会儿见徐丽华不吭声,他忙问:“徐护士,想什么呢?”徐丽华也早在内视镜上发现了程才那眯得细细的眼睛,她低下头,审视着自己的十个手指。过了一会儿,徐丽华用淡淡的口吻说:“程师傅,不瞒你说,你并不是第一个夸奖我手指的人。在卫校时,老师同学没少夸我手指的灵活性和准确性。在学校举行的多次竞赛中,不管是包扎、注射还是点滴,我总是得第一名。毕业时,我的成绩也排在当届毕业生的第一名。”程才点下头又在内视镜里看她一眼。过了一会儿,程才又扭头看了她一眼,“有个疑问我想问问你,你别介意。”“你说。”“象你这样优秀的成绩为什么没能分配到第一医院呢?”“现在哪有分配那一说,都得自己找单位。去第一医院,想吧!”徐丽华苦笑着摇摇头,“我能去得了吗?至少得拿出来三万块钱,还得有人介绍。我上卫校念书的钱,一大半还是爸爸妈妈借来的,到现在还没还完呢。”徐丽华的脸色更加凝重了,“就是进现在的卫生所,还是我妈托的一个远房亲戚给办的。”程才的脸上现出了不平和同情的神情。徐丽华的脸上又露出了笑容,“其实现在我挺知足的,我在卫生所干了一年多了,挺舒心的。尤其是看到农民那憨厚和感激的目光,我心里非常满意。能为这些同我一样再平凡不过的人服务,我还有什么不平衡的?说心里话,现在就是让我走,我还舍不得离开这个地方,更离不开这里的人。”程才从内视镜中看到她那因高兴而显得绯红的脸,恰巧这时徐丽华也正在镜里注意着他,两人四目相对,会意而笑。
徐丽华的一笑又一次让程才怦然心动,他对身边的姑娘有了进一步的好感。刚才的一番话使他深深感到这个聪慧妩媚的姑娘有一颗朴实善良和理性的心,当然也是一颗平凡的心。程才沉默的把握着方向盘,两眼直视前方,他感到徐丽华那颗平凡的心似乎拉近了自己与她的距离,从而引起了他无限的遐想。
汽车已经进了城区,马路上的车辆和行人逐渐多了起来,他们的谈话也少了。徐丽华的家在市区的西南角,而此时程才汽车的入城口是城区的东北角,入城后还要斜穿过市区,至少还有十里路。程才带着同情的口气说:“徐护士,你回家的路太远了,难为你骑着自行车,太辛苦了。”徐丽华用感激的目光看了一眼内视镜,“平时我住在卫生所,只是双休日回家,如果赶上值夜班,我就不回去了。到了冬天天短了,我有时一个月才回一趟家。”“卫生所还有住宿的吗?”“没有,只我一人。”“不害怕吗?”“有值班医生,不害怕。”
汽车到了徐丽华家天已经黑了,她的家在糖厂家属区,是工厂兴盛时期盖的简易楼房,没有集体取暖设施,到了冬季不管住在几楼家家窗户伸出一个炉筒子。程才下了车说:“你先上去开门,告诉我几楼几号。”“四楼403。”徐丽华先上楼去了,程才扛起一袋子土豆紧随其后进了楼门,还没到三楼,一个四十五、六岁的男子迎了下来,“程师傅,辛苦你了。”说着就要接袋子,“来,给我,我是徐丽华的父亲,你上去歇着我来。”程才摆摆手,“大叔,我不累,还是我来吧。”继续往楼上走。徐丽华的父亲看着他上了四楼,自己下楼去了。两个人三趟扛进屋六袋,徐丽华的父亲指着车厢里剩下的两袋说:“程师傅,丽华说了,这两袋让你拿回去。”程才摇摇头,“我家的秋菜都买够了,多了就吃不完了。”说着扛起一袋,徐丽华的父亲只好扛起最后一袋。
