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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州浩土无边无际,青冥之下,无非神州。
在神州的东方有片灵秀的土地,名唤东华。
妙江,发自东华至高的东仙山,一路奔腾七万三千里,最终注入东方的无尽汪洋。相传妙江原本叫做通云江,五千年前东华仙君在河畔遇到了一位女子之后,通云江便成了妙江。
有人说,仙妃名字便唤作“妙”,也有人说是仙君在河中得到一座玄妙玉碑,更有人说是仙君为了纪念这场妙事才将大江给改了名。众说纷纭成了后世的传奇故事,而无论如何此时它便叫做妙江。
在妙江中游,有一汪广阔的大湖,名叫云泽,大湖最宽处足有三千里,窄处也有两千里。湖中水产丰富,孕育着沿岸数十个大小聚落,云泽鲫鱼味道鲜美远近闻名。然而更出名的却是云泽深处,长年烟云笼罩不曾为世人所见的那片地方,流传出的一个个神仙故事。
千百年来,无数人架起大小船只划向云泽深处,但却没有几人能见到神仙,只是在云雾深处迷茫一阵之后便又回到了广阔云泽之中。究竟是仙缘不至还是毅力不足就不得而知了。
神州浩土无边无际,神仙并不是多么罕见,也许当你躺在草地上仰望星空之时,那划过夜空的流星便是仙人飞过的身姿。
见仙人容易,只是修仙却需机缘,大多数人即便遇到了神仙也是被拒之门外,只道是慧根不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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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末的空气泛着淡淡寒意,天空中落下的雨滴仿佛在释放自己生命最后的光辉,奋不顾身的扑向地面,消失在尘泥之中。
或许下一次降水就是白雪了。
清晨,小雨渐渐停歇。
灰蒙蒙的乌云仍未收散,压在低处,似蛮荒巨兽张着大口将欲吞噬这座小小的城镇。
吱呀一声,柴门打开。
一位十二三岁的少年走出木屋。
少年长得清秀,双眼更显得特别有神。他身穿半旧的白色布衣,头发随意的扎着,肩上挎着个不大不小的包袱。
走出屋子,他反身将门关上,但没有上锁。
雨后的清晨,街上几乎看不到行人。
少年深深看了一眼小小的屋子,而后转身大踏步远去。
冷清的大街,脚踩在还残留着雨水的石板街道,每一步都清晰可闻。
忽然背后又传来另一个脚步声,起初缓慢,而后变得有些急促起来。少年听到了,脚下也走得更快了一些。
左拐右拐,穿街过巷,两个脚步声仿佛在追逐一般。
哒哒哒
身后的人似乎奔跑了起来,清晰的步子在清晨甚至有些回音。
“你去哪?”
少女清亮的声音如同刺破黑暗的阳光,打破了沉闷的脚步。
少年停了下来。
“去一个很远的地方,或许一生都不回来。”没有转身,只是淡淡的回了一句。言罢抬起脚又要走。
身后街巷拐角处,站着一名绿衣少女,也是十二三岁模样,童稚未消,却已显得亭亭玉立。
“你方才可是在躲着我吗?”
“是。”少年略一沉吟,道:“你知道我最怕分别。”
“我们都知道你迟早要走,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少女似乎苦笑了一声,继续说着:“你有你的追求,这个小镇留不住你。和我们在一起,你也不会快乐。”
“不是的!和你们在一起,我真的很开心。只是我心中有着许多的疑问需要去解开,所以不得不走。”
沉默少顷,少年忽一甩衣袖,踏步离去。
“保重。”
少女急追了两步,却又停下。轻声念道:
命短长别离
几时能再聚
年小糊涂志
君莫忘记
白色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薄薄晨雾之中,两滴珠玉般的水滴落到地上,啪嗒碎成千万粒。
“不就是送别嘛,还搞得这么文绉绉的,真没意思。”
拐角处又走出一名黑衣少年。他的身材要比离去那人高大许多,眉宇间少了几分清秀,多了几分粗犷。
“若尘,你说我们还能再见到他吗。”少女转头看向黑衣少年,发现他的眼圈也是红红的。
“我怎么知道。”罗逸躲开苏雨的目光,嘟囔道:“这小子向来古里古怪,就算他马上去死我也不觉得稀奇。”
看着风玄离去的方向,少女眼中的淡红慢慢恢复清明的神彩。
