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中，那座突然出现的黑色高塔像一根刺入天空的毒针。李瑞眯起眼睛，发现塔身似乎在微微蠕动——那不是石头构筑的塔，而是由无数纠缠在一起的黑色荆棘组成的活物。
"我们从不靠近那里。"艾拉变回狼形，金色的瞳孔缩成一条细线，"那是受诅咒的地方。"
李瑞低头查看手机，APP界面上的南瓜马车标志正在缓缓旋转，下方浮现一行血红色文字："剩余时间：11:59:59"。倒计时已经开始。
"我必须去那里。"李瑞握紧手机，指尖发白，"这是离开这个世界的唯一方法。"
艾拉的耳朵抖动了一下："你要离开？"她的声音突然变得尖锐，"但你答应过帮我重建狼人族群！"
李瑞这才想起昨晚在篝火旁的承诺。当时为了获取信任，他确实随口应承过。现在看着艾拉眼中闪烁的期待，他喉咙发紧："我...我会想办法帮你。但现在，塔里有我必须拿到的东西。"
其他狼人已经带着伤员离开，只剩下艾拉和李瑞站在雪地中。寒风卷起艾拉银灰色的毛发，她沉默许久，最终垂下头："我带你去。但只能到荆棘林边缘。"
李瑞松了口气，正要道谢，突然注意到艾拉前爪上有一道新鲜的伤口。"你受伤了？"他蹲下身。
"只是被那怪物的爪子擦到。"艾拉试图缩回爪子，却被李瑞抓住。
伤口周围已经泛起不祥的紫黑色，血管像蛛网般。李瑞心头一紧——这和他在神庙幻觉中看到的被女巫感染的狼人症状一模一样。
"艾拉，听我说，"他尽量保持声音平稳，"你现在的伤口可能中毒了。我们得先——"
"我没事！"艾拉猛地抽回爪子，龇出尖牙，"别把我当那些脆弱的人类看待！"她的眼睛在阳光下泛着不正常的红光。
李瑞后退半步，手悄悄摸向口袋里的铁锹。APP上的倒计时已经过去了十五分钟。
"好，那我们抓紧时间。"他最终说道。
两人一前一后向黑塔方向行进。随着距离缩短，空气中的腐朽气味越来越浓。雪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黑色泥浆，每走一步都像踩在腐烂的尸体上。
"我只能送到这里。"艾拉停在一片荆棘林前。那些荆棘足有手腕粗细，长满倒刺，彼此纠缠蠕动，发出细微的吱嘎声。
李瑞点点头，刚要迈步，艾拉突然用头蹭了蹭他的手臂："小心塔里的镜子。"
"镜子？"
"女巫最爱的就是镜子。"艾拉的呼吸变得急促，伤口处的紫黑色已经蔓延到前腿，"她会让你看到...最想看到的..."
话音未落，艾拉突然发出一声痛苦的嚎叫，倒在地上抽搐。她的身体开始不自然地膨胀，毛发大把脱落，露出下面血红的肌肉。
"艾拉！"李瑞想上前，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弹开。
"走...快走..."艾拉的声音已经扭曲变形，"我要...控制不住了..."
荆棘林仿佛感应到什么，突然分开一条狭窄的小路。李瑞最后看了一眼正在异变的艾拉，咬牙冲了进去。
荆棘在他身后立刻合拢，倒刺划破衣服和皮肤，却感觉不到疼痛——恐惧已经压倒了一切感官。小路蜿蜒曲折，像是活物般引导着他前进。不知跑了多久，李瑞终于冲出荆棘林，来到黑塔脚下。
近看，这座塔更加骇人。组成塔身的每根荆棘上都长满了眼睛，此刻全部转向李瑞，瞳孔收缩扩张，发出黏腻的声响。塔门是一张巨大的嘴，尖牙间滴落着黑色黏液。
李瑞的手机突然震动，APP自动打开："欢迎来到女巫之塔。请献上你的"名字"作为入场券。"
"名字？"李瑞皱眉，"什么意思？"
仿佛回应他的疑问，塔门上方浮现出一块石板，上面刻着几行字：
"真名藏于记忆深处，
献上它你将一无所有，
保留它你无法前进，
选择吧，勇敢的访客。"
李瑞盯着石板，突然明白了什么。他掏出之前在神庙得到的红帽子戴在头上，顿时感到一阵眩晕。无数记忆碎片涌入脑海：他看到一个穿白裙的小女孩递给陈泽一本童话书；看到无数人下载那个南瓜马车APP；看到每个进入这个世界的人都会被"小红帽"吃掉一部分记忆...
"原来如此..."李瑞摘下帽子，冷汗浸透后背。这个世界的规则就是"名字"等于"记忆"，而记忆构成了一个人的本质。APP吞噬的不只是生命，还有受害者的存在本身。
他深吸一口气，对着塔门说道："我献上的名字是...周正。"
塔门发出刺耳的笑声，尖牙分开一条通道。李瑞握紧铁锹走了进去，心中暗想：既然那些死去的人已经被世界遗忘，那么用他们的名字应该也能通过。
塔内比想象中宽敞，中央是一个螺旋楼梯，墙上挂满了镜子。每面镜子都映照出不同的李瑞——有的苍老，有的年轻，有的浑身是血，有的甚至已经变成怪物。
"别看镜子！"李瑞想起艾拉的警告，低头只看脚下的台阶。但越往上走，镜子里的影像越具吸引力。在转过某个拐角时，余光瞥见的一幅画面让他猛地停住脚步。
那面镜子里，未婚妻小雨正在对他微笑。她穿着他们第一次约会时的蓝裙子，手里拿着电影票："阿瑞，快过来，要开场了。"
李瑞的胸口一阵刺痛。小雨已经病逝三年了，这是他最深的伤口。镜中的影像如此真实，他甚至能闻到她常用的柠檬洗发水的味道。
"是幻象..."他强迫自己移开视线，却发现双腿像生了根一样无法移动。镜子里的场景变了，小雨躺在医院病床上，瘦得不成人形，正在痛苦地喘息。
"你说过会救我的..."镜中的小雨流下血泪，"为什么放弃我？"
"我没有！"李瑞失控地喊道，"我试了所有方法！"
"但你最后接受了我的死亡，不是吗？"小雨的声音变得尖锐，"你甚至开始新的生活，认识新的女孩..."
