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书网 > 玄幻奇幻 > 白海湾孤儿 > 第十节 晓晔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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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舰长!”岐文又一次怒吼,晓晔几乎可以感到他嘴里喷出的气体。

  “怎么回事?”抗烈皱着眉头,用剑鞘拨弄了几下地上的尸体,“怎么回事?”他歪着头问岐文。

  岐文并没有看抗烈,而是死死盯着晓晔。晓晔能认出其中两个,是昨天回来时遇到的四人中的,没有那个快手。他感到略微的轻松了一些。

  “陆战队一共就那么百十人,大副啊,一下子你给我折了三个,还在这大吵大嚷?怎么回事?谁派的任务?我怎么不知道?”抗烈一把拉住岐文的衣领,强把他拉到自己这边。

  “您不知道吗?”岐文气势未减,他看了看那两个站着的士兵,“他们,他们是我派去接应快手的,他们可是遇到了奉着您命令的护卫营士兵!您让他们撤回来!”岐文推开抗烈的手,又冲向晓晔。“晓晔总兵私自放走逃犯,还亲自派人护送,致使陆战队百字行行长快手以下四人三死一伤!舰长!”岐文又朝晓晔靠近了一步。晓晔又看了看死去的三个士兵,里边没有快手。

  抗烈面容有些僵硬的看着晓晔,缓缓开口对岐文说:“逃犯?是什么逃犯?快手行长又在哪?”

  “黑石村的逃犯!三个半大孩子!”晓晔感到岐文的唾沫星子溅到了自己的脸上,“快手负了重伤,正跟我派去接应的兄弟一起追击逃犯。舰长,此事您……”

  “黑石村啊。”抗烈打断了岐文,“你们弄错了。那三个孩子是晓晔总兵的远亲,护送他们的是晓晔总兵的家仆。黑石村的三个孩子,已然被护卫营的人抓住就地正法了。我派人去,就是告诉他们,勿要误伤了晓晔总兵的家眷。”抗烈稍稍退了几步,然后正色对岐文说:“大副,我命你负责船上事务,谁让你擅自离岗,还私派陆战队的?”

  此时,虽然状况为何变得如此,晓晔还不知道,但至少连周围站着的士兵都能看出来,抗烈明显地在偏袒晓晔——岐文被委派去管理飞船事务只是不久前一会儿的事情。

  “舰长!”岐文终于转向了舰长,他比之前还要愤怒,眼珠子都要掉了,他把牙齿咬得咯吱作响,晓晔可以看到他从脸上到脖子上的肉都在颤抖。过了一小会,岐文才艰难的说,“舰长,当着那两个在海里捞出来的兄弟的尸首,您可不是这么说的。”随后,他后退了两步,突然大喝:“抗烈舰长!此事不知暨祁监国当如何论!”

  此时,晓晔听到这个名字,已经没什么反应了。可旁边的士兵们却都神色一凛。闻声跑来的几名军官听到岐文的话,也都愣愣的站住了,惊讶的望着岐文。

  抗烈凝视着岐文,紧紧地抿着嘴。而后,他用并不高亢但足够响亮的声音说:“岐文大副,你倒真敢说!”随后,他朝着愣在一旁的两名军官挥了挥手,“监国司使的决断,还轮不到你来插嘴!来人,把岐文锁了,在船上禁闭五日,降职为舵手长!”

  周围的军官又是一愣,随后忙上前来,要扯住岐文。可到了岐文跟前,却谁也不敢真去碰他。抗烈看着他们,勃然大怒道:“你们这是要抗命?”军官们听了抗烈的话,又看看岐文,便也不再犹豫,两人一边一只扯住岐文的胳膊,又有一人跑去找了条铁链子,套在岐文脖子上,穿过腋下,最后把他双手反绑在身后。

  岐文并没有挣扎,他瞪大了眼睛,怒视着抗烈和晓晔,用力咬住自己的嘴唇,晓晔看到,他的嘴唇已经被咬破了,豆粒似的血滴渗出,聚在他下嘴唇下。

  岐文被几个军官和士兵带走了,带着尸体的士兵也迅速的离开,原本在庭院里站着的两名士兵,也跑到了前堂往庭院的门口站岗。晓晔和抗烈对视着,完全不清楚接下来还会发生什么。

