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书网 > 玄幻奇幻 > 天下十九门 > 纸裁刀,杀鲸集

?纤纤是一个极富传奇色彩的女子。

  

  从十五岁执掌斩刀门到如今,整整十年,她以一把薄如蝉翼的纸裁刀杀了无数江湖高人和修真大士。

  

  她喜欢穿纯蓝色的衣裙,和纯白色的鞋袜。有好事者曾在闹市中传说,纤纤总在下雨天杀人,右手撑伞,左手挥刀。杀完人,素净的衣裙上不沾一丝血污。

  

  从来没人见过纸裁刀的样子,但从来也没有人怀疑过纸裁刀杀人如剪草的威力。

  

  扬州好风景。春风十里扬州路,卷上珠帘总不如。

  

  五月二十五,一川烟草,满城风絮,梅子黄时雨。

  

  蓝色衣裙,鞋面洁白的女子踏着泥泞入扬州。她撑了一柄天蓝色的油纸伞,清冷的面色中宛然藏了一抹温暖的笑。一身素净的蓝,行人侧目。

  

  每年的五月二十五,纤纤都要来一趟扬州,一样的打扮,一样的心情,也似乎,是一样的天气。

  

  纤纤跟剖犀第一次相遇,便是在扬州。大隐隐于市,在这个风流富庶的扬州城,陆地神仙,武道真人,江湖骗子三教九流无所不具。纤纤那次下扬州,是接了一位旁门左道的修真雇主所下的单子,要杀一位藏在此间的即入化境的修真老道邓九五。

  

  算起来那应该是纤纤武道大成以来迄今为止的第一次失手吧。

  

  邓九五是修真界的高手,俗世分不清修真和修武的区别,以为修真即可成仙,却不知武道炼体魄,修真炼灵念,孰强孰弱根本就不好说。因为一旦都达到上窥天道的境界,都是殊途同归。五十年前羽化登仙的木青莲曾跟以武入天道的武道宗师山城相互映证三日三夜,文争武斗,不分胜负。师傅说过,世间一切修为,不分仙武,最后都要归到法天象地这四个字上。纤纤的纸裁刀,十八岁时便可以跟天地共鸣了。她敢接这个单子,既是年少轻狂的自信,更是想亲眼看看传闻中的有一百年根基的陆地仙人,如何向天地借力。

  

  邓九五是那种一看就知道活了有些岁数的老人。倒不是说他的样子有多苍老,而是自他身上散发出来的一股温和不争的气,显示出只有百岁老人才有的见惯世事的通透和睿智。他没有蓄胡子,头发中长,是灰色的。时间在他的皮肤上雕满了皱纹,不过他的肤色却泛着似老玉一样的光泽。

  

  纤纤见到邓九五的时候,他正在院子里一棵如盖的桑树下午睡,旁边有一口池塘,藤椅包纳他的身子,老道士的呼吸合着池中的水泡,一升一降,是阴阳乾坤的道理。一息走百穴,老道士的每一次呼吸,身体内的关窍都随着一开一合,须眉也是亦动亦静。行云流水,仿佛与自然融为了一体。

  

  那天下着大雨,纤纤在雨幕中走向老道士邓九五,每靠近一步,心中的肃静就增加一分,她恍然看到闭目午休的老道冲她慈祥一笑。天地尽湿,唯独邓九五所在的桑树圈内风雨不惊,纤纤感到自己的手链在不安的扭动。

  

  纸裁刀。世人大多猜测是一把精钢锻造的软刀,纤纤抹在腰带上,叶底藏花,石榴裙下杀人。对于女杀手,这样绮丽的猜测确实合乎寻常。也有些高手级别的人猜测,纤纤的纸裁刀可能类似与流云飞袖之类。而事实上却是,纸裁刀是一串手链,带在纤纤右手上的手链。

  

  纸裁刀的名字,说的不是刀薄,而是寓意此刀杀人如裁纸。

  

  以收集信息为业的“斥候门”有一本《江湖异宝录》,上面记载:纸裁刀,取八百岁深海巨蚌祖砗磲连筋之壳,研磨锻炼而成。每两枚钓钩刃合一纽扣,计一十八粒,衔接成链。杀人则展,如刀裁纸。是说纸裁刀取材深海中年龄超过八百岁的巨蚌砗磲的连着筋肉部分的壳,经密炼研磨而成,以钓钩刃的形式环闭成纽扣,衔接成手链,杀人的时候再展开。锋锐无比。

  

