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书网 > 玄幻奇幻 > 白海湾孤儿 > 第四节 快手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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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啸曦舰护卫营奉队火枪兵快手看着眼前一排被绳子捆得动弹不得的男男女女,心中有些嘀咕。他看了一眼身边的伍长铁驴,不禁问:“伍长,他们,他们是要造反的吗?”

  铁驴瞪圆了眼睛,低声喝道:“大副严令我们不准在犯人面前说话!找不痛快呐!”

  快手赶紧缩着头不再讲话。飞船内舱时刻都能听到吵闹的噪声,快手看着囚犯们,有些心烦。

  “换班。”“美人”小楼和行长伯谦走了进来。快手赶紧跟着伍长向行长拱手行礼,行长摆摆手,算是回礼,示意他们出去。“美人”一如既往的摆了一副不男不女的风骚姿势——这家伙在被抓起来前是个男妓。

  一出门,快手就被伍长铁驴一把揪住,穿过狭窄的走道,沿着旋梯上爬,一直走到一块没人的瞭望甲板。伍长关好舱门,又足足瞪了快手好一会,才开口:“你小子,不知道岐文那老混蛋有多心狠手辣?还敢造次!你自己不要命不要紧,别把我搭进去!”铁驴说着,一把把快手整个身子压在了甲板护栏上。纵使瞭望甲板有一个全封闭的外凸铁质护栏,可当快手整个后背贴在护栏上,他的眼中只有栏外昏暗黢黑的夜色,风从身上不断掠过,那感觉,似乎就像是要从飞船上掉下去。快手惊恐的睁着眼睛,不住的伸手去推铁驴,却无济于事。

  过了好一会,快手也发觉,自己其实不会有什么事,便停止了挣扎。铁驴也慢慢放开了他。刚一松开,快手就扑上前去,一把拉过腰间的枪刃,但刚把枪刃拉到手上,他就挺住了。还能怎么样。就算抽出枪刃,也不可能给伍长来一刀,还会被传为笑谈。铁驴看着快手的样子,哼了一声,用力推了他一把,转身开了舱门,头也不回的走了。

  快手还站在甲板上吹风。他已经站跟伍长一起站了两班岗,如果没有任务,他可以一直休息的明天中午。飞船内舱都是普通船员和低级军官,没什么特别的制度,除了机械室不能进,其他的地方哪都可以去。快手时常在瞭望甲板坐上一两个时辰,或是晚上跑到飞船最顶端的哨台去看星星。刚才,伍长把他按在栏杆上时,他真吓到了。他也知道,自己的确做错了。两天前,他们刚到达白海湾,在第一卫镇和定海县抓捕了几个犯人,把他们带上飞船,等候舰长发落。当时有一名陆战队的伍长轮班看管犯人,那名第一卫镇的骑兵营校问了他几个问题——就是关于飞船和舰长的事,他没管住嘴,一一给他回答了。而在那之前,舰长和大副都明令禁止任何人私自跟犯人讲话。在飞船升到最高空后,岐文大副把犯人在甲板上排成一排,然后一一枪毙,扔下飞船;而那名多嘴的伍长,倒是没有被枪毙,只是直接扔了下去。

  在白海湾前,快手所知道的就是,要来白海湾执行执政院的任务。在快到白海湾时,他们才被告知,其实执行的是监国司使暨祁的任务。这对他们来说倒没什么关系。对于这艘飞船上的大部分甚至全部官兵来说,暨祁就是他们的大恩人。比如快手,他本是王兴旧城街坊中有名的神偷,格外擅于撬锁——快手这绰号就是这么来的。只不过他只是手快,但逃跑的技术并不好,以至于成了王兴监狱里的常客。可这又不能怪他。除了偷东西,他也不会别的——虽然也不想会。