  令晓晔感到不舒服的是,经过这一系列的事件和抗烈有意无意的解释后,他不知怎么的对抗烈产生了一种莫名的好感。他清楚,不论抗烈怎么说,他都是杀害了黑石村全村、白海湾地区大部分护国军同袍的凶手。可如若六虎三人能顺利离开白海湾,最终到达新川的老师家,这又无法不说是抗烈给了他帮助。

  二人又回到里小屋里。抗烈静静地看着晓晔,摊了摊手。晓晔觉得,事情早就不在自己控制中了,自己犯的最大的错误,莫过于天真的以为自己还能掌握情况。而就眼下的局面来看,此时杀了抗烈,已经完全不是一个很好的选择。

  “你还准备杀了我?”抗烈摊着手,只说了这一句话。沉默了一会,抗烈好像自言自语似的又开口道:“往北走……你可真够大胆的。我记得……你实在新川有认识的人吧。嗯,这倒是不错,现在监国司确实拿新川那边没什么办法。只是……”他话锋一转,看着晓晔,“你这些年没离开白海湾了,不知道北方的情况吧。将军在北方把户籍管的很死啊,尤其是普通百姓,各地方走动很麻烦的,驰道可不像白海湾大道一样这么随便走。他们过的了草原,但不一定能过得了南河啊,就算你不准备经过城镇也一样。”

  晓晔看着抗烈一副怡然自得的样子,差不多猜出了他要说什么。

  “不过……我派人去叫回岐文派的人,顺便嘛,也送了一份白海湾郡城监国司开的路条。”抗烈看着自己空空的两手,深深的呼气吸气。

  晓晔笑了笑。他就知道会这样。“你是要我上你的船?”

  “哈哈哈……”抗烈一点笑的意思都没有,“刚才我们说到哪来着……算了,不找了。你也看到了,那个岐文。”

  晓晔终于明白了抗烈为何如此倾心自己。他笑了。“你觉得,那个岐文,对你来说,比我更加危险?”

  抗烈摆摆手,“你想杀我,拿着把枪,拿着把刀,冲过来就杀了。这倒是没什么。”抗烈的表情变得有点恐怖。他似乎在害怕着什么,幽幽道:“可,他可不会就这样啊……”

  晓晔不觉得那个岐文会让抗烈如此。他随口就说:“他怎么能……”突然,晓晔一下子想到了什么,“不是岐文……是,将军……?”

  抗烈看着晓晔,没说话。晓晔知道,自己是不会真正理解抗烈的意思,但他总算知道,自己这次没有想错。“我要你帮我。如果要杀了我,也得你来。”抗烈起身,轻声说出这句话,“就当算你报答我的。”

  话说成了这样,晓晔知道,自己没法拒绝。“等你的人把岐文派的人追回来再说吧。”他也只能这么说。为了那生死未卜的四人,同时,他也隐约能感觉到,抗烈之前说的那些含混的话中的意思,还有他刚才的样子,都能让他感到,即将发生的事情,可能会完全超出他的想象。

  “你必须要帮我!”抗烈突然吼了起来。

  “你们做出了这样的事情,你……”晓晔本就有积蓄了许久的负面情绪,抗烈突然对他一吼,使晓晔也火了起来。可他刚开口,抗烈却按住了他的肩膀。

  “你会看到的,到时候我一定告诉你为什么。我没骗你。”抗烈的语气缓和下来了,“你不希望,白海湾再变成那个样子吧。”

  这算是威胁?可晓晔却更加无法拒绝。而抗烈又马上开口了:“你不用等太久……到秋收节,只到秋收节,你就能看到了。你一定得帮我。”

  “这几天,我们在郡城搭个草台班子,不用做什么事情。等过两天,还会来一艘飞船。秋收节之前,会有运兵船来白海湾,比我更高级别的军官也会来。那时候事情就多了。”说完,抗烈便走出了屋子。

