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书网 > 玄幻奇幻 > 李鸿章平步青云 > 重入曾幕,三言退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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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鸿章押运饷银,顺利到达曾国藩东流大营。

  东流位于长江东岸,是水陆大码头,号称江南第一商埠,尤其水运发达,有“十里帆樯依市立,万家灯火彻夜明”之说。此地位于安庆上游九十余里,可以就近策应安庆围城大军,又隔江与太湖胡林翼大营成犄角之势,彼此互应。因为交通便捷,容易得到救援,一旦太平军袭扰绝不会像祁门那样被关门打狗,内外交困。而且水师就在长江巡弋,以此地为大营,显然比祁门更合适。李鸿章到了东流大营,师徒都不再提当初的争执,老师已经用行动证明学生的意见是正确的。

  李鸿章的到来令曾国藩十分高兴,当天晚上,两人谈到二更才各自安歇。现在安庆一带的军事形势,湘军已经占据相当的优势。曾国藩与胡林翼互相配合,以攻克安庆为最终目标,战略却是围城打援。为了有足够的力量打援,只围安庆一地,其它如桐城、舒城等与安庆互为相依的要地却并不围攻,省出人马来一心对付来救援安庆的太平军。官军部署了四路大军:一路人马是曾国荃的两万余人,在安庆城东、西、南三面挖了两道深宽丈余的壕沟,内壕阻止城内太平军突围,外壕阻止外面的太平军增援,围城的湘军就在两道壕沟之间固守,把安庆城围的铁桶一般。二路人马是胡林翼大营的三千余人,驻扎在太湖,扼湖北通往安庆的咽喉,是安庆的西部屏障。三路人马是多隆阿的八千马队及李续宜的五千陆师,主要是截断庐州城与安庆的联系,阻击庐州、桐城等地向安庆增援;四路人马是鲍超的八千人,平时驻扎东流大营附近,一有情况则是一支灵活的机动力量。还有湘军水师一分为二,一部分由彭玉麟率领在长江上巡弋,一部分由杨载福率领二十余艘炮船开进了安庆城东北的菱湖,截断太平军的水上援路,策应曾国荃的围城部队。

  那时候曾国藩癣疾发作,彻夜难眠,心烦气燥,连公文也无心批答,此时可以完全交给李鸿章。李鸿章忙得脚后跟几乎踢到后脑勺,但心里却很痛快,因为老师对他更加依重和信任,两人有时候饭后闲谈,李鸿章直接指出老师太过固执、不善变通等缺点,曾国藩也都愉快的接受。李鸿章任繁事重,一时腾不出时间去处理妙玉的事情,但不能不有所说明,所以他把专跑南昌一线的递勇叫到身边,塞给他五两银子,请他到南昌时务必辛苦一趟,专程到普贤寺后的章记米粉店送一封信。

  那位专差很尽心,十几天后拿着信原封不动的还给李鸿章,说他去普贤寺后面转了个遍,没有找到章记米粉店,向人打听,都说原来是有一家,但前一阵把店盘给人家做了小押店。至于去了何处,只知道回老家安义县,具体安义县什么地方,根本没人得知。李鸿章想到妙玉那双明亮期盼的眼睛,心里就像刀扎着一样疼,他安慰自己说,看来两人是有情无缘。何况现在忙得手脚并用,实在没有时间也没有多少心思去盘算。又自我安慰说,不是我言而无信,实在人算不如天算。

  这天晚上,李鸿章刚要躺下,曾国藩打发长随来请他立即去签押房说话。李鸿章匆匆赶到签押房,曾国藩正在满地乱转:“少荃,这时候把你叫来,实在情非得已,你先看润之的信。”

  胡林翼的信是告急,太平军英王陈玉成会同捻军龚得树四万人马急行四百余里,从霍山、英山进入湖北。然后穿上从霍山县缴获的清军号褂缨帽,假冒清军,袭破了黄州府。此地距湖广总督驻地武昌仅二百余里,而武昌城内只有绿营兵三千人,根本无力守城。胡林翼“五心如焚,热如火灸,连日吐血”,大骂自己是“笨人下棋,死不顾家。”

  “必须救湖北,救湖北就是救润之。”曾国藩背着手着急的踱步,“润之是湘军的柱石,没有润之,便没有湘军今日之局势。我不能坐视不救。”

  “救当然要救,但要仔细想想应该如何救法。”李鸿章说,“长毛已经接近武昌,无论从哪里赴援,都是远水不解近渴。”

  “这正是让人忧心之处。润之一路人马太过单薄,只有三千余人,实在是大意了。”曾国藩说,“我已经急令鲍春霆率部驰援武昌,但如何能够来得及!”