  对于快手来说,暨祁和舰长让他去抓什么人,这都不是问题。可眼看着那些路都走不动的老人和刚会走路的孩子在眼前被火枪打成蜂窝,然后从百丈高空被扔下去,又是另一回事。他还听“美人”小楼说,大副有意让所有人战斗人员轮流担任行刑队,原因是他们虽然训练了很久,但缺乏真实杀人的经验。上次的行刑队是陆战队的,他们不熟,可熟识的护卫营和炮兵队的兄弟们都对这件事十分发憷。就连铁驴伍长这样的楞货,也私下里骂了岐文大副好久。可那又能怎么样呢?快手甩甩头,努力地想把那些倒霉鬼的样子忘掉。

  “嗡——!嗡——!”突然之间,原本呼啸的风声和轰鸣的机器声被一阵低沉又厚重的号声掩盖。

  “紧急集合!”船舱里传来了遥远的呼喊声。飞船上少有紧急集合。一般,有什么任务,都会在前一天晚上通过各个队长下达给行长,行长在传达给伍长,最后由伍长通告每个士兵。主要原因是飞船尤其是内舱虽然空间很大,但是能够供人通行走动的空间却很小,紧急集合很容易造成混乱。也正因如此,一旦叫了紧急集合的命令,就说明是有大事发生了。

  快手赶紧跑回舱内,朝着记忆中演练时的位置跑去。护卫营一共有五队,出去舰长直接管辖的先锋队,其余四队分别以“承、运、奉、先”为名,快手所在的奉队专门负责主甲板的警戒。

  跟快手想象的一样,内舱里,无论是走道上,还是旋梯上,或是滑竿上,都挤满了人。为了减轻重量,内舱的楼梯走廊多数是竹制的,大多数还是悬空的。十几人在上面跑来跑去,走道就发出了咯吱咯吱的声音。而悬空的高度,则从几尺到十几丈不等。纵横交错的悬空走到、旋梯、滑竿,如果平日里没有这些人来人往,看上去也是一种壮观的景象,可此时,人流拥挤,稍有不慎就会跌落下去。

  可快手顾不上害怕。比起在内舱悬空走道上跌落,还是从飞船上被扔下去更恐怖一些。他此刻的位置,距离外舱主甲板还有两层走道。按照标准的集合时间,所有战斗人员必须在十秒内到达指定位置。快手算着时间,一咬牙,一个翻身,从他身边的走道护栏纵身下落。他本想跳到下边一层走道,再顺着滑竿下到底层,然后去外舱甲板,可没想到用力过猛,竟然直接掉在了底层。作为一名惯偷,基本的自我保护还是会的。在落地的一瞬间,快手抱住脑袋一个侧滚,滚出了两三步,正好滚到了通往外舱的楼梯口。

  快手扶着护栏,想站起来。内舱底层倒不是悬空走道,可在走道两边,尽是些里出外进的装置,如果摔在上面,很可能会折断后背或者脖子。他心有余悸的揉了揉摔得生疼的胳膊和大腿,正准备下楼梯,一抬头,却看见一个让他打了个寒颤的人。岐文大副。

  这艘船上,一些人是监狱中的犯人,一些人是失去土地的佃农,还有一些人是乞丐、流浪汉。但无论是谁,他们都畏惧两个人,一个是舰长抗烈,另一个就是大副岐文。畏惧抗烈,是因为几乎所有人都真心敬佩和爱戴舰长。他们都知道,抗烈是监国司使暨祁的老战友,参加过护国军,是真正打过硬仗的汉子,也做过王兴的大官。可对待他们这些腌臜低贱人,抗烈从来没有过一丝偏见。不仅赏罚分明,还非常体恤官兵,在每次重要的训练前,都会亲自去到每个船舱看望每一名普通士兵,还经常用自家钱财补贴士兵们的生活。在这次任务前,舰长抗烈还给大家提前发了赏钱,并明白的告诉所有人,这是他本人出的赏钱,等任务结束回去,监国使暨祁还会给他们赏钱。就是最顽劣不化的罪犯也被抗烈管的服服帖帖,最刁滑的农民也不敢在抗烈面前耍滑头。