“他和我们不一样,因为他是风不凡。”
“不就是取个破字吗,有什么不一样的……”罗逸嘴上嘀咕着,心中却不知是怎么想。
“至少他比你这粒尘要不凡。”苏雨轻笑一声,转身走了。
少年眼中的黯然一闪而逝,看着晨雾深处,他嘴唇微动,无声的说着什么。
罗逸是的边云镇镇长的独子,自小就喜欢舞枪弄棒,而且天赋异禀,年仅十二岁就能把镇上的民兵打的落花流水。
这镇上有一户富商,专门经营丝绸布匹,在云洲也算小有名气。这号商家便是苏雨的爷爷一手建立起来的,不过她的父母却也因为行商命丧黄泉。
那白衣少年,姓风,名玄,字不凡。据说其名、字都是他的母亲所取,不过十几年来,他从未见过自己的母亲。
三人自小一起长大,各有特长,罗逸人长得壮硕,力气也出奇的大。苏雨一介女流,却文采出众,生自商家的她算术同样也不差。而风玄,自小便有过目不忘的神通。跟随父亲行医,他七岁就能辨认大多数药草,八岁时已经能够医治一些不太复杂的病情,九岁时,他的父亲过世了。他一个人住在小小的屋子中,依旧行医度日,一直维持到现在。
这三年里,罗逸、苏雨二人不止一次给他送过金银米粮,只是他从未收过。用他的话讲,叫做“我还不至于养不活自己”。
走在有些泥泞的路上,风玄有些感慨。
三年前的昨日,卧床的父亲咳出大片鲜红的血液,已在弥留之际。
行医多年,救人无数的他却治不好自己的病。
风玄又慌又怕,抿嘴流泪但没有哭出声。他知道父亲是好不了了,不想让他最后的生命里对自己失望,因为父亲曾经教诲过他:男儿处世间,行作心不苦。淡看别离怨,生死若云舒。
眼下便是父子长离之时,这一别就是一生。生死若云舒,只是风玄心中的阴云却怎么也舒散不开,反而越积越浓,直到风何咽下最后一口气的时候,他才终于放声大哭。
清凉的晨风吹散他的思绪。
已经三年过去,当初的悲痛渐渐淡化,他也变得成熟许多。逝者已矣,或许,活着就是一种幸福。
只是,活着的人还须做点事情。
他望着远方微微一笑。
此时,恰好乌云收散,初生的朝阳斜挂在东方的山头,将他身影拉的很长很长。
少年背着红日,一路向西,沿途花草偶尔可以听见他的轻吟。
朝阳初绽定东山,
清风随我共笑谈。
纵然天地无涯际,
云游趁我少年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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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华钟灵疏秀,在神州各大地域中算是环境最好,最适合安居的。这里没有战争,也没有天灾,灵山秀水,猛兽怕人。
广阔云泽的北面,是云洲地界。
边云镇在云洲东面边陲,往东再翻过两座大山便是化州。小镇北面是一片丘陵,城里城外的百姓或多或少都在那边有些田地;南方近处是一小片泽地,远处是茂密森林,绵延上百里,盛产珍奇药草,风玄小时候便经常跟随父亲到那林中寻找药材;城东,丈许宽的官道顺着山势水流,一路蜿蜒,直通远方。
官道平日往来的人并不多,大多是行商或者行走天下的游侠。
十二三岁的少年,本应在学堂中念书习艺,而他却已背上行囊,远走他乡。
走在宽阔的大道上,风玄的身影略显单薄。
他步履轻快,晨雾散尽的时候,回头已经只能看到一点点小镇的轮廓。到中午时分,已经远远离开了边云镇。
吃了点干粮稍作休息之后,他又再度上路。
顺着官道西行,穿过几个城镇再跨过妙江就能抵达云洲。不过那并不是他的目的地,他要去的地方,还要远得很多很多。
叮叮当
耳边隐隐传来一阵铜铃声。
风玄举目一扫,看到前方岔道处正有一位老人骑驴而来。老人腰间别着个葫芦,座下毛驴瘸了腿,走得跌跌撞撞。
见有路人,他的脚下不禁快了一些,追了上去。
这一路行来,除了花草鸟雀,他连山猫野兔都不曾遇到。若是能有人结伴同行,当然再好不过。
“咦?小娃娃你别过来!”
老人忽然惊呼一声,双腿一夹毛驴,退开了几步。
风玄一怔,停在两丈远的地方,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老人家,您这是……”
老者驾着毛驴远远绕着他走了一圈,花白的长眉蹙起。忽然,他仿佛想到了什么,怪叫一声,藤鞭往毛驴屁股上连抽了几下,瞬间跑远。留下满脸愕然的风玄一人呆在原地。
老人那副神情,简直就像看到了什么可怕的妖魔。
事出反常,定有古怪!