程才放下最后一袋时,徐丽华的母亲已为他准备好了洗手水,“程师傅,您洗洗手,咱们马上吃饭。”程才洗完手,一边用毛巾擦手一边说:“谢了,我回去还有事,今天就不吃了。”徐丽华的父亲站在门口的位置,说:“程师傅,客气了吧?家常饭吃一口不行啊?”程才刚要开口,徐丽华的母亲紧接着说:“走?那不行。丽华在厨房忙着呢。平时我们不让她做饭,今天是特意为你炒的菜。”程才还要说话,徐丽华的母亲给丈夫使了个眼色,又说:“丽华在家经常提起你,说你是个好人。你咋的也得给丽华个面子吧。”丈夫明白妻子的眼神,走过来拉住程才的胳膊,连拉带推把程才让进屋里,并按在饭桌旁的椅子上。不一会儿,徐丽华一手端着一盘菜,放到桌上,微笑着看了程才一眼,“程师傅,尝尝我的手艺,看能不能赶上饭店的。”程才一看,一盘是葱爆肉,一盘是熘三样,接着徐丽华的母亲端上两个菜,徐丽华回到厨房又端上两个菜。看到桌上有鱼有肉,程才心中很不安,这一定是人家特意安排的。花钱买这么多菜,比雇一趟车送回来还贵,但这话他不好说出来。徐丽华解下围裙坐在程才身边,徐丽华的父亲拿过一瓶“北大仓”酒刚要起盖,程才站起身伸手拦住,“大叔,别起,我不能喝,一会儿还开车。”“少喝点儿。”“少喝也不行。”徐丽华站起身说:“爸,别让了。程师傅只要开车就不喝酒,这是他的原则。”说着给程才沏了一杯茶水,放在程才面前,“来,程师傅,就以茶代酒吧。”“那等以后咱爷俩再喝。”徐丽华的父亲把酒放到一边,又从柜里拿出一个半瓶的散装白酒给自己倒了一小杯。
吃完饭程才反复道谢,徐丽华不高兴的撇了他一眼,“总客气个啥?你这样,以后我还敢求你办事吗?”程才笑了,拦住送他到屋门口的徐丽华的父母,“大叔、大婶,都不要送,我是小辈。”徐丽华看了父母一眼,“我送程师傅。”临出门时,徐丽华的母亲把一小袋红糖递给程才,“程师傅,别嫌少,这是工厂给职工分的好红糖,比市场上的强多了。要是工厂不停产,咋说也不能给你拿这么点儿。”程才刚要推让,徐丽华瞪了他一眼,便接到手。告别了徐丽华的父母,程才和徐丽华一起下了楼。来到汽车前,程才回头看了一眼楼房,叹息了一声,“嗨!没想到糖厂这么甜蜜的事业也说不行就不行了。”徐丽华颇有同感,“是啊。再甜蜜也有苦涩的时候。不过听我爸说,厂里新研制出几种没有任何副作用的食品添加剂,工厂很快就要复产了。我爸我妈都有可能重新上岗。”程才点点头,“咱们工人就盼个有活干就行。”程才上了车,徐丽华向他招招手,“程师傅,天黑了,慢点开。”程才坐下后刚想启动车扭头看着她,“徐护士,以后别叫我师傅行不?你不怕把我叫老了。”“那叫啥?”“直呼其名,程才。”徐丽华低头笑了,“那你以后也不许叫我徐护士。”“叫啥?”“叫丽华,叫小华都行。”“好啊!我赞成。怎么说咱俩也算老‘哥们儿’了。”徐丽华被逗得笑出声来,程才也笑细了眼睛,说了声“再见”开车走了。徐丽华看着程才的车渐渐远去,直到看不见,才转身进了楼门。
山上下了今冬的第一场雪,虽然不大,但大地和群山峻岭也是银装素裹,给人们送来了清新也带来了凉意。陈刚望着面前被一层白雪覆盖的石材说:“今年的雪算是来的晚一点儿,我们早就应该下山了。如果再来一场大雪,这山路我们可就下不去了。”魏立群用手抚开一块石板上的雪,“该走了,已经十二月份了。出来快十个月了,该回家了。”陈刚一指面前遍地垛起的石材和碎石堆,“老班长,看到这些你有何感想?”魏立群四周望了一会儿,很是感慨,“我们这些摆弄电子原件的手,能打出这么多这么好的石料,没想到哇!临来时,我们市政府王秘书长说,我们这支工人队伍是全市第一批外出打工的工人队伍,开了先河呀!他还说,西游记的歌唱的好,‘敢问路在何方,路在脚下’。工厂没了,工人下岗了,但是我们面前有百条路千条路等着我们走。”看到魏立群那有点发红的脸,不知道是风吹的还是兴奋的。陈刚也心感身受的说:“说得好,明年你们再回来时,我还要跟你们一块干。”听这话魏立群一把拉住他的手,“陈刚,这一年来,你对我们的帮助太大了,谢谢你呀!”陈刚瞪了他一眼,“说什么呢,大队长派我来,我的工作在这,怎么能谈到谢谢呢?”两位老战友一边聊着一边向宿舍营地的帐篷走去。