  而岐文则跟抗烈不同。虽然他的名字似乎被舰长要文雅一些,但谁都知道,岐文是个什么样的人。那些他曾经如何残暴的糟蹋女人的事情且不论,单单是船上的每一名工役,就没有不被他的皮鞭抽过的。他爱用皮鞭抽人,爱用刀柄打人,更爱把他认为表现不好的士兵吊在甲板外面悬空的地方吹风。“美人”小楼就被他这么折腾过,原因是形象有损君威。这件事完全不能怪“美人”,他是个苦命的人。十岁时时被人贩子拐走,卖给一户富商做家仆。偏偏这富商的嗜好不太正经,把他阉割了做娈童,还给教他涂脂抹粉,歌舞技艺,满足他那变态的爱好。等到小楼长大了,富商就不喜欢了,转手把他卖给了一家妓院。“美人”小楼从小便被灌输了一套失常的观念,长久以来以为自己就是个女孩。在妓院里,他才慢慢发现自己其实是个男人。他能被招到监国司,是因为他精通易容之术,不仅能给自己化妆,还能给任何一个人易容,而且丝毫没有破绽。那一次只是因为,“美人”小楼在回岐文的话时不小心摆出了一个兰花指。于是,岐文就让小楼一直摆着兰花指,同时吊在甲板外吹风。那一晚上,小楼的喊声全舰都能听到。最后还是机械长看不下去,告诉了舰长,才把小楼放下来。

  快手看着眼前板着脸的岐文,想赶紧从他身边跑过去,却做不到。他觉得自己的腿都有些抖索了。

  “够狠啊,这么高跳下来。”岐文却一副若无其事的表情。

  快手还是说不出话来。他急的都快尿了出来。

  “哼,你叫什么?”岐文又问。

  快手懵了。这是什么意思?

  “干什么呢?别惹长官不痛快!”这时,伍长铁驴的身影从岐文背后闪出,“快点,长官问你话呢!”铁驴绕到岐文前面,拉起了快手。此时快手才发现,自己竟然一直坐在地上。他看了一眼铁驴,伍长面色狰狞,眼睛却一直在斜楞着扫他。

  “啊,啊,回长官的话,小人本名井西,兄弟们都叫我快手。”他赶紧抱着拳低头。

  “你这小子,做事情挺狠,说话却不清楚。”岐文斜了一眼铁驴,“快去集合。”说罢,推开快手和铁驴,朝着走道的另一头走了。

  “好险!”铁驴拽着快手,一面数落着他,“他好像看上你了?”

  “不知道怎么的……”快手说着,发现自己已经走到了甲板上,兄弟们大部分已在各自的位置站好了。集合时严禁交头接耳,想到这条,他赶紧闭上了嘴。

  快手把枪刺卡在枪头,上好弹药,跟同伍的兄弟立正站好。过了大约几秒,所有的兄弟也都到齐了。舰长和护卫营长在飞船最前面的指挥台上商议着什么,不时的朝他们这边看上一眼。

  过了一会,大副岐文出现在了楼梯口。跟他一起上来的,还有压着犯人的先锋队。难道又要枪毙?可上次枪毙并没有全舰集合啊。快手看到了那些哭哭啼啼的女人,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和老人,以及好几个都浑身是血、满脸伤痕的男人。他攥着枪柄的手有些流汗。

  舰长看到他们,从指挥台上走了下来。大副朝他拱手行了一礼,然后说:“禀报舰长,暴动人犯悉已擒回,机械室机械师两人受伤,但没有机械损坏,没有战斗人员伤亡。”

