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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贡你这样敲越王的竹杠，就不怕他记恨与你？”子贡对面，一位胡须飘逸的中年男子笑着说道。正是子贡小舅子范蠡。
二人所在的竹亭十分清幽，四周远处竹林掩映，悄无人声，亭下一池墨绿如碧玉的活水静静流淌，在亭子三面汇成颇大一个平潭，这亭子就以巨竹捆缚为足，矗立在水面上，只有一道竹桥通往陆地。竹亭众人纵然饮酒啸歌，也断不会被人听到了底细。
“范蠡大人，我送给你家国君如此一份大礼，只不过要了一处小小的盐场，而且还是灭吴之后取自敌国，成大事者断不至于和我这样小小商人讨价还价过不去吧？”子贡不以为然的说到。子贡调侃的叫着范蠡大人或是范少伯，丝毫不以连襟的小舅子来称呼他。
“我若什么都不要，口口声声为了仁义，才会让他不放心，我这也是自污之道，你看文种大夫，虽然国难当头但财货美女照样爱好，你就学不来他。”
“呵呵，对勾践这样的国君，共患难时候还好，如果他一旦得势，就是自污也难以保全，我早打定主意，待大事完结，我自轻舟一叶飘荡江湖间。”范蠡微微一笑。
“你到时果然能这么甘于寂寞？”子贡不信的问道。
“若不信，那就来日江湖相见。”范蠡会意一笑道。
“我可到不了你这样旷达的境界。”子贡倒了一杯酒自酌道。泯完一口，忽然眼睛睁圆，眉毛倒竖起来：“好酒！哪里买得到？”子贡的商人本能又发作了。
“子贡，你这继续作态可就不对了，别人看不出来我可看得出来，你这趟前来，岂是一处盐场、几壶越酒能够打发的？必是有更大的好处！只是我实在看不出来你是为越？为鲁？为楚？为齐？为孔门？”范蠡鄙夷的看子贡装模作样夸张的表情。
“范蠡大人何必这么说！赐这此奔走，岂不是做一次让几方得利、皆大欢喜的生意？”子贡笑笑说道。
“皆大欢喜？怕是几家欢喜几家愁吧！”范蠡不以为然到，他自然不相信子贡的胡扯，别的主顾不敢说，至少他范蠡自己，见了子贡前来打秋风是发愁的。
“越得以翻盘，鲁得以保全，齐执政遂心，楚去其大患，就是吴，也遂了他夫差耀兵中原的心愿，每个人都得到了自己想得到的，岂不皆大欢喜？”
“那孔门呢？你可别漏了他。”范蠡道，一点没有被子贡的话蛊惑。
“孔门急公好义、锄强扶弱，这是道义所在！”子贡又开始满嘴胡话，他分不清楚自己是不是喝醉了。
“既然子贡喝醉了满嘴胡话不知真假，那我范蠡还是先告辞，改日再来拜访。”范蠡起身打算离开。
“哎……别急，我跟你的生意还没谈呢，急什么！”子贡的醉态看着越来越真了，但思路依然清晰。
“我问你，当年吴国破楚，伍子胥组建的那支斥候力量，名字叫做什么来着？你们吴越这些年的交锋，是否还有遇到？”子贡问道。
“名字我不知道，。但自从伍子胥不再担任吴楚战争时候的行人（外交使者和间谍头领）一职后，这一组织应该就作鸟兽散了，毕竟当时是因为他对楚平王仇怨极大，这支心狠手辣的斥候队伍也是特殊需要，灭楚鞭尸平王，他伍子胥的滔天仇怨该是消退了。尤其是现在吴王夫差对他很是忌惮反感，绝对不允许他掌控这样一支绝杀力量。所以我们也仅仅在吴王阖闾时期耳闻过一些这支力量的恐怖，但从未真正交手过，就连勾践灭国，也都是军队间的战斗，和正常的间谍斥候，那种死士级别的，从来没遇到。你怎么想起问这个？”
“因为我在想我两年前遇到的一个特别的人。”子贡的眼神回到了两年前的郢都。
“不说这个了，你上次要孔门的人，大约这个夏天帮你办妥，只是……”子贡面露难色。
“遇到什么问题？但说无妨。”范蠡从子贡的神色发觉他办这件事可能有些棘手。
“倒也没有其他，只是士人们的正常想法，大凡父母在不远游，所以士人多不乐到偏远南方之地，你要知道能决心到这里来的，必然是我选出的极其决绝坚韧之士。”子贡盯着范蠡的眼睛。
“好吧子贡，我答应，只要你派来的是你确定可靠的人，我会把他们纳入我亲自掌控的越国斥候队伍并亲自培养，同时也会帮你打听当年伍子胥的秘密斥候的资料。”范蠡没办法，只得向子贡缴械投降。