今天开始工人们放假了,就准备下山回家。大家的心情除了高兴还是高兴。大队下达的年度任务圆满完成了,工钱一个不差的发到手,大队还给每个职工发了两千元奖金。下面的事就是平平安安回家与亲人团聚了。另外,还有一件让大家异常高兴的事,几天前老厂长和许多工友家里来信说:“梁文达公司携款潜逃的总经理在俄罗斯被抓住了,犯人引渡回国了,所欠农民工和大家去年的修路钱都已全额补发了。已故梁文达的股份钱也追了回来。
每个帐篷里都是一片喜气洋洋的气氛,大家两人一组的下相棋,六人一伙的打扑克,更多的人是围观,你支一招我出一谋,说着笑着闹着。还有仨一伙、五个一堆的唠嗑、聊家常话的。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师傅慢腔慢调的说:“这三万块钱到手了,过去五年也挣不到这么多钱。回去后,一定给我老伴买一件好鸭绒衣,她一辈子净穿自己做的棉袄了。”说着掏出一颗烟点着,火柴的亮光照在他黑红的脸庞上,眼睛里满是期盼和思念的神情。一个四十多岁的工人也附和着说:“我也想给媳妇买条好项链,这半辈子我欠她的太多了。”话没说完,眼窝先红了。一个刚刚四十岁的工人说:“我儿子爱摆弄电脑,今年他上中学了,这次回去一定给他买一台。”大家看着一位年近六十岁的老师傅,“葛师傅,你呢?”葛师傅笑了,“我这年纪,这体格,这一年来,全靠立群照顾和大家的帮助,给我的都是轻巧活。明年再干一年就退休了。用这两年的钱,我做个小买卖,将来给儿子打个好底。”另一伙唠嗑的人堆中多数是年青人,一个二十五六岁的工人说:“这次回去我该结婚了,到时候你们可得去喝喜酒哇!”说完他扫了身边的人一眼。张福顺开玩笑的说:“能喝上吗?”那位工人不解的问:“怎么喝不上呢?回去我就张罗。”张福顺没说话先笑了起来,“哈哈!我看你出来快一年了,你那对象早让别人领跑了。”那位工人自信的说:“说啥呢?我那对象可是久经考验的,谁也领不走。”他看着张福顺那顽皮的表情,一下子明白过来,“啊!你小子拿我开心呢,你欠揍了吧?”说着假意要揍他。张福顺笑着跑到田连禄身后,田连禄笑着说:“我给我妈买件好衣服,再买条好围巾,我妈这辈子为了我舍不得多花一分钱。”张福顺收住笑容,坐在田连禄身旁,“我给我爸买二斤好茶叶,他就这么点嗜好,从我记事起就没见他买过超过十块钱一斤的。”工友们的话全被魏立群和陈刚听到耳中,两人对视了一眼会心的笑了。
孟学君独自一人在厨房里坐着织毛衣,离午饭的时间还早,她抓紧时间给毛衣收袖锁边。一个月前她托陈刚在小镇上捎回二斤半好毛线,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她织的是件男式毛衣,可是给谁织的就不得而知了。
