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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三章孩子们吃枣
牦牛知道指导员拉这里是有话要说，也不等他开口，直接就问道，“指导员，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吧。反正我也得是要交代的，这不挂彩了，就没来得及。”
部队里的规矩，外出执行任务回来一定要报告，就算是在路上救了一只小绵羊打了一只野鸟也得回来交代清楚。
指导员摆摆手，“我知道我知道，不然也不会到这里来了。”
牦牛不说话，等着他问自己。
看着牦牛的眼睛，指导员吴文俊突然感觉挺不自在的，楞了一会儿又说道，“算了，还是你自己说吧，有什么要问的我再喊停。”
“成。”
牦牛仰着脑袋缓了缓神，开始从战斗一开始说起，其中连带着叶天的英勇战斗都描述在其中，其后在搜索路上被打晕以及在山洞里的事情也都详尽地说了出来。
听完了牦牛的报告，指导员心里开始对这个上级派来的选人干部不禁好奇起来。
我的乖乖，黑白通吃啊！连雇佣兵都得上赶着把卫星电话拿过来借着使，这得多大能耐啊。人家能看的伤咱这小山村里的侦察兵吗。军区的特种部队难道都入不了他的眼？不过这样也好，省得老姜又在那里心疼这个心疼那个。嘿，这敢情好，谁都不吃亏，谁都不心疼。
吴文俊的心情好了起来，不管怎么说，这个叶天也是个人物，也算个爷们儿，能打仗的兵不是爷们儿是什么！
“嗯，那行，情况我了解了，你好好休息，晚上我让炊事班给你炖排骨补补身子。”
牦牛两眼放光，“真的！”
“老子什么时候骗过你！滚蛋，别跟我这丢人！”
撇开拉着自己袖子的那只大手，吴文辉哼着《智取威虎山》的曲子走了出去，心情颇好，牦牛躺在床上开始幻想那碗香喷喷的红烧肉。
……
事情不大，只能算是一个小插曲，叶天在这里一连待了一个星期，在这期间，他看到了省军区给侦察连下达的嘉奖令，也再次感受到了失去战友的悲伤。
那名被送到医院的士兵最终因为伤势过重经抢救无效而死亡。
嘉奖令的到来并不能取代战友牺牲的悲伤。在这里待的第八天，也就是叶天离开的那天，那名牺牲的战士的家人来到了这里，是一对花白了头发的老夫妻。也就是这一天，让叶天彻底放弃了这几天一直犹豫不决的一件事。
这天，叶天正在食堂里跟大家伙一块儿吃饭，都是爷们儿，也都是军人，再加上牦牛和独狼的那一番渲染，大家伙心里更觉得叶天记者是一个文武双全的人，旁的不说，就那天打死的十几个毒贩都是一枪毙命，这本事，可不是吹出来的，都是真刀真枪地打出来的，赖也赖不掉。一伙子人，很自然地融入到了一起，打饭的时候，食堂大师傅都会在他的饭盒里多添两块肉。如果不是因为人家，自己连里的兄弟还指不定还得伤多少呢。
食堂里的气氛一片和谐。吃到一半的时候，连长进来了。
“全体都有！”
所有的士兵立刻放下碗筷起立，叶天也跟着起立立正。
“食堂门口集合，迎接烈士家属！”
大伙儿就都明白了，这是牺牲战友的家属来了。
按照队列的顺序，所有人都有条不紊地向外面走去，没有任何一丝躁乱，就算是平日里最爱吵闹的小四川此刻眼睛里也是掩饰不住的悲伤。牺牲的人是一个叫虎子的小兵，来这里两年了，是东山沂蒙老区人，家里的爷爷是当兵的，老爹老娘也都是当兵，到了他这一辈，自然也是要当兵的。
军人，已经成为了这个家庭的一种宿命。
到了食堂门口，所有人都集中在了一起，按照平日里的顺序都站好了队，肃杀的气氛顿时在这队虎狼之师当中蔓延开来。
叶天站在队伍的最后一排小角落里，静静地看着这一切。
连长站在队伍的前面抿了抿嘴，却是最终也没有发表一些言辞，只是神情比往常更加严肃了一些，战士们发现他们的连长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把那络腮胡子给刮了。
不多时候，指导员从远处赶来，在他的身边是两个花白头发的老人，裹着军绿色的大衣，应该是指导员临时找来的。踏着坚实的冻土，三个人朝着这里走来。连长姜大为快步上前，迎了上去。
“老爹，老娘，我对不住你们啊！”
姜大为上来就来了一句爹娘，让那两位花白了头发的老人瞬间愣在了当场，叶天等人瞬间更是僵直住了身体，本来就紧绷着的身体愈发崩的紧了，似乎眼下只有这一种方式能够表达自己内心的情感。
几个人就在距离战士们不远处的地方，他们说话的声音，叶天等人完全都能够听清楚。