  离开小屋子时,晓晔也没再说什么,而抗烈也没再劝他什么。两人像是达成了某种协议一般。晓晔自然可以说,他几乎没有理解抗烈说的那些事情,可他却无法置之不理。

  晓晔昏昏沉沉的走在郡城的街道上。令他惊讶的是,一上午,郡城就不再像昨天和今早那样萧条。虽然许多商贩还是躲躲藏藏的不敢出来,但更多的饭馆、商铺都开张了。这很容易理解,毕竟不是有人造反,也不是有什么军队攻打郡城——即便那样,也不是耽误生意的理由。更重要的是,在他跟抗烈、岐文纠缠不清的这段时间里,几个白翼军的军官们跟郡守和郡城的治安官一起在郡城平日里商业最繁华的地方吃了顿饭,把酒言欢。虽然不知这功夫吃的是哪门子饭,但效果却比贴一张安民告示什么的要好。

  在离开官厅时,晓晔被告知,他被分配了一套房子,已经清理得差不多,今晚就可以住进去。想也知道,那是被杀的人的房子。他不知去哪里好。在郡城,晓晔并非没有熟人,可他现在谁都不想见到。

  由着两腿乱走,晓晔发觉自己走到了一处远离大道的小巷子里,而在他身边,有一个卖油茶和酥饼的小棚子。平时,这样的摊子多是在大路旁靠近胡同口的地方,而不是在这种小街巷里——所以都这时候了,本是早餐的油茶和饼子也没卖完。晓晔看看这小摊子,坐在了靠边的椅子上。

  纵然他什么都不想吃,但还是要了一碗油茶。卖东西的是个老头,他看着晓晔穿着一身黑色制服,顿时就吓得战战兢兢地,端上的油茶洒了一桌子,然后又送上四五张晓晔并没有要的油饼。晓晔看着他的样子,有些不忍,用白海湾方言对老头说:“大爷,我是葱原县人,不是北方来的。”可老头却连听都不敢听,躲到摊子的另一头去,也不来管他要钱。

  晓晔没怎么喝那油茶,更没吃饼。对他来说,这地方最好的就是没有什么人经过。他倚着身后的一道院墙,坐在破椅子上,又一次回想着这些天的事情,仍然没有什么好的想法。当下,似乎唯有等抗烈派出的人回来——如果他真的派了人,再等到秋收节,看看抗烈所说的事情究竟是什么。

  不知过了多久,晓晔突然听到一阵吵杂声。人声,马声,叫喊声,混杂着冲进晓晔的耳朵。晓晔看着有些刺眼,又有些发灰的太阳,发觉已经是下午了。又看着不远处已经有些犯困却不敢睡觉的老头,便起身朝那边走去。

  平日里,晓晔绝不会被这样凑热闹的。只是他实在需要些事情去做。循着声音的方向,晓晔走到了郡城的主干道上。他才发现,自己胡乱走到的地方,离城门倒是很近。在路中央,十分醒目的围着薄薄的一圈人,人中间,能看到三匹枣红色的马。晓晔走近人群,人们看到晓晔,都自觉的让出条路来。晓晔看到,人群中央,三名穿着白海湾地方部队军装的士兵坐在地上,都是一副要死的样子。一人胳膊上还缠着厚厚的布,像是受伤了。

  晓晔走到三人跟前,看看三人的装束,都是普通的士兵。“你们是哪里的兵?谁的部曲?怎么累成这样?”晓晔随口问着。

  那个胳膊缠着布的士兵还稍稍精神些,他抬头看了看晓晔,有些疑惑的问:“这位老爷,不知是……”

  “我是白海湾郡监国司官厅椽总晓晔。”

  士兵有些疑惑,另两人也一面喘着粗气,一面望着晓晔,“呃,白海湾,何时有监国司了……”

  “就这两天。”晓晔也不知该如何解释,他掏出腰牌给三人看了看。三人看到腰牌,虽然也并不知道这监国司官厅椽总是何官职,但统一制式的白海湾郡城腰牌总是没错的,喝哧喝哧的站起身,给晓晔行礼。那胳膊受伤的行了礼,又说:“椽……椽总老爷,属下们都是矿区西边兵站的驻卒,只因,有……有要紧军务,才日夜兼程赶来卫镇,通报,通报郡守大人。不知椽总老爷,是否是军职?不是小人,小人冒犯,可若老爷不是军职,还望老爷恕小人不能告诉老爷究竟是何事务。”