刚吃过午饭,艾长山大队长来了。随车带来了肉蛋鱼和各种蔬菜,还有花生瓜子及各种水果。艾长山一下车,魏立群和陈刚就双双迎上去向老团长敬了个军礼,魏立群紧握住他的手,“老团长,我觉得您该来了。”艾长山有些抱歉的说:“这几天局里开会脱不开身,要不我早到了。”接着他又与围上来的工友一一握手问候。当他握住张福顺的手时,高兴的拍拍他的肩头,“好小子,你的事我都听说了,这一年你在这里干的不错,算是我手下的一个合格的兵了。”张福顺学着魏立群的样子向艾长山敬了个军礼,“谢谢首长的鼓励,我做的还不够。”艾长山笑了,“不用谦虚,好就是好。不过,你这个军礼还不太标准。”说着他纠正了张福顺的手式,问:“明年还愿意来吗?”“愿意,来几年都行。我总得服役期满哪,没准还提个军官当当。”大家都笑了。“好!有志气。”艾长山又拉住纪庆祥的手,“又是一个好样的,关键时刻能冲上去。我就喜欢你这样的兵。”纪庆祥的脸红了,接着眼窝也红了,激动的说:“首长,我一定记住你的话。”艾长山左右看看,“我们的女兵呢?”“在厨房里呢。”陈刚指了指厨房的帐篷。“我看看去,看看我们的独立大队。”艾长山快步向厨房走去,许多人都跟了上去。
艾长山进了厨房,看见孟学君正在清洗锅灶,没走到她身边就喊道:“女兵同志,辛苦了。”孟学君放下手中的抹布,“大队长辛苦,谢谢您的关心。”艾长山伸出双手,孟学君缩回手,“我的手太脏也太湿。”“哪有那么多说道。”艾长山两手紧握住她的双手,“好哇!你可是我手下最优秀的兵,我们整个大队都知道你。他们都吵着要来看你,可惜没有机会。”孟学君感谢的说:“谢谢大家,大队长还没吃午饭吧?”“不吃了,我还得留着肚子,一会儿跟你们一块会餐。”艾长山说完坐在餐桌边的长凳上,“陈刚,把车上的东西卸下来,把花生瓜子水果都摆在桌子上。小魏,把大家都找过来,咱们边吃边聊。”
所有的工友都来了,象往常就餐一样坐在餐桌旁。各张餐桌上都摆满了花生瓜子和苹果、梨、葡萄、香蕉。孟学君、张福顺和几个年青人又在每人面前放上碗沏上茶水。艾长山又叫过陈刚,“你领着咱们大队来的人做饭,去吧。”“是。”陈刚走到一边组织大队来的几个技术员和司机到锅灶那边去了。孟学君放下大水壶刚要走,艾长山抬手招呼道:“小孟班长,今天你放假,让他们做去吧。”孟学君迟疑的转过身,“那不好,我……我还是去吧。”艾长山脸一板,“这是命令。”魏立群看着孟学君犹豫的样子招招手,“来吧,坐下,执行命令吧。”孟学君又回头看了锅灶那边一眼,走过来,坐在张福顺身边。
大家欢声笑语的边吃边聊。艾长山对身边的魏立群和何建新说:“年终了,该评奖了。大队给你们十个先进工作者、两个劳动模范的名额。你们现在就评出来,你们两个队长不在其列,你们放在大队干部中去评,我看开始吧。”魏立群与何建新对视了一下站起身,向大家摆摆手,“大家静一静,艾大队长指示我们可以在大家中间评出十个先进工作者和两个劳动模范,做为对我们一年来工作成果的奖励……”魏立群的话没说完就被一阵热烈的掌声打断了。艾长山从文件袋里掏出一叠纸单放到魏立群面前,“我都给你准备好了,你也别啰嗦了,开评吧。”魏立群拿起一张纸单,看到上面正是他们一百六十三人的名单,他看了艾长山一眼,“还是大队长想的周全。”他举起纸单儿,“这是咱们一百六十三人的名单,现在给大家发下去,评出十个先进工作者和两个劳动模范。同意先进工作者的在人名后画个对号,赞成劳动模范的在人名后划上O号。”他看了看张福顺、孟学君和几个小青年,“你们几个给大家发下去。”几个小青年不一会儿把名单发到每个人手中。