虎子的老爹，那个双手布满粗蛮皱纹跟老树皮似的老汉紧紧地握住了连长的手，两只手紧紧地握着，只是握着，但是什么话都没有说。叶天看到周围的战士们脸上的神色都不是太好，但是一个个都自欺欺人似的装的一副硬汉的模样。
终于，老汉说话了，
“首长啊，对不住啊，虎子给国家添麻烦了啊！”
一句话，叶天听到队伍里面有人小声抽了一下鼻子。
这绝对是哭了的，敢在队列里能够出声音的人还没有出现，能够发出声音的，都是一些不可控的因素，比如，抑制不住的哭泣。
连长姜大为楞扛着，好半晌才说道，“老爹，过来看看吧。这是虎子生活过的地方。”
两个老人就在指导员和连长的搀扶下颤颤巍巍地走了过来，然后就看到了站在食堂门口的那一张张跟自己儿子一般大的脸庞，都是那么稚嫩，却又都那么坚强刚毅。
所有人都绷着，早在前些天的时候，指导员就交代过，虎子的家人来的时候，一个个都给我打起精神来，大老爷们儿，别到时候给我哭哭啼啼的像个娘们儿。所以，所有人都在绷着，叶天发现，当初口口声声教训战士们的指导员脸上也是一副紧绷的模样。
“孩子们哪，来，吃枣儿，东山的大枣，可甜咧。”
虎子的娘从打开手里的袋子，抓出了一把大枣，塞到了离她最近的一个战士手里，这个战士就是小四川。虎子生前最要好的朋友。
小四川的右手被老大娘的手紧紧攥着，生怕他手里的枣子掉下来。小四川脸上再也绷不住了，昂起的脑袋也扎了下去，虽然没有出声，但是身体一直哆嗦着，肩膀也不停地抖动着，不用说，他绷不住了。紧接着，更多的人开始绷不住了，也不知道是谁开的头儿，竟然开始有声音出现了。平日里脾气火爆的姜大为在这一颗也只是瞪着眼珠子没有说话，不知道他是说不出话来还是因为虎子的父母在这里。
老汉清了清嗓子，拦住了正在发枣子的老婆子，“孩子们哪，大家要保持精神振奋，打仗有牺牲，是在所难免的，我啊，就怕虎子是给大家添麻烦了。我不求别的，这次来，听说是部队里帮忙把虎子给火化了，所以我就是想着，能不能把虎子的骨灰给我一把，村儿里的祖坟上还给虎子留着一个位置呢。”
老婆子接过了话茬儿，“孩子们不要害怕，大家都是为祖国做贡献的人，虎子是我们的孩子，也是国家的孩子，他是光荣的。”
一席话，让姜大为忍不住了，“老爹，你还有孩子，我们都是你的孩子，他，他，还有他，他，我们都是你的孩子，都是！虎子不在了，我们养活您！有我们一天，就保准不让您二老吃一天的苦，您还有我们这么多的儿子在呢！”
“我们都是您的儿子！”
小四川站了出来说道，他心里一直都对虎子的死抱有愧疚心理，因为虎子贯穿肺部的那一枪是为了掩护他才被打中的，当初他看到虎子栽倒了一下，只以为他是被绊倒的，因为那个时候还没有大规模打起来，直到他听说敌人有狙击手的时候才想到，虎子栽倒在自己的面前，很有可能就是为了……
他不敢对其他人说。
“你是小四川吧？虎子经常跟我们说起你嘞，说你脑子活泛，枪打的准，还经常帮助他。”
老汉慈祥的面孔让小四川再次崩溃，到了嘴边的话再次吞到了肚子里。
看到气氛实在是太过沉重，指导员吴文俊吆喝着说道，“行了行了，两位老人大老远来的，那个谁，辊子，赶紧告炊事班，再加几个菜，把拿手的都端上来！”
后者哎了一声，然后就跑开了。
吴文俊接着说道，“来来来，大冷的天儿，也别在这站着了，走，进办公室，找个暖和地方说话儿。”
周围的人反应过来，簇拥着两位老人一起去了办公室，那里有电暖气，是连队里条件最好的地方。
吴文俊看着叶天站在那里，走了过去，一脸的不好意思，“叶天兄弟，不好意思哈。”
……
连队的后山上，叶天抽着烟蹲在那里俯瞰着整个连队，他一直在想着挑人手，但是这个想法第一次在他的心里动摇了。
谁都有自己的生活，但是个体的生命在生活面前却又是如此的不堪一击，本来就脆弱的东西，自己再拿过来用的话，是不是就是谋财害命，而且他也不能保证给他们更安全的生活或者给他们更好的前程。
龙组的人有多厉害，照样不是全军覆没，他实在是不能说服自己把这群有爹有娘的人拉到战场上送死。
吐掉了嘴里的烟屁股，叶天用脚踩了两脚，起身走开，走了两步，又想到了张贴在墙上的环境保护条例，其中有一项就是不能随便扔烟头。叶天又转过身去把烟头捡了起来放到了自己上衣的口袋里。
还没有走到连长的办公室，就听到里面传来了类似争吵的声音，争吵什么听不清，但是可以听得到里面清晰的拍桌子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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