  晓晔心中一惊。这话说的都没错,周围听到的人们也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只是他的脑子此时虽不太灵光,却并没坏掉。白海湾往西,是常年生长针叶林的山地原野,被称为松海。在老共和国时,还有野蛮人出没,而到了帝国,则成了一片无人地带。白海湾的帝国贵族们逃跑的时候,倒是多选择这边的路。但那是逃命。若是行军打仗,大部队是很难在那边通行的。即便在松海边缘发现了铁矿和黄铜矿,也没能在松海修出一条再往西边的路。

  即便如此,松海的矿场再往西,也就是共和国的边境。既然是边境,就要设边防。这三个士兵应该就是来自那里的兵站。那边能有什么军务?共和国已经十四年没有军务了。矿场的矿主和矿工,虽然经常闹事,但还不至于造反;野蛮人则是历史书上的内容。

  再看看那名士兵伤了的胳膊——包着这样厚的布,不会是摔的或者在树枝上刮到的。这样想来,西边的军务,让晓晔有些不寒而栗。他急忙对三名士兵说:“你们再辛苦一下,等会再休息。快上马,我带你们去找郡守。不要在这地方久留了。”

  那士兵看了晓晔一眼,忙用力点头。这倒更让晓晔有些害怕。急急忙忙地带着三名士兵又回到了郡城官厅聚集的地方。经过治安厅门口时,晓晔犹豫了一下,还是叫来门口站岗的白翼军士兵,让他去把抗烈找去郡守那里。

  来到郡守的官厅时,抗烈还没有到。郡守严穆-骥本来就认识晓晔——晓晔在白海湾郡城做闲职时,严穆就已经是郡守了。不知怎么的,严穆把晓晔看做了监国司在白海湾的二号人物,对他十分恭敬,竟然让他坐在自己的上座上。晓晔没心思跟他推来让去,便一屁股坐在了严穆的椅子上。那三名士兵都站在屋里,却仍不说话。

  严穆有些不悦,他看了一眼晓晔,有些要发火的样子。晓晔赶紧拦着他说:“他们讲的是军务,还是让旁人先退去吧。”随后,晓晔看了看门口侍立的仆人和婢女。

  严穆有些不屑的点了点头,朝门口挥了挥手。仆人和婢女赶紧出去,并带上了门。那名胳膊上缠着布的士兵这才上前又对晓晔施了一礼,然后对郡守抱拳行礼说:“郡守老爷,小人是松海福宁铁矿西北兵站伍长。前日下午,我们兄弟五人在林子里例行巡逻,撞上了十几个衣着怪异的蒙脸短刀手。我们跟他们没打一会,他们便跑了,但留下个快死的。我们抓住他拷问,那人,那人说了句……”士兵的声音变小了。

  晓晔知道,士兵在高级官员前说的战报,几分真几分假,除了士兵自己,谁也不能分辨。可若是抓了俘虏,却不一样了。

  “说了什么?”郡守也很着急。

  “他说,‘创世神佑’,然后夺过我的刀便抹了脖子。”

  晓晔和严穆郡守对视了一眼,看着那士兵,都没有说话。晓晔看着严穆的样子,觉得他并不信这士兵的话。正要开口,门却开了。抗烈走了进来。严穆虽是郡守,但却起身先朝着抗烈行礼。晓晔看着严穆的样子,也慢吞吞的站起来,要给抗烈行礼。

  抗烈却没礼严穆,只轻轻抱了下拳。“你出来一下。”他看了一眼那三个士兵,对晓晔做了个手势。

  不顾严穆脸上抖动的胡子,晓晔和抗烈来到官厅一处回廊檐下。

  “你说的那事,难道是指……”晓晔想着士兵的话,一下子联想到了抗烈之前说的事情。

  抗烈却挥挥手,“我派的人回来了,岐文派的人也回来了。”

  晓晔愣了一下,“他们如何?”

  “他们?那三个小的都走了。”抗烈顿了一下,“只是你那家仆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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