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茫茫大雪铺满云月大陆的这一小角落,雪地之上,脚印快速地增加着,洛天喘着粗气,灵气不断汇入脚下。
萧萱儿双手紧紧盘着洛天的脖子,她的眼泪结成了冰,她耳边传来洛天一句句的“不要怕”,但仍在颤抖着,对于一个十六岁的小女孩来说,不久前才发生的那些场面,绝不是轻易能克服的恐惧。
突然,汇入脚下的灵气突然消失,无力的感觉传来,洛天倒了下来,她搂着萧萱儿,不受控地向前滚了几米。
稳住了身体,洛天想再站起来,却发现自己的腿一点力气都没有,虚弱的感觉从灵盘传来,如同一个忽然生重病的普通人。
“怎么回事?”怔了一下,洛天这才感觉到了他背后一阵疼痛,向后一看,才发现自己的背后,不知何时多了个血窟窿,这窟窿不大,周边却有微弱的紫光涌动,这让他脸色有些惊恐下来,咬了咬牙,忍住了背后的痛楚,却在感知灵盘的时候,明白了些什么......
寒冷和恐惧,把他的感知都放慢了。
洛天灵识扫过体内,不出所料,原本平稳完整的灵盘中间,此时多了一个大洞,灵气从缺口涌出,不断地消逝。
“我的灵气,可恶!”感觉到了身体的无力,感觉到了体内的灵气不断地流逝。
修炼一途,纳天之灵气,铸地之灵盘,灵盘不灭,则灵气不绝。
这是古训,天地修炼的古道,无人可以违反。此时的洛天,灵盘破裂,灵气尽失,他已不再符合古道修炼的条件。
换句话说,他,已经废了。
“一个废人,看你怎么跑。”老者看着不远处倒下的二人,嗤笑地说。
“对一个小娃下这么重的手,你还真是狠毒。”居中的紫袍人看到被老者废了的洛天,终于是说了第一句话。
洛天一口鲜血喷出,灵盘已碎,他的身体也受了极大的伤,但此时不是他该难过的时候。
“天儿,答应秦叔,若大劫来临,秦叔不在,拜托你,替我照顾她一生。”萧秦的话还在耳边,更不容许他难过。
他急忙扶稳萧萱儿,慌忙地道:“萱儿,你快跑。”
“洛天哥!”萧萱儿没有听洛天的话,而是看着洛天无力地半跪在雪地里,她用尽全身气力,开始拉着洛天,她不知道洛天的灵盘已碎,却也感觉得到,此时的洛天已不能再跑了。
“别管我,快跑!”洛天拉开萧萱儿的手,又是用力把她推了出去,大声喊道。
“我不会走的。”呼啸的寒风里,传来萧萱儿决然的一句话,她用力抱住了洛天,不再流泪,或是眼泪已经流干了,她静静闭上眼睛,没有理会洛天的挣脱,而是抱得更紧。
“萱儿......”感觉到了萧萱儿的坚决,他不再推开,而是和萧萱儿一样,紧紧抱着对方,因为他深知,即便现在萧萱儿跑,即便自己的灵盘没有被破碎,那三个紫袍人依然可以轻松最到他们,自己的实力,太弱了。
两人挂在胸口的连心玉,此刻也紧紧贴在了一起。
云月大陆,忘忧村后,天地一片白茫茫,雪花沙沙作响,三道脚步缓缓临近......大雪纷飞,紫袍扬起,呼呼作响。
洛天听不到这声音,此时他的世界里,仿佛只剩下萧萱儿一人。
“怎么,跑不动了?”老者戏谑的声音传来,他们已经站在了洛天和萧萱儿身后。
“要杀就杀,别多废话。”洛天冷冷地说了一句,同时抚摸着怀里娇躯有些颤抖的萧萱儿。
听得此话,老者倒是有些恼怒了,一个将死的小蝼蚁,居然还敢说出如此张狂的话语。
“找死的小杂碎!”说毕,老者一手举起,干枯的手上青筋蠕动,淡淡紫气凝于手表,猛地朝洛天头顶拍去。
“住手!”在老者即将打中洛天的前一刻,居中的紫袍人忽然叫道,仿佛硬生生让老者的手停了下来,无法动弹。
“把那女娃带走,至于他,已是废人,没有必要赶尽杀绝。”中间的紫袍继续说道。
“是。”老者转手一挥,直接将洛天从萧萱儿身边甩了出去,摔在了一棵枯树旁,又是一口血吐出。
“洛天哥哥!”萧萱儿刚想跑去扶洛天,却感觉到一股无形之力将自己全身包裹住了,紧接着,她的意识越来越薄弱,竟是昏厥了过去。
“不要!”只见萧萱儿整个人漂浮了起来,正要被紫袍三人带走,洛天奋力地站起来,拼命朝萧萱儿半爬半走地靠近。
他保护不了萧秦,保护不了小胖子,此时连最爱的萱儿,他也保护不了了。