过了约半个小时,名单儿填好了,经过唱票记票,魏立群向大家宣布:“田连禄、郑远程、纪庆祥……以上十名同志被评为先进工作者。”一阵热烈的掌声后魏立群又宣布:“孟学君、张福顺两位同志被评为劳动模范。”帐篷内响起一阵雷鸣般的掌声。在锅灶旁做饭切菜的陈刚和其他十几个人也停下手,面带祝贺的笑容看着大家鼓起了掌。艾长山又从文件袋中拿出一叠证书,站起身,举着证书说:“这是工程局统一印发的先进工作者和劳动模范证书,一会儿让你们魏队长给你们填好,发到你们手中。我先代表大队和大队党委向你们祝贺。”他又带头鼓起掌,等大家的掌声过后,艾长山接着说:“我首先要感谢大家一年来帮助大队一起为国家的重点铁路建设做出的积极贡献……”又是一阵激动人心的掌声。“一年来,你们远离家乡,远离亲人,用自己的汗水甚至是鲜血做出了突出的成绩,表现了工人阶级吃苦耐劳、敢于创业的伟大精神。陈刚向我汇报时的一句话说的好,‘摆弄电子元件的手一样可以打石头。’实战证明,你们是一支战无不胜的优秀队伍。魏立群有句话说的也好,你们电子一厂的严、细、实的工作作风在这里得到了进一步的发扬。同时我也有一个深切的感受,工厂下马,工人下岗并不可怕,也没有什么了不起的,只要我们振奋精神、勇敢面对,我们的面前永远是光明和胜利。我相信命运永远掌握在你们自己手中,明天和未来由我们自己做主。”艾长山洪亮的声音震的帐篷顶棚嗡嗡作响,张福顺在孟学君耳边说:“大队长的声音震耳朵。”孟学君笑着点点头。艾长山看了她一眼,“孟班长说什么呢?”“张福顺说你的声音震耳朵。”张福顺补充说:“这叫气势。”艾长山挥一下手,“胡说,把人家耳朵震了叫什么气势?真对不起,我这个当兵的在野外喊话喊惯了,声音算是小不了啦。”他笑了笑接着说:“师傅们!同志们!正是你们的到来,我们才会有机会有时间结为亲密的朋友和战友,缘份哪!”他环视了大家一眼,“队里已经为大家买好了明天中午的火车票,你们就要平平安安的回家了,就要与自己的亲人和朋友团聚了。祝你们一路顺风平安到达,并代我向你们的亲人问好。”说完向大家敬了个军礼,之后又动情的说:“真舍不得你们呀!欢迎你们明年再来。”工友们几乎同时喊道:“明年一定来。”
艾长山的讲话结束了。魏立群宣布评选活动结束,何建新拉了拉他的衣袖,“立群,你也给大家讲几句吧。一年了,说说。”魏立群摆摆手,“我要说的大队长都讲了,没有了。”
晚上大会餐开始了,艾长山举起酒碗向大家说:“来,有酒量的到我跟前来碰一杯!”十几个工友聚过来把大碗举了过去,清脆的碰撞声响过后,艾长山喊道:“干!”众人齐声应和。
与此同时,远在几千里之外的老厂长家里的家政服务公司,也正在开一场热烈的庆祝会和总结会。非典结束了,家政服务工作又开展起来了。姐妹们欢聚一堂庆祝一年来的工作成果,总结一年来的收获,畅谈一年来心中的感受。老厂长的厨房、东西屋共摆了十二桌。老厂长、老会计、曲桂兰、赵玉凤、刘巧芝、丁明丽和大家一起欢声笑语共度良宵。老厂长举起手中的杯子说:“又是一年呀!谁敢说我们的工厂没了?我们的人还在心不散,精力更旺,思想更成熟了。为我们的美好前程,干!”“干!”姐妹们共同举起杯,人们面前的酒杯环成一圈,酒杯里满是红艳艳的葡萄酒,宛如一朵朵盛开的牡丹花……