风玄忙追了上去。
与之前不同的是,此时他的每一步落下,都要跨出丈许远。其身影犹如鬼魅,看似不快,实际上比之骏马也毫不逊色。
然而更惊人的是,无论风玄跑的多快,始终不能追近老人。他胯下那毛驴明明瘸腿,跑起来也很是颠簸,可一前一后的距离始终保持在十来丈远。
老人回头一看少年竟然追了上来,而且速度奇快,又怪叫一声,藤鞭不停地抽打在毛驴身上。
毛驴吃痛,跑得飞快。
两者距离刚要拉开,却见少年轻喝一声,速度又提升了许多。
一人一骑疾驰在大道上,转眼便已在数里之外。
“臭小子,你再追老朽可就不客气了。”说着自怀中掏出一个纸包,作势就要拆开。
“我可没见您客气过。我又不是吃人的妖魔,为何一见面就要跑?”少年声音还带着几分稚嫩,说话却不想让。
“你比妖魔还可怕!”
眼见已被追到身后,老人急忙撕开纸包,一大把白色粉末迎面撒到风玄脸上。
后者躲闪不及,被撒了个正着,只好屏住呼吸,快速扫去粉末。
这一耽搁,他的脚步就慢下了许多,被老人拉开了距离。
老人得意的大笑一声,扬长而去。
风玄不甘地追赶,只是双腿却好似被涂了麻药一般,越追越提不起劲。不到半柱香功夫,便已全身麻痹,软到在地上。
“明明没有吸进去……”念头刚刚浮起,人就昏迷了过去。
官道上漫着轻微的烟尘,一身白衣的少年倒在中央不省人事。
这偏僻之地,官道一天都不一定有一个人路过。
转眼月上东山,繁星满天。
忽然,少年的身旁多出了一个人。
正是白天那位骑驴的老者。
他俯身将风玄抱起,放在毛驴背上,而自己步行。
…………
风玄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已经如父亲一样高大,脚踏着祥云驰骋于九霄之上。忽然自己在一处迷雾重重的山谷前停下,走了进去。
穿过浓雾,眼前是亭台轩榭,小桥流水,各色奇花争妍斗艳。亭子里一架古琴置于石桌上,但并没有人在弹奏。溪畔的草地上,一对白衣男女相互偎依,树上落下的花瓣将他们衬得仿佛神仙眷侣。
近前一看,那女子素面含烟,唇齿如画,眉眼好似飞虹凝珠,一缕仙气萦绕不散,叫人不敢直视。再看那男子,俊朗非凡,五官无不是鬼斧神工般潇洒自然,双眼犹如星辰般明亮,直欲看到人心底最深处。
那女子偎在男子怀中,笑得很甜。
忽然,绝色女子笑容一变,化作狰狞之色。
她的五指就像五把锋利的匕首,一下洞穿了俊朗男子的胸膛,而后又冲向风玄。
风玄大惊,向后疾退。不料却脚下一滑,跌入了小溪里头。
水中原本的温和的小鱼也变成一只只化成狰狞的凶兽,张开血盆大口齐齐向他咬来。
风玄惊叫一声做起,后背已然湿透。
还好只是个梦……
他舒了口气。
此时已是深夜,圆月高悬,繁星眨眼,四下虫鸣流水声断续可闻。
白天捉弄自己的老人正靠在一旁的大树底下酣睡,呼噜声时大时小,几乎与虫鸣融为一体。瘸腿的毛驴被拴在另外一棵树底下,似睡非睡。
风玄凝神感应,发觉自己内息血脉四肢都没问题,白天那些粉末的药效似乎过了。
想起白色粉末,他又不禁冒出冷汗。自己从小跟随父亲行医,所见所闻的良剂毒药不知凡几,但这种沾到身体就能在短短十几个呼吸之内让人昏迷的迷药却是从未见过。
药物,尤其是迷药一类,大多的通过呼吸或者血液来麻痹人的,这种“外敷”的迷药倒是头一回遇到。
好在老人对他似乎并无恶意,将他药倒并没有束缚他。相反的,他用出那粉末都似乎是被自己所逼的。
想起白天的事,他不禁苦笑。
老人初见到他时那惧怕的样子不像是装出来的,他甚至说自己“比妖魔还可怕”。
走到一旁的小溪边,借着月光隐约可以看到自己的模样。无论怎么看,都是个人蓄无害的少年,实在与妖魔扯不到一块去。
或许是老人眼花认错人,后来发现了,心中有愧才将自己带着。
掬起清澈的溪水饮下几口,平复心情,坐在溪边怔怔的发起呆来。
即便拥有许多同龄孩子不具备的东西,但他终究只有十二岁。
“发什么呆呢。”苍老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风玄一愣,才发现满天星斗不知何时已尽数收去,鸟雀也早起觅食了。
老人走到他身边坐下,递过一个烧饼。
这时他才发现自己早已饿的难受了,于是道了声谢接过烧饼大口咬下。
老人也掬起溪水就着烧饼下肚,见风玄吃完便再递给他一个。不消片刻,两人竟将一叠烧饼吃的一个不剩。
“七天没吃东西,难得你还没饿死。”老人戏谑道。
风玄一愣,七天?