“你带不回她的。”居中的紫袍人说道。
“本座看你还有一股傲气,杀之可惜,若你有能力,来紫霞宗,救回你所爱。”说完,居中的紫袍人带着昏厥的萧萱儿,化为紫光,朝远处飞去。老妪见状,也是跟了上去。
老者回头看了看洛天,此时的洛天虽然如垂死挣扎的蝼蚁,但他却是给老者一种不安的感觉。本想斩草除根,但他忌惮于居中的紫袍人,还是没有动手,而是同样化为紫光飞去。
“若你有能力,来紫霞宗,救回你所爱。”这最后一句话,留在了洛天心里,他确实太弱了,弱得什么都保护不了。
“紫霞宗!”洛天默念着这个让他无比憎恨的名字,这滴血的名字,出现在他的人生里,毁了他的幸福,杀了他最敬重的人,杀了他最铁的兄弟,带走了他最爱的人。
“北方...他们往北方去,紫霞宗必定也是在那个方向,那我,便沿着这方向,走出我自己的路,带回我最爱的人,萱儿,等我。”压抑住自己的悲伤和仇恨,洛天说道。
他没有处理自己的身上的伤,其它的伤口,已经被这大雪凝固了,而最严重的伤,是灵盘上的那个大窟窿,这个伤,他治不好。
“先回去村里看看。”洛天摸了摸胸前的连心玉,若不是感觉到连心玉的完好无缺,他绝不会有此时的平静。
忘忧村,洛天新家。
庆贺婚礼,点缀大喜之日的红灯笼,红布,爆竹,还都好好地留在原地,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只是,当洛天看到这些的时候,心里却有着说不出来的酸楚,站在自己家门前,最熟悉的地方,却让他有些恐惧起来。
耳边的风还在刮,雪已经停了,南方的雪本就不多。此时正是三更,夜黑得可怕,忘忧村,静得让人伤感。
洛天一动不动,他闻到了扑面而来的血腥味,来自于几个时辰前他还觉得最幸福的乐土,他知道这个忘忧村,只剩下他一个活人了。
他有些不敢面对里面的真相,那里面,他的父亲,他的兄弟,亲人们,他们的鲜血染红着里面的每一寸地方。他犹豫了很久,还是不想自己的亲人们再受着寒冷,咬了咬牙,握紧拳头,踏进了家门......风停了。黎明前最黑暗的时间悄然而过,这片云月大陆很快就被曙光再度照亮。阳光洒在每一处地方,包括这死寂的忘忧村,雪地已经融化成了水,钻入地下,滋养着土壤,也带走了一部分的血腥味,一切看似如常,却没有一点声响,某个宅子里,更是有满地的血迹。
忘忧村,后山。
枯黄的叶儿从树梢垂落,悠然地飘在这块墓碑之上,静静地躺了下去,周围没有一点声响,连往日的虫鸣鸟叫,在此刻都显得有些奢侈了。
又有几片叶子凋落,落在另一个墓碑上,细细一数,这片空地,足足有七十三个墓碑,每个墓碑上,都有不同的名字,是用锋利的刀刃刻上去的,最前面的几个墓碑,写着“先父萧秦之墓”,写着“兄弟萧童之墓”。
洛天跪在这些墓碑前面,他换下了红装,穿上了白衣,一动不动地,静悼着眼前自己的亲人们。
日月交替,昼夜变化,时间一天天过去。
古法有所指示,悼念亡魂,需得七七四十九天,方能让死者安息,早入轮回。
洛天跪在墓前,他的身上有不少枯叶,但他没有理会,到是这些天来,天都不再下雪,地上也都被枯叶铺满,金黄一片。
“亲人们,走好!”七七四十九天已到,洛天对着墓碑,再次俯下身子,深深一拜。
这一拜,几道微风袭来,这一拜,千万落叶无主纷飞,如有了灵性一般,聚集到七十三个墓碑上方,落叶似乱中有序,缓缓排列,不再落地。
别!
无数的落叶悬浮空中,赫然摆出了一个“别”字。
洛天抬头,望着那个“别”字,他微微一笑,不再停留,转身离去,这一离别,不带羁绊,不留牵挂,只有毅然。
待得洛天离开,半空中漂浮的枯叶,才慢慢散去,重新洒落在地上......忘忧村外。
洛天回过头望着这自己长大的地方,此时他已经换了一身素衣,稍微梳洗了一下,胸口的连心玉温润且宁静,提醒着洛天萧萱儿的安危。
忘忧村,等我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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