  “老师不要太过着急。四眼狗去湖北,目标并非是要取武昌城,而是围魏救赵的老调。”陈玉成因为两眼下都有颗硕大的痣,因此外号四眼狗。

  “我知道四眼狗是围魏救赵,可这一着太狠,武昌是官总督的驻地,是我所必救。”曾国藩说,“武昌城几次易手,每次都折进去数名大员,官大人安危关系湘军大局,不能出意外。”

  “武昌不能出意外,但安庆更不能出意外,老师必须坚持围困安庆不动摇,否则手忙脚乱,就会步江南大营的后尘!”当初太平军就是一路南下,攻克了杭州城,等江南大营的精锐前往求援时,太平军急驰北上,数路并举,踏破了结营百余座的江南大营。“老师应该明白,如果安庆的大队人马去救援武昌,无论武昌能否保全,四眼狗必率大军回扑安庆,安庆围城的的局面势必前功尽弃。如果是这样,武昌就是保住了,还有什么意义?反正武昌已经多次陷敌,也不怕再陷一次。而安庆却是凝聚老师和湘军数年的心血,甚至可以说,是关系着天下安危。所以,安庆的人马,不能动,无论外人怎么说,老师要咬定青山不放松。”

  “那样,我就太对不住润之。”曾国藩顿足无奈。

  “如果中了四眼狗的围魏救赵老调,安庆有失,那才是真正对不住胡抚台。以上制下,攻克安庆,是老师与胡抚台共同商定的方略,胡抚台心里明白。”李鸿章此时心里已有主张,“霆军已经驰援武昌,大人心意已尽。我认为还有一支奇兵可用。”

  曾国藩听说还有奇兵可用,瞪大他的一双三角眼睛,急切地望着李鸿章:“少荃快讲。”

  李鸿章说:“朝廷早就与英法等国议和,上海、镇江、金陵、九江、汉口等地都已经是通商口岸,这些地方都有洋人的利益,如果武昌或汉口被攻克,商业停顿,也非洋人所乐见。如果能够说动洋人出动,帮助守城,就像上海的华尔洋枪队帮助守卫上海,那么武昌也许还有救。即使洋人不肯助守,但能去警告四眼狗,也许会收奇效。”

  “好计好计!”曾国藩连连拍着自己的额头,“少荃脑筋比老朽转得快!英吉利驻华海军司令何伯,乘火轮船沿江西上,一路查看长江通商口岸的商情,目前已到九江,少荃立即辛苦一趟,把期间利害相告。”

  李鸿章到了九江,见到何伯,把湖北的形势直言相告。何伯立即答应,并派参将巴夏礼到黄州去见陈玉成,劝告说:“英王阁下,最好不要进攻武昌,因为大英帝国已经在武汉三镇设立租界,你们进攻,会严重地损坏我们的商业利益。武汉三镇组成一个巨大的贸易场,你们无论进攻哪个城市,难免会损坏整个商港的贸易。因此,我建议阁下,必须远离该埠。”

  陈玉成问:“如果我要是一定攻打武昌呢?”

  巴夏礼说:“那么,我们的军舰会开到武昌,帮助守卫武汉三镇。而且,我们强大的舰队,会进攻所有可能攻击到的任何地方,比如你们的天京。”

  这样一来,形势就有些严重了。见陈玉成有些犹豫,巴夏礼说:“目前,九江方面尚未听见忠王和其他诸王进兵的消息,那么我想,此时他们或许尚未进入江西,假如你进兵武汉,势必得不到其他援军,只能单独与守卫武昌的清军作战,同时还得对付从后面赶来袭击你的安徽军,还有大英帝国的军舰,短时间内你不可能攻克武昌城。等各地官军都赶到武昌城下,阁下就有全军覆没的危险。你最重要的是要保住安庆,而不是夺取武昌,取不取武昌,对你意义并不大,甚至有害,而失去安庆,英王阁下在你们天王面前,就是无足轻重的人物了。”