“怎么,你在溪边坐了半夜就没发现昨夜是月圆吗?”
“这……”
是了,自己离家那天还是初九,而如今已经十六了。
“不必惊讶,老夫的七心忘忧散即便金丹期修士中了也要睡上六七天,你区区筑基期,能提前半天醒来就不错了。”说起这药,老人似乎颇为自得。
“让人睡上六七天的确厉害,不过我爹一碗醒神汤下去,就是再厉害的迷药也没用。倒是您所说的金丹期、筑基期又是什么?”
老人似乎被后面的问题给怔住了。
“小娃娃,你爹没告诉你吗?”
“告诉我什么?”
“呃,没什么。哦对了,就是那个醒神汤的药方,你爹有没有教你?”老人言语有些不自然起来。
“白芷、川芎、苍术用以提神;银魄、冰片醒脑;鹿血祛邪。前五者各两钱,置于七两鹿血中熬煮半个时辰,就是醒神汤。”说起医药来,风玄如数家珍。
“对了老人家,你似乎认识我爹?”
“认……认识,当年我们曾经一起游过云泽湖,还一起访仙问道呢。只是我老人家年纪大了,没人要哦。”老人伸手轻抚了下少年后脑,又道:“小娃娃,你今年应该十二岁了吧。”
风玄点头。
“哦,那……”老人略一迟疑,良久才接道:“那你爹,可还健在?”
“三年前就已去了。老人家,你是怎么认得我的?又为什么那么怕我?”
老人轻叹一声。
“你和你爹年轻的时候很像,我一眼就认出来了。至于怕你嘛,这个……”轻咳几声,“当年被你爹欺负多了,现在还有阴影呢。”
风玄眉头微皱,摇了摇头。
“我爹为人和善,乐于助人,怎会欺负人呢。一定是您以前做了坏事,才惹得他。”
老人目光悠远,好似追忆。
忽然他拉起风玄,取过一旁的葫芦。道:“不说这个了,孩子,你要去哪,我带你去。”
“我要去找我娘。”
啪
葫芦跌落在地。
老人的脸色变得很不自然,片刻才道:“你可知道你娘在哪?”
“我爹临终前告诉过我,我娘住在很远很远的地方。往西三百万里,太阳落下的地方有一处山谷,她就住在山谷之中。爹还说,即便我去了她也未必会认我这个儿子。但我去找她,并不是想认她,只是想问她几个问题。”
十二三岁的少年,注视着西方的天空,眼中除了坚定,还有淡淡的愤怒。
老人握住他的手,叹道:“你不该去的。三百万里,即使一刻不停地走,也要走上几十年年。何况这一路崎岖,更有妖魔鬼怪,怕是你还没走到那里就被妖怪给吃了。”
“您不是说要带我去吗。”执着的目光忽然一扫而空,变成了戏谑。
“我都一把老骨头了,说不定走不出云洲就要累死在半路上呢。”
老人毫不介意打趣自己。他拉过拴在树下的毛驴,牵着风玄走向不远处的大道。
“那我只好自己去了,大不了被妖怪吃掉。”
“那不是很好,世间就少了个小祸害了。”
“我自小跟随父亲行医救人,怎会是祸害?”
“你爹是大祸害,你不就是小祸害吗。”
“你又诽谤我爹,定是当年坏事做多了常常被他教训,此时还记仇。”
“啊不说这个了,对了小娃娃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风玄。”
“这名字真难听,看样子你爹不会取名字。”
“我爹说这是我娘取的。”
“这个嘛……不错,很有深意。玄之又玄,众妙之门,暗喻你乃是顺大道而生,定有无量前途。”
“你很怕我娘吗?”
“没有啊,只是不喜欢你爹。”
“你还没告诉我你的名字呢。”
“你叫我徐老头就行了,当年你爹就这么叫我的。”
“哦,徐老头。”
“你这孩子真没礼貌。”
…………
又是清晨,又是官道,风玄再次上路,不过这次有个徐老头陪着他。
他的目标是西方很远很远的地方,只是不知几时才能走到。
或者,永远也走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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