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筑工地的塔吊刺破黎明前的黑暗，像一只巨型机械手臂指向天空。李瑞站在未完工的高楼下，仰望顶部那个本不该存在的附加楼层——由金色长发编织而成的尖塔，在微风中轻轻摆动。
"第七个失踪者最后出现的地方。"小玲裹紧红色斗篷，怀表碎片在她掌心泛着冷光，"工地看守说半夜听到塔里有人唱歌。"
黑猫从阴影中踱出，金瞳竖成细线："不是长发公主的原版故事。看那些头发的颜色。"
李瑞眯起眼。在初晨阳光下，那些"金发"呈现出不自然的色泽——不是纯粹的金黄，而是掺杂着灰白、棕红甚至黑色的发丝，像是无数人的头发被强行编织在一起。
"规则？"他习惯性问道，手指轻抚斧柄上的新刻痕："发丝如刃，言语如毒"。
小玲竖起三根手指："一，不要触碰任何头发；二，不要回应塔里的呼唤；三，日出前必须离开。"
工地大门敞开着，保安亭空无一人，桌上咖啡还冒着热气。越靠近高楼，空气越潮湿，带着洗发精和腐肉混合的古怪气味。电梯停在顶层无法使用，三人只好爬楼梯。
混凝土台阶逐渐变成木质，最后几层甚至完全由发辫编织而成，踩上去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吱呀"声。李瑞的肩膀伤疤开始抽痛，手臂上的胡桃夹子印记也在发烫。
"副本在排斥我们。"小玲低声道，她的手腕上，怀表碎片正在剧烈震动。
顶楼入口被瀑布般的发帘遮挡。黑猫用爪子轻轻拨开发丝，示意他们看里面——
塔内空间比外观大得多，像个巨大的圆形监狱。墙壁上布满由头发编织成的牢笼，每个笼子里都关着一个人，有男有女，年龄各异。他们双眼紧闭，嘴角却带着诡异的微笑，仿佛做着美梦。
中央坐着长发女子，背对入口，正在梳理一束新获得的黑发。她的头发延伸向四面八方，像活物般蠕动，不时扎入某个牢笼，刺入囚徒的头皮。
"那不是公主，"小玲呼吸急促，"是巫婆。她把受害者当成养料，吸取他们的记忆和生命力。"
李瑞刚要迈步，脚下的发辫突然收紧，缠住他的脚踝。同时，长发女子停下梳头的动作，头缓缓转向身后——她的正面全是头发，没有脸。
"新客人~"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像是无数人同时说话，"正好缺黑发来修补我的斗篷~"
墙壁上的囚徒们突然睁眼，齐声重复："新客人~新客人~"他们的眼睛没有瞳孔，只有一片乳白。
黑猫猛地膨胀成黑豹大小，撕开发丝束缚："快走！"
无数发丝如利箭射来。李瑞挥斧砍断最近的几束，断发在地上扭动如蚯蚓。小玲掏出一瓶银色粉末撒向空中，接触到粉末的发丝立刻枯萎变黑。
"没用的~"长发巫婆站起身，她的"脸"上的发丝分开，露出下面密密麻麻的嘴巴，"我的头发连接着千个梦境，你毁不完~"
她挥手，几个牢笼打开，里面的囚徒梦游般走出，挡在她面前。李瑞认出其中一个是最近失踪的建筑工人。
"别伤害他们！"小玲喊道，"他们只是被控制了！"
"那就加入他们吧~"巫婆的头发突然分成两股，一股缠住小玲的腰，另一股刺向黑猫的眼睛。
李瑞冲上前，用斧头格挡，但一根发丝趁机刺入他的肩膀——正是旧伤疤的位置。剧痛中，他感到某种冰冷的东西注入血管，眼前闪过陌生人的记忆片段：
——一个女孩在生日派对上哭泣；
——一个老人看着老伴的遗照；
——一个男子在办公室熬夜工作...
这些是被囚者的记忆，正在污染他的意识。李瑞跪倒在地，斧头变得无比沉重。
"李瑞！"小玲挣扎着喊道，"用情感反击！就像在旋转木马那样！"
但这次不同。旋转木马利用的是他已知的记忆，而这些是全然陌生的痛苦，无法被同理心化解。斧柄上的文字开始模糊，仿佛被发丝缠绕覆盖。
长发巫婆走近，发丝分开露出一个勉强算脸的结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噩梦，而我的头发能找出最深处的那一个~"
更多发丝刺入李瑞的身体，带来潮水般的负面记忆。他看到斧头上的人脸露出痛苦表情，木柄正在长出细小的发根。
黑猫突然发出刺耳尖叫，体型再次膨胀，撞向巫婆。她轻巧地闪开，但这一分神给了小玲机会——她挣脱束缚，掏出一把剪刀，不是普通的剪刀，而是从糖果屋带走的银色厨具。
"你偷我的东西！"巫婆第一次表现出愤怒。
小玲没有回答，而是冲向墙壁，开始剪断连接囚徒的发丝。每剪断一根，就有一个囚徒倒下，但眼中的乳白逐渐褪去。
巫婆发出震耳欲聋的尖啸，所有发丝如暴风骤雨般袭向小玲。黑猫用身体挡下大部分，但仍有几根刺入小玲的手臂。她咬紧牙关，继续剪着。
李瑞看着这一幕，突然明白斧柄上文字的真意——"言语如毒"。长发巫婆的力量来自吸收他人的记忆和情感，但也许...
他艰难地站起身，不再抵抗那些涌入的陌生记忆，而是主动拥抱它们，然后开口：
"那个生日女孩后来成为了钢琴家；老人第二天收到了孙子出生的喜讯；加班男子最终获得了晋升..."
每说一句，刺入他体内的发丝就枯萎一分。巫婆踉跄后退："不！痛苦才是真实的！快乐只是假象！"
"但人们选择记住什么，由他们自己决定。"李瑞继续说着，每句话都像利刃砍在巫婆身上，"你只能偷走记忆，无法改变它们的意义。"
小玲剪断了最后一根连接囚徒的发丝，转向中央的巫婆："你的力量来自别人的痛苦，现在该归还了！"
她将银色剪刀掷向巫婆的主发辫。剪刀在空中旋转，精准命中，将辫子齐根剪断。
巫婆发出不似人声的尖叫，所有发丝疯狂舞动，然后瞬间灰化。她的身体干瘪下去，变成一具覆盖着头发的木乃伊。牢笼中的囚徒们纷纷醒来，困惑地环顾四周。
塔外，第一缕阳光穿透云层。黑猫变回普通大小，疲惫地趴在地上："总算结束了..."
但李瑞注意到，那柄银色剪刀不见了。而在塔的阴影角落里，一缕金发正悄悄蠕动，像蛇一样溜出了门口。
"核心逃走了。"小玲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会找到新地方重新生长。"
李瑞帮她站起来："但只要有人抵抗，它就永远无法完全胜利。"
三人搀扶着幸存者下楼时，没人注意到工地围栏外站着一个穿黄雨衣的小女孩。她手中把玩着一缕金发，轻声哼唱着：
"头发长，头发短，
故事永远讲不完~"
她的脚下，一株由各种颜色发丝编织成的奇异植物正破土而出，在晨光中微微摆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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