  犯人暴动了。快手这才想起之伍长说过的从队长那里打听来的秘闻,这些被抓的犯人其实也是当年的护国军,只是他们反对监国使暨祁,密谋造反,甚至要对执政院中的执政们不利,才要诛连亲族,以防祸患。他们都不知道,这些拖家带口的人要怎么造反,怎么对暨祁不利。但是,光是说要对监国使不利这一条,就够他们死上一回了,更别提要造反,那简直是大逆不道。而在这之前,他们在第一卫镇和定海县城,以及那附近的村子里抓人,几乎都无比顺畅,也顺利的接管了卫镇和县城的治安厅——这是他们此行的次要任务。等他们肃清了整个白海湾的叛逆,监国司就会派另一艘飞船来,专门运载公职人员,在白海湾设立监国司官厅,接替他们的工作。如此顺利的进展,让快手和他的兄弟们都忘了那些人曾经也是在死人堆里滚出来的战士。看着那些男人,即便被打得没了人样,却没人吭一声,只要能睁开眼睛的,都咬着腮帮子竖着滚圆的眼睛瞪着他们。快手觉得,比起他们来,自己和兄弟们根本就算不上是军人。

  “抗烈将军!”突然,一个男人挣扎着大叫,“兄弟们要是开罪了您,开罪了暨祁将军,您只管杀罚就是,可我们一家老小有什么错!”两个先锋队的兄弟死命的按住他的肩膀,想把他按倒,却被他反手一扭,左边那个让他甩开,右边一个被他夺取了挂在后背的枪,一脚踹开。他端起火枪,似乎也会使用,有模有样的瞄准了舰长。

  快手几乎本能的举起枪指着他。他身边的兄弟也端着枪,打开了机头。他们都在集合的时候上好了弹药,打开机头就可以直接开火。那个男人端着枪,却又似乎不会使用,在枪身上摸索着。

  先锋队的士兵们见状况不对,赶紧把其他犯人往后拉,几个人按住一个,并用枪刺抵住他们的咽喉——这些人有的并不知道黑洞洞枪口意味着什么,但都明白明晃晃的枪刺是什么意思。男人一回头,发现其他人都被拉得离他足有一丈多远,一阵怒叫,端着枪朝他们冲了过去。快手愣愣的,他心中则在快速回忆着操典,此时应该开枪还是用枪刺刺。可是,他并没有听见任何一位长官的声音,他不能擅自行动。

  “啪!”一声熟悉的响声,伴随着同样熟悉的烟味。男人应声倒地,左侧小腿上出现了一朵血花。随后,大副岐文走到他头前,揪着头发把他拎了起来。他另一只手拎着手枪,火药带来的烟尘还没有散去,在夜色下,被几盏大灯晃的如乡戏中常说的仙境那样迷离。

  抗烈舰长从指挥台上慢步走了下来,他走到那男人身边,用一种令快手有些意外的雨语气——明显的伤感对他说:“别怪我。”随后,他看着岐文大副,点了点头。

  岐文拔出佩刀,猛地朝他肚子上一捅。快手看得心惊,那男人闷哼了一声,吞了口口水,咬着牙,睁着眼睛不再动了。到死都是条汉子!快手心想。紧接着,先锋队的兄弟们用枪刺把其余的人一一抹了脖子。然后,又一一从甲板上丢了下去。下面传来了一阵阵重物落水的声音。原来飞到了海上了。而且从声音听,似乎还不高。

  飞船要降落了?快手轻轻转了转头,想试试能不能看到陆地。可大灯太过明亮,灯罩是一半水晶一半白银的圆球,把灯光聚拢的非常厉害,快手被晃得眼花也没看到什么。

  舰长又回到了指挥台上,并叫上了大副。他们在讨论着一些事情。两人都背对着他们,快手看不到他们的表情,也听不到他们说什么。只是飞船的确在缓缓下降。刚刚快手在瞭望甲板上并没有看到附近有什么灯火。在这样的夜晚,降落在海边的荒野之中,最可能的就是又要到村子里去抓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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