孟学君织完了毛衣的最后一针,她把毛衣在自己身上比量了一下,会心的笑了。之后又仔细的检查了一遍后来到办公室,把正在同艾长山、魏立群谈话的陈刚叫了出来,把毛衣递到他面前,“陈大哥,给,织的不好,将就穿吧。”陈刚迟疑了一下惊喜的接过毛衣,“小孟,这……这多不好意思。工作这么忙,你还……买毛线时,我还以为……”陈刚的话没有说完便改口说:“这……谢谢你了。”孟学君又摸了一下毛衣,“我这两下子可比不了你妹妹,还怕你笑话呢。”“怎么会呢?”陈刚看到红色的毛衣上织着“电子一厂”五个蓝字,笑着说:“好哇!穿上毛衣就想起大家了。”随后又夸赞道:“你和我妹妹的手艺是各有千秋,更有异曲同工之妙。”孟学君没有理会他的话,只是若有所思的说:“要分别了,算个纪念吧,明年说不定我姨妈不会让我来了。”她脸上一片惜别的神情。陈刚的心里更是一阵惋惜和失望。两人相互注视了一会儿,孟学君还想说什么,但她张了张嘴什么也没说。之后向帐篷的门看了一眼,“你忙吧。”转身走了。陈刚一直望着她进了屋,仍站在那没有动。一年来的相识到相知,这个面容看似冷峻的姑娘心中其实是一团火,她的一言一行,一颦一笑都表现了她的纯朴和善良,更包涵了一个姑娘特有的热心和柔情。孟学君的一切都深深的印在了他的脑海中,也引起他心动和向往。他觉得自己有许多话和心思要向她倾诉、表白,但是他看看自己的右手时,他还是痛苦的打消和制止了心中那片刻的美好情丝……陈刚抱着毛衣,,默默地回到办公室。
陈刚和孟学君的话,艾长山和魏立群都听到了,他们看到了他手上的毛衣,都没有吱声。陈刚不好意思的说:“小孟织的。”魏立群点点头,“这是我们电子一厂最好的姑娘,你能穿上她织的毛衣,福气啊!”“只是辛苦人家了。”“这是一番心意嘛。”魏立群的话中有话。艾长山拿起毛衣看了看,“织的不错嘛!”他注视了陈刚一眼,心里似乎明白了什么,看着魏立群说:“真是个好姑娘啊!小魏,你看能有近一步的希望吗?”魏立群把目光落到毛衣上,“我想应该有。”艾长山毫不遮掩的问陈刚:“难道你什么都没看出来吗?”陈刚不解的问:“看出什么?”“你呀!让我说你什么好?”艾长山用手指了指陈刚又瞪了他一眼。魏立群接过话,“难道你从小孟的眼神里就没看出什么?”陈刚摇摇头。魏立群一言点破的说:“不!你应该知道,你是装糊涂。”陈刚不语,半天才无奈的摇摇头,“别说了,我……我不配。”魏立群有点儿愤然了,“这叫什么话,你这样想是伤害了一个姑娘的真情,也是不公平的。我看你纯属是思想障碍。”魏立群还想说什么被艾长山的手势打断了,他明白老团长的意思,歉意的笑笑,“对不起,陈刚。那就让时间来做证明吧。”陈刚没有回答,在心中问自己,“时间?我还有时间吗?”他想起孟学君刚才的话,“明年说不定我姨妈不会让我来了。”艾长山转了个话题问魏立群:“走以前还有什么事吗?”“我要到老班长的家去住些日子,看看他的父母,之后再到老班长的墓前去扫扫墓,跟老班长说说话。”魏立群的眼窝有些红了。
孟学君回到自己的屋里后,先是靠床头坐了一会儿。她沉默的望着玻璃窗发着呆,她在回想刚才递给陈刚毛衣时,陈刚那惊喜的眼神。她在想陈刚听说她讲明年姨妈不会再让她来时,那惋惜和失望的眼神。同时,她也在想陈刚平时看着她时那种亲切和期待的眼神。所有这些眼神,都证明了陈刚那颗……孟学君不由的笑了。由此她又想起陈刚夹在日记本中那张信纸上的诗:来自北方的姑娘啊!你是我无法实现的期待。来自北方的姑娘啊!你是我珍藏在心底的爱……。孟学君的眼睛湿润了。一年来,陈刚的所作所为一件件一幕幕象电影一样在她眼前闪现……孟学君从抽屉里拿出纸和笔,开始写什么,写了两行又觉得不好,撕了重写。她反复写了三四遍,自己认为满意了,又重新抄写了一遍,装进了一个信封里。她抬手看看表,快九点了,她脱了迷彩服上衣,露出身上那件左胸绣着两只比翼齐飞的燕子的绿绒衣,她盖上被仰卧在床上望着顶棚那架乳白色的电风扇沉思起来。过了好长时间,她又起来,披上衣服给姨妈写信。