“这才对嘛！诸国向鲁阳要人，其他我都随便应付，只有你这里是我亲自挑选，你当然也该对我派来的人诚心相待，怎么可以拿他们当外人？”子贡一副生意成交心满意足的模样。“别怪我说话太直接，我知道其他国家要的人，和你范蠡需要的人，是不一样的，他们要的是治理一邑的大夫、要的是执政的陪臣的僚属。而你，需要的是黑夜里出鞘的利剑，我给你送来了铸剑的良铁，你当然要把他们用心打磨成像欧冶子铸造出的那样的天下名剑！”
“不是我对你派来的人不信任，你也知道，若要做这样的工作，必然需要身涉险境，我是怕他们出了意外对你无法交待……”范蠡道，他说的倒也是实话。
吴越之人皆生性好勇斗狠，两国相争各种招数无所不用其极，譬如当年为刺杀吴王余祭，居然想出让死士混进投降吴国的俘虏队伍，最后借机刺杀余祭这样的招数——当然此后这些死士也难逃一死。而范蠡领导的越国斥候队伍，更是从这残酷的吴越斗争中继承发展而来，端得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对人员的要求更加苛酷。范蠡一来是对孔门的人负责，不愿让他们身涉险地；二来也有担心他们无法承担此种压力意志不坚，从而祸及孔门
“这点你放心，他们有些本是我端木家经商的家仆，极为忠诚可靠，是我让他们到鲁阳学习，因而见识更胜一般莽夫，且他们跟随孔门的子路学习，各种格斗之术也是很优秀，真可谓文武全才之士！”子贡忽然开始吹嘘自己这些弟子来。
从来对外都是以“缺货”示人的孔门，第一次出了子贡这样热心推销孔门弟子的人贩子。
“哼，就是学些拳脚而已，真正的顶级斥候……就比如我身边的一个十人长，就比子路那些粗浅功夫强上十倍。”
“范蠡啊范蠡忍不住说漏嘴了吧！既然你身边的斥候个个身手不凡，何不派来一个供我调遣？我重金聘他做教习，这样以来让他教出来的弟子再到你这边，也可免得被你说我孔门弟子底子差！”子贡终于通过故意吹嘘引来范蠡不满，从而达到从范蠡身边挖走几名斥候教习的目的。
“好啊子贡！你这肚子里的坏主意不能一次说完啊！谁知道你又打算从我这顺带拐走些什么！”范蠡发现今天遇见子贡以来诸事不顺，自己尽做赔本生意。
“我也并非没想过，这用间之术，虽属兵家，但到底是奇门，所以没法正大光明的招徒，偏偏需要用人的时候，这样的人才还奇缺无比！只是，孔门会允许教授这些东西？”范蠡问道。
“当然不是在鲁阳，你且看此次战事平息后，会是在鲁国，有一处好地方！”子贡神秘的说道。
“你又为孔门搞到一块地盘？子贡你和孔门到底有什么野心？”范蠡警惕且担忧的问道。“这样四处拿地盘，会让天下列国担忧的！不说其他，近处的楚国，子西那只老狐狸……我觉得你还是小心行事为妙！”
“这一次不是给孔门！至少名义上不是……处其实不居其华，知雄守雌之道我还是略知的，到时你就看好戏吧！”子贡差点对范蠡赌咒发誓，然而范蠡看他的眼神却依然充满了狐疑，他要是能相信子贡十句话里有一句实话，那才怪了！自结上这门亲戚之后，他可是一直看着这个小子数出险招奇招，早已对他十二分的戒备。
“我不就今天多坑了你几次，你难道就不能相信我这回？”子贡看着范蠡怀疑的眼神无奈说道。
“那我等你消息，到时应你所需，随时派人供你调遣。”范蠡起身说道，说罢便走。
子贡知道这便是范蠡和他谈妥无疑了。这小舅子，居然不打算留他吃饭！
如果说孔门正在输往列国的杰出弟子是那隐藏的火种，那么子贡此行从范蠡处借来的斥候精英，则是未来守护孔门，甚至替孔门在暗战中短兵相接的利匕。那匕首的寒影，丝毫不弱于火种的光亮。
………………
注释：范蠡是原楚国宛人，从中也能看出楚平王时代，楚国人才流失的情况，但无疑也是楚国对在吴国后院扶植越国给吴国制造麻烦从而默许支持的体现。本书中虚构他和子贡是姻亲关系，他的妹妹范姝嫁给了子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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