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第一次真正意义上地跟她分开
“我今天来，还有别的事找你。”
季巧莲打量着陆振东的神情，继续道，
“你弟弟思明，考上省重点江川一中了。你知道的，他读书有出息。学费和生活费加起来不是一笔小数目，你这个当哥哥的，也该表示表示。”
原来是为了钱。
陆振东心中冷笑一声，他这个同母异父的弟弟孙思明，几乎是他母亲全部的指望。
“我手上没钱。”
陆振东的回答干脆利落，不带任何感情，
“这事以后再说。”
季巧莲的脸立刻拉了下来，声音也尖锐了几分，
“什么叫没钱？陆振东，你在供销社都工作了好一阵子了，还能一点钱也没有？”
季巧莲压着火气，继续道，
“你弟弟有出息，你这个当哥哥的脸上不也有光吗？你怎么能这么自私？这点钱你都舍不得？”
“姨，您也别生气。”
周燕燕见状赶紧出来打圆场，
“东哥他现在不是在住院嘛，用钱的地方多。东哥也不是小气的人，肯定是手头不凑巧，您说是吧，东哥？”
她这边劝完季巧莲，又转头对着陆振东，一副体贴的样子。
可周燕燕没想到，自己这种左右逢源、自作聪明的姿态，彻底点燃了陆振东压抑的怒火。
“出去！”
他低喝一声，眼神如刀子般射向周燕燕。
周燕燕脸上的笑容僵住了，愣在原地。
“陆振东！你这是什么态度！”
季巧莲见儿子当着她的面呵斥自己看好的外甥女，顿时火冒三丈，指着他数落道，
“燕燕哪里说错了？你看看她，多好的姑娘，一心一意为你着想，你就是这么对她的？！你还有没有良心！”
病房里，气氛降到了冰点。
陆振东闭了闭眼，压下心头的烦躁。
他知道，跟季巧莲讲道理是徒劳的。
她从来就没在乎过他这个儿子，在他面前，季巧莲从来只谈利益。
陆振东冷冷地看着她们，再次重复道，
“我说，出去。”
“你……”季巧莲气得说不出话来。
周燕燕拉了拉季巧莲的衣袖，低声劝道，
“姨，您别生气了，东哥他心情不好，咱们还是走吧，过两天再来。”
季巧莲重重地哼了一声，将手里的橘子往桌上用力一放，发出“砰”的一声闷响。
“好，好！我不管你了！你翅膀硬了！我今天就把话放这儿，思明的学费，你必须给！你要是不给，我就天天来找你！”
说完，她拉着还在“抹眼泪”的周燕燕，转身就走，出门时还用力地摔上了门，巨大的声响在病房里回荡。
病房里终于恢复了死寂。
陆振东靠在床头，额角的青筋还在微微跳动。
他烦躁地抹了一把脸，眼神晦暗不明。
.
出了医馆，沈青梧牵着小满的手，走在去幼儿园的路上。
清晨的阳光透过稀疏的树叶洒下斑驳的光影，但沈青梧的心情却有些闷闷的，像是被一层薄雾笼罩着。
刚才病房里的那一幕，季巧莲审视的目光和周燕燕理所当然的亲昵，都让她感到一种说不出的疏离和不适。
小满是个敏 感的孩子，她仰起头，晃了晃妈妈的手，小声问道，
“妈妈，你是不是不开心？”
沈青梧从思绪中回过神来，低头看到女儿清澈担忧的眼睛，心中一软。
她勉强地笑了笑，蹲下身子，替小满整理了一下衣领，
“没有。妈妈在想，我们小满今天第一天上幼儿园，要好好跟老师和小朋友们相处哦。”
提到上学，小满的眼睛亮了一下，高兴地点点头，但小脸上还是忍不住流露出一丝紧张和对未知的忐忑。
沈青梧看在眼里，柔声安慰她，
“别怕，幼儿园里的老师和小朋友们一定会很欢迎你的。妈妈下午就来接你，到时候，等你跟妈妈分享你第一天在幼儿园里的故事，好不好？”
“好！”
听到妈妈会来接，还能分享故事，小满的紧张立刻被期待冲淡了，脸上绽开了笑容。
母女俩说着话，很快就到了幼儿园门口。
让沈青梧没想到的是，林副园长竟然和一位年轻的女老师正等在门口，像是在特意迎接她们。
看到她们来了，林副园长立刻满脸笑容地迎上来，向身边的老师介绍道，
“王老师，这就是我跟你说过的沈小满同学。”
那位王老师立刻笑呵呵地弯下腰，用最温柔的声音对小满说，
“小满你好呀，我是你的王老师，以后我们就一起玩，好不好？”
她伸出手，小满犹豫了一下，还是把自己的小手放了上去。
王老师轻轻牵起小满的手，笑着跟沈青梧道别，然后领着她往里面走去。
这般郑重其事的迎接让沈青梧有些受宠若惊，她连忙对着林副园长和王老师的背影连声道谢。
看着老师牵着小满小小的身影消失在幼儿园的大门里，小满还几次回头，用力地跟她挥手。
直到再也看不见，沈青梧还怔怔地站在原地，心里五味杂陈。
这还是自小满出生以来，第一次真正意义上地跟她分开。
那一瞬间，强烈的、无法言喻的情绪涌了上来。
有不舍，有担忧，还有一股突如其来的、空落落的难过……她忽然害怕小满会哭，会不适应，会被别的小朋友欺负。
林副园长见她还站在门口，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便笑呵呵地上前安慰道，
“沈大夫，家长第一天送孩子上幼儿园都这样，舍不得，不放心，过几天就好了。放心吧，我们的老师经验都很丰富，会好好照顾小满的。”
温暖的安慰声让沈青梧回过神来。
她想开口说声谢谢，却感觉喉咙发紧。
也就在这时，她才惊觉，自己的眼眶不知何时已经滚烫，一滴温热的眼泪顺着脸颊滑落了下来。
沈青梧有些狼狈地抬手，匆匆抹去脸上的泪痕，对着林副园长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让您见笑了。我……我就是……”
“我懂，我懂。”
林副园长摆摆手，一脸理解的慈爱笑容，
“当妈的都这样。你快去忙吧，小满交给我们，你一百个放心。”
“嗯，谢谢您，林园长。”
沈青梧又道了一声谢，这才转身离开。
走了几步，她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那扇紧闭的幼儿园大门，仿佛还能看到小满小小的背影。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收回目光，加快了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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