这一夜,孟学君睡得比什么时候都好,因为一个困扰了她半年,又迟迟让她下不了决心的事情,终于让她定了下来。
陈刚这一夜没有睡好,他翻来覆去折腾了半宿。“明年说不定我姨妈不会让我来了。”孟学君的话一直困扰在他的脑海中,还有魏立群的话,“难道你从小孟的眼神中就没看出什么?”“这叫什么话?你这样想是伤害了一个姑娘的真情,也是不公平的,我看你纯属是思想障碍。”“那就让时间来做证明吧。”陈刚又一次在心中问自己,“我还有时间吗?不!我不配……”
第二天上午,大家坐着卡车沿着来时的山路,回到了来时的火车站。一路上,尽管山路还是那段蜿蜒崎岖、险恶异常的山路,但是人们全没了来时的惊愕和慌张。那白茫茫的山峰和沟壑在面前闪过时,全在从容谈笑一挥间。下车时,陈刚想起来时的情景,问身边的张福顺:“怎么样?这回的感觉是什么?”张福顺仍是背诵了那两句毛/主/席诗词:“雄关漫道真如铁,而今迈步从头跃。”他抬头望了望面前的群山说:“蜀道难,还是难于上青天。但是今天我体会到了,这才叫风景这边独好。”一个小青年拍了一下手,“行啊!咱们的劳动模范又成了诗人了。”陈刚高兴的拍拍张福顺的肩膀,“说的好,等青藏铁路修好通车的时候,你再来,你将会在睡梦中飞跃这些崇山峻岭,用一句四川话说,那才叫安逸呢。”
陈刚经艾大队长批准也要回家过新年。他的车是下午一点十八分,现在离火车进站还有二十分钟了,陈刚正忙着同大家握手道别,但是一直到火车就要进站了,他也没看到孟学君的身影,他心中很是惆怅和失落。也许是就要分别了,她不想再同自己相见。他怀着无奈的心情出了候车室。艾长山、魏立群、何建新、张福顺和许多工友随后送他出来。
陈刚刚要上车,抬头看见孟学君从站台的另一头向他走来,她手中拎着大旅行袋。陈刚向她走过去并伸出左手,“小孟,再见了,祝你……”但是孟学君没有向他伸过手来,此时送他的人都围了上来,陈刚见孟学君不跟他握手,尴尬的缩回手,红着脸把后一半话说完:“祝你一帆风顺,顺便替我向家人问好。”孟学君望着他那发窘发红的脸笑了笑,一本正经的说:“陈大哥,我要跟你一起回去。”陈刚愣住了,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以为自己听错了,忙问道:“你说什么?”孟学君提高了声音又重复了一遍自己的话,“我要跟你一起回家。”这话是对陈刚说的,也是说给在场的人听的。大家也愣住了,陈刚慌了,他明白了她的心意,脸一下全红了起来,嘴唇哆嗦着说:“这……这怎么行?你……姨妈会惦记你的。这绝对不行!”“难道我想去看看你小妹也不行吗?”“这……”陈刚的话刚出口就被魏立群挡住了,“别啰嗦了,还不领小孟上车?”说着推了陈刚一把。艾长山也笑着走上前,“傻小子还磨蹭个啥?还不请我们孟班长上车。”陈刚仿佛从五里云雾中掉下来,似乎才觉得两脚落地,一颗砰砰乱跳的心也刚刚归位,语无伦次的说:“我……我代表我小妹欢迎你。不!我代表全家欢迎你。”魏立群先接过孟学君的旅行袋,把她推上车后,把旅行袋递给她,“放心吧,小孟,我让福顺一回家就告诉你姨妈。”孟学君站在车厢门口笑了,“不用了,我已经给姨妈写信了。”说着又弯下腰,拉开旅行袋的拉锁,从里边掏出一个信封,“立群哥,这个给你,车开了再看。”“好。”魏立群接过信封。陈刚随后上了车,他脸色绯红,眉眼之间是一片遮不住的欢喜与兴奋。列车开动了,人们挥手道别,张福顺跟着火车跑,跑近车厢门口时对向他挥手的陈刚、孟学君激动的喊道:“陈哥、孟姐,我那两首歌没白唱,祝贺你们。”但是列车开始加速,隔着车窗,再加上震耳的汽笛声,车里的二人什么也没听到。