李瑞的太阳穴突突直跳。这是最恶毒的陷阱——利用他最深的内疚和痛苦。他猛地抡起铁锹砸向镜子，玻璃碎裂的瞬间，所有镜中的影像同时发出尖叫。
"滚出我的脑子！"李瑞喘着粗气，继续向上攀登。
终于，他到达塔顶。这是一个圆形房间，没有家具，只有正中央悬浮着一面巨大的椭圆形镜子。镜框是扭曲的人体雕塑，他们表情痛苦，仿佛正在被无形的火焰灼烧。
李瑞谨慎地靠近，发现镜面不是反射，而是一层流动的水银。APP再次自动弹出："将手伸入镜中，取回你的"真实"。"
犹豫片刻，李瑞慢慢将右手伸向镜面。就在指尖即将触碰的瞬间，镜中突然伸出一只苍白的小手，一把抓住他的手腕！
"抓到你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李瑞惊恐地看到，镜中浮现出那个穿白裙的小女孩的脸，她正咧嘴笑着，嘴角一直裂到耳根。
"陈泽的"朋友"..."李瑞挣扎着想抽回手，但那只小手的力量大得惊人。
"猜对了！"小女孩的脑袋慢慢从镜中探出，"不过我更想听你叫我"小红帽大人"~"她的脖子像橡皮一样拉长，整个上半身都钻了出来。
近距离看，她的皮肤根本不是人类质感，而像劣质蜡像，布满龟裂的纹路。眼眶里没有眼球，只有两团跳动的绿色火焰。
"你知道吗？"她凑近李瑞的脸，呼出的气息带着腐肉的味道，"陈泽那个傻瓜真的相信能复活他的未婚妻。"她咯咯笑起来，"但死去的灵魂早就消散了，我能给他的不过是个空壳~"
李瑞的右手已经麻木，一股刺骨的寒意顺着手臂向上蔓延。他拼命思考对策，突然想起口袋里的三件图鉴。
"说起来，"他强作镇定，"你的力量来自狼人族群的信仰，对吧？那些被你欺骗和屠杀的狼人。"
小女孩的表情瞬间阴沉："谁告诉你的？！"
"你的红帽子和披风。"李瑞慢慢用左手摸向口袋，"它们记录了一切。你根本不是女巫，只是个窃取信仰的小偷。"
"闭嘴！"小女孩尖叫着，更多的身体从镜中钻出，"我是最强大的深渊存在！我能创造世界！"
就是现在！李瑞猛地掏出狼神雕像，狠狠按在小女孩额头上。雕像发出刺目的红光，小女孩发出凄厉的惨叫，抓住李瑞的手松开了。
李瑞趁机后退，同时将红帽子和披风一起扔向镜面。三件图鉴在接触镜子的瞬间燃烧起来，绿色火焰中浮现出无数狼人的虚影，它们发出复仇的嚎叫，扑向小女孩。
"不！这不可能！"小女孩的身体开始崩解，"我的世界...我的力量..."
整个塔剧烈摇晃，墙壁出现裂缝。李瑞转身冲向楼梯，身后传来镜子碎裂的巨响。他跌跌撞撞地向下狂奔，头顶不断有碎石坠落。
就在他即将到达底层时，一块尖锐的碎石砸中他的后背。李瑞扑倒在地，视线模糊间，看到一双熟悉的靴子走到面前。
"看来你需要帮助。"一个声音说道。李瑞努力抬头，看到艾拉站在面前，但她的眼睛已经恢复正常，伤口也不再发黑。
"你...怎么..."
"狼神的祝福清除了女巫的毒素。"艾拉伸出手，"现在，在我们都被活埋前，离开这里吧。"
两人冲出塔门时，整座荆棘塔已经崩塌大半。外面的荆棘林枯萎凋零，露出原本被遮蔽的天空——那不是一个正常的天空，而是由无数细小文字组成的流动幕布，像某种庞大的程序代码。
APP弹出最后一条消息："恭喜通关。奖励已发放至您的账户。"
李瑞感到一阵强烈的眩晕，周围的景象开始扭曲褪色。在完全消失前，他看到艾拉对他做了个奇怪的手势——将三根手指点在额头上，然后指向他。
"我们会再见面的，记忆行者。"这是李瑞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下一秒，他发现自己站在大学宿舍里，窗外阳光明媚，手机上的APP图标正在慢慢变淡消失。一切仿佛只是一场噩梦。
但当他翻开衣领，看到肩膀上那个由三道爪痕组成的奇怪印记时，他知道事情远未结束。
与此同时，在城市的另一端，陈泽盯着突然黑屏的电脑，额头渗出冷汗。沙发上的白裙小女孩不见了，只剩下一滩融化的冰淇淋，和一张用血写成的字条：
"他知道了。启动B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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