  时年只有二十四岁的陈玉成,刚刚封王一年多,与李秀成明里暗里争个高地,对自己的地盘非常看重,这一番话把他说得汗流浃背,尤其是忠王李秀成并没有按照约定沿南岸北上,到底是什么原因根本无从弄清,自己如果折在武昌城下,实在不合算。因此他立即传令,留下少数人马驻守黄州,等待忠王的大军,他自己则率主力回师安庆。湖北之围因此而解。

  然而,英王陈玉成刚刚撤军,忠王李秀成又率十几万大军分三路进入湖北境内。本来李秀成应该与陈玉成的大军同时到达湖北,合兵一处进攻武昌,但他把精锐都留在苏州一带,所带人马不足,所以一路上避开官军主力,边行军边扩军,这样走走停停,比陈玉成的人马整整晚到了一个月。扩军的效果很好,一路走来,收拢了穷苦百姓十几万人,号称五十万大军,从大冶、咸宁、嘉鱼三路直逼武昌,武昌形势再次紧张起来。更让曾国藩恼火的是皖北的苗沛霖也蠢蠢欲动,随时准备策应太平军。

  李鸿章的意思,现在的最要紧的还是先把湖北局面稳住,湖北稳住,安庆继续围城,苗沛霖这种投机枭雄,自然会收敛。湖北的解救之法,还是旧调重弹,再让巴夏礼去劝说李秀成,而且连劝说的理由都替巴夏礼想好了。巴夏礼见到李秀成,再次重申如果太平军攻打武汉三镇,英军、法军舰队都可能参战。同时,他劝李秀成的话更是巧妙,全说到了李秀成的心里:“忠王阁下,你虽然号称五十万大军,但不过是些穷苦百姓,战斗力多大,你自己也清楚,如果你被牵制在武汉三镇,官军都集中过来,你就有全军覆没的危险。就是攻克了武汉三镇中的一镇,对忠王并没有多少好处,而对英王最有利。忠王的部下和地盘都在长江下游,你在长江上游拼命,实在是不智。英王已经撤回安徽,像老母鸡保护他的鸡蛋一样保护他的安庆,而你孤军奋战有意义吗?如果不幸英法两国参战,就不仅是在湖北,首先要从上海出兵,攻打苏州,那时候忠王阁下真是首尾难顾了。”

  李秀成本来就不太热心攻打湖北,如今陈玉成都回到安徽了,自己又何必在此虚耗?因此立即下令退出湖北,取道江西,去攻打天堂杭州。那时候,有杭州在手,粮饷源源不断接济天京,天王感激他还来不及,自然不会责怪他放弃湖北。何况,首先放弃湖北的又不是他李秀成。

  湖北再次有惊无险。武汉三镇两次化险为夷,就像变戏法一样,让人眼花缭乱。曾国藩对李鸿章赞不绝口,连叹自愧不如:“兵贵奇而我太平,兵贵诈而我太真,若论奇计险谋,我不及少荃!”

  李鸿章说:“老师不要这样说,折杀学生了。奇与诈是用兵之策,并非用兵的根本。根本应当是运筹帷幄,决胜千里,有一个全局的谋画,否则,仅靠奇诈雕虫小技,无非关乎一城一地的得失,与全局却无补。经过武昌这两次有惊无险,学生更看出了老师谋画全局的高明。这也是当前官军与长毛相比最大的优势。”

  李鸿章有这样的见识,更让曾国藩刮目相看:“少荃说来听听。”

  “长毛这次两路进攻湖北,显然是重抄当年攻破江南大营的老调,行的是围魏救赵之计。如今皖省局势非当年江南大营局势,统帅大军的也不是当年的和春,长毛还依样画葫芦,不知变通,无异于弱智,这是其一。两路大军本应当互通讯息,同时到达湖北,而实际却是相差一个多月,给了我们各个击破的机会,可见长毛没有统一的指挥。而两江的官军,在老师的统一调度下,按全局的需要谋定而动,这是其二。四眼狗被巴夏礼三言两语劝回安徽,而李秀成却干脆去了浙江,说明长毛都打自己的小算盘,人心已散。所以,从这三点来看,长毛气数已尽,被老师剿平,不过是早一天晚一天而已。”

  听了李鸿章的分析,曾国藩深以为然,他说:“借少荃吉言,早早平定叛贼,还天下黎民一个安定。不过,我不敢像少荃这样乐观,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像苗沛霖这种枭雄,天下不知凡几,伏莽遍地,不能不让人忧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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