望着远去的火车,魏立群眼中尽是欢欣和祝福。他为老战友的佳事而欢欣,他为孟学君的选择而祝福。人们也第一次看到艾长山那威武的脸上显出了父兄般的温情和慈祥,他举起手指了指远去的火车,“这小子是哪辈子修来的福,遇上了这么好的姑娘?”随后他又抚了一下胸口,“这回好了,总算去了我一块心病。”何建新擦了擦眼角,“好人有好报哇!”在场的人都点头认同,同时纷纷赞扬孟学君的选择和眼光。魏立群打开信封,从里面抽出信纸——《入党申请书》五个字首先映进他的眼帘。艾长山上前一步问:“我们的女兵写的啥?”魏立群把信纸递给他,他看到《入党申请书》五个字高兴的说:“好!这丫头有出息。”说完把信纸叠了一折,从魏立群手中拿过信封,“归我了。”“为什么?”“从现在起,孟学君同志已经是我们的人了,不再归电子一厂管了。”大家都笑了,魏立群看了何建新一眼,“这得由我们的组织委员说了算。”何建新看着艾长山点点头,“就按艾大队长的意思办吧。”“这就对了。”艾长山刚要把信纸装进信封,魏立群央求的说:“你总得让我看看内容吧?”“看看可以。”艾长山把信纸还给他。魏立群接过来看了一遍递给艾长山,“让我做她的入党介绍人吧?”“当然可以,你的兵你不介绍谁介绍。”魏立群无奈的摇摇头,“老团长啊!反过来正过去都是你的理,真是官大欺负人。”艾长山把信封放进文件包,骄傲的拍了拍皮包,“咋的吧?这叫权。”说着扑哧笑了,“不服哇!明年三月份开始,你又在我的领导之下。放心吧,大队党委会认真考虑的。”
随后艾长山把魏立群和工友们分别送上火车,才上了自己的吉普车,带着八台卡车回大队驻地去了。
火车车厢内,陈刚注视着孟学君用感激的口吻说:“谢谢你,学君。”孟学君直率的问:“谢我什么?”陈刚想伸手拉住她的手,但是手伸到半路又缩了回来,脸色也微微的红了,“学君,请你到我家去,这话应该由我来说。可是……可是……”孟学君伸出双手握住他的手,“陈哥,不要说了。我理解你,我觉得谁先说都代表了我们的心,不是吗?”陈刚重重的点点头,目光中透出了钦佩和敬重,之后缓缓的低下头,“可是……可是……”孟学君笑了,轻轻的摇了摇他的手,“你想说什么我知道。你听我说,虽然你的右手有点残疾,但是我觉得你在我心中是最完美的人,是最值得我爱的人。请你相信我,我绝不是一时的心血来潮,这件事我已经考虑了半年多了,你一定要从那个不必要的阴影中走出来,今后我们在一起一定会幸福和美满。”陈刚用火辣辣的眼神望着她,目光中的钦佩和敬重刹那间变成了无比的爱意与冲动。如果不是在列车上,如果不是他们对面的座位上出现了两个刚刚坐下的旅客,他真想把孟学君紧紧的搂在怀里,并且要郑重的告诉她:“我会永远爱你,哪怕是地老天荒也绝不变心。”孟学君望了一眼对面的两个人扭头看着陈刚会意的笑了,之后又喃喃的说:“陈哥……”她放开陈刚的手,非常自然的把头靠在他的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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