  纤纤将左手按在右手腕上,伞擎得笔直,可饮血无数的手链在轻轻颤抖。五指一捻,以中指勾住圆圈状刀柄,手链发出细碎的叮叮声,一环一环的展开,最后变成一把长不及二尺,柄大身小样子如一条太极鱼的奇异小刀。刀子在纤纤纤弱的中指下跳跃,白光闪烁,仿佛割断了雨线。

  

  地下的雨水积有一鞋深了,纤纤堪堪踏在水面上,身子跟着脚下的水细微的起伏,凌波微步,罗袜生尘。就在她刚刚要踏步桑树所在的圈子时,老道士邓九五睁开了眼睛。纤纤感到胸口一闷,体内的气机如一满杯水被人在外面敲了一棍一样荡动起来。

  

  那一战一共打了一千四百多招,纸裁刀擅长分筋剔脉,最后却仅仅撕掉了邓九五的半边青布粗衣,以及鬓角的一缕灰发。纤纤的伞被打散了,纸裁刀勾在中指突突直跳,宛如活物瑟瑟发抖。她以为要死在这个老道手里的,但在筋疲力尽的前一刻,他出现了。黑脸,微胖。出手间却是一力降百巧的风雷手段。老道士脚踩九宫,借的是飘风骤雨的力量,二人打成平手。纤纤偷了个空隙,纸裁刀脱手而出,贯穿了老道士的心脏。

  

  他们就是那样顺理成章的相识的,每当纤纤回忆当日的情节,内心暖烫的并不是他救了她的命,而是后来他为她买好了衣服和雨伞后,埋怨她不该偷袭老道,她脾气不好,跟他动手打了起来,他却送了她一串乌黑的手链。恩怨分明,心细如发,她毫无抵抗的陷入了情网。

  

  再后来因为观念的不合,他们吵架,分分合合。她将手链还给了他,然后世事变换,机缘巧合手链又回到她手里,纤纤回想着这一路的纠缠不清,心里面的怨愤随着时间越来越淡,那份情恋,却越来越浓。她每年走一趟扬州,没有接任何一单生意,只是想撑着伞,走过当日的路,惦念当日的人。

  

  天边的雨渐渐大了,冷漠的女子反而慢慢露出了笑脸,前面的巷子有一家梅子酒。酒幌已经依稀可见了,纤纤的笑容愈发流光溢彩,脚下的步子也快了不少,“剖犀,这个名字真难听”,仿佛心爱的男人就在对面,她如是调侃。

  

  雨中身,梅子酒,纤纤抿嘴一笑,那样子,像是醉了……

  

  酒家老板姓杜,单名一个回字。五年间的接触,杜老板早已认得纤纤。上酒的时候,少了几分世俗的谄笑,而多了几分故人的真诚。纤纤径直走向大堂正中第三张桌子,那是她和剖犀第一次坐的地方。精灵的小二提前恭候过去。杜老板下得楼来,熟稔的跟她打招呼。“杜老板,一壶梅子酒,一盘清蒸鲈鱼,一碟醉虾”,纤纤说。“知道你今天要来,东西都备好啦”,杜老板说话的语气,仿佛是见到了回娘家的闺女。

  

  纤纤抓过酒壶,倒一杯澄亮如琥珀的梅子酒,慢慢的喝了一口。然后望望对面空着的位子,在笑,也在哭。

  

  酒菜吃到一半,纤纤的注意力被旁边几桌酒客的谈话吸引了过去。“你们知道吗,传闻中力拔山河的《杀鲸集》重现江湖了?”一个大嗓门的人说,“好像是这样,不知是怎么回事?”有人跟着一答一问。“听说《杀鲸集》的主人被追杀,在鬼没林开了一次杀戒,血流成河呢”,“好像说那个年轻人也是受伤不轻呀”,几个酒客七嘴八舌的说着,纤纤听在耳里,一颗芳心已是噗噗直颤。

  

  《杀鲸集》,剖犀,纤纤再偏着耳朵听了一会儿,唤来了老板结账走人。杜老板看纤纤如此形色匆匆的离去,摇了摇头,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细微叹息。

  

  “若被追杀,他一定会来扬州的”,纤纤一边漫无目的走一边想,心里面有焦虑,更有一分期待。

  

  此时,一身伤势的剖犀,隐匿在一个叫“远渡津”的小码头,体力近乎透支,不过幸好的是,没有追兵发现他。

  

  乌雀山的卓青,即将要参加北汉天子举办的宴臣会,到时候他要在四大部落的藩王子弟面前一露峥嵘。卓青白天做事,晚上练气,丹元内,已有一方海水深不可测。白虎变回猫,成天价让蝌蚪抱着,老大欢喜的打呼噜。

  

  一切都在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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