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大林嘴里包着血,后槽牙在血水里晃动。
头晕目眩,阵阵耳鸣。
一时听不清音。
歪在床上,模糊间看到徐母动作,以及躲闪避开的视线......
他闭紧嘴,血水顺着喉咙淌进胃里,锈味带着灼意。
恨意烧遍全身,背上衣襟快被风干的汗渍,又显映出来。
喉结滚动,不敢再睁眼。
田!田!都是为了田!他的田——!
忍住从未有过的杀意。
徐大林从床上爬起,膝盖一软重重砸下,跪倒在地低头,嘴上诚恳道歉:
“爹,对不起,是儿子一时心急,说错话!是我不孝,尽惹您生气,您心里要是还有火,打我就是,千万别跟自己过不去......”
徐父急火攻心,发完火才觉不妥。
——毕竟是长子,以后还要靠他。
上前扶起大儿子,嗓子嘶哑,声音却温和:
“大林呐,今天就算了,那话以后就别再说,可知道?事哪能那么干呢,说出去也不好听。
咱们老徐家是厚道人家!现在家里日子也不是过不下去,你说是不是?”
类似的教导,徐大林从小到大听过无数遍。
他掐腿连声保证:“是、是,爹,我以后都不说了。”
“疼不疼?没生爹气吧?”
“儿子皮厚,不疼,爹手有没有伤到?”
徐父看着最孝顺的大儿子,心里满意。
而且,他手上捏着决定谁去王地主家帮工的大权。
谅大儿子也不敢有怨气!
两人父慈子孝许久。
徐大林出了主屋,低头捂着脸回自己屋。
徐父跟着出来,瞟了眼三儿子紧闭的屋门,又看一眼闷头切猪草的三儿媳。
温和无奈地笑笑。
烈日当空,他扛起锄头朝院门走去。
出门先绕着院墙转了一圈,后顺着小路远去。
僵硬的背慢慢放松下来。
…
徐家重归安宁。
鸡圈里的女人放下扫帚,走到三弟妹跟前。
三林媳妇抬起头:“大嫂?”
女人没说话,手搭在弟妹糙硬的发上,温柔地轻抚。
三林媳妇乖顺地低头,身子不再发抖。
二林媳妇也从灶房出来,蹲下身靠近两人,闭紧大嗓子,小小声道:
“没见过吧,你进门晚。不过,也没什么好怕的,死老头要脸,是绝对不敢对咱们动手的!”
“嗯!”三林媳妇眼圈泛红。
主屋里传来动静,大林媳妇见婆婆在收拾,拍拍两个弟妹的头,转身离开。
“娘,我来吧。”
徐母见到大儿媳,两行泪止不住淌下来,赶忙低下头。
“不用不用,娘自己行!自己行!.....”
一只手东翻西找,在木柜里翻出药瓶来。
“你去给老大上上药,伤在脸上,他自己看不见不方便!”
大林媳妇没吭声,也没接。
见婆婆右手使不上力,拉她坐上床。
袖子一撸起,干瘦手腕一片青紫肿胀。
大林媳妇这才接过药瓶,轻轻给婆婆上药。
终于有人安慰在意,徐母再也忍不住,哭出声来:
“兰娟呐~,你说娘是不是造了什么孽!生的女儿不听话,女儿生出来的外孙也不跟我们亲,那孩子怎么能这么做呢!”
一边说一边摇头,左手抹泪。
陈兰娟手上动作停住。
她看着眼前比公爹苍老许多的婆婆。
婆婆以前,是这样吗?
初时的心软、善良、和蔼......
如今还剩几分真?
往日觉得比亲娘还亲的婆婆......
现下还有几分从前的影子?
她抬眼看着面前不断抱怨哭泣的老妪,似乎透过她,看到自己已经确定的未来。
窒息,阴霾。
脸上温婉笑意再也维持不下去。
…
青天白日。
徐三林躺在床上,闷在被子里裹住头,一脑门的汗。
在昏暗之中,张嘴大笑,双眼血红,喉中无声。
木床摇晃,他心中一片快意。
笑啊?笑啊? !
去死——!去死吧——!
小少年郎轻快清亮的笑声,似乎还在鼓噪他的耳膜。
震荡在他脑海之中。
他闭上眼。
仿佛已经看到那人瘦骨嶙峋、气息奄奄、苟延残喘模样。
克死他!
摸着怀中瘪去一半的荷包,他没有丝毫心疼。
都是徐四丫那个贱女人哄走、偷走钱,要不然他怎会讨回来一个矮子!
被上面两个压一头,在村里也抬不起脸!
贱人死得好,生的贱种也该死!
没用的拐子,废物东西,怎么不把贱种给拐走? !
还是得他出手啊~!
门被推开,脚步声轻轻靠近。
“娃他爹,我、我把饭菜热了,你、你多少吃一点!.....”
“啪——!”
高大壮汉一把掀开被子,翻起身一巴掌扇去。
比他矮小许多的女人,低着头瑟缩着躲避不及,脸被打偏。
好在她底盘够稳,没摔倒。
可手中大碗却掉在地上,好几块肉混着白米饭滚出来,粘上尘土。
男人一巴掌没扇过瘾,还震得手疼。
可看到比他弱小的女人,似乎毫无反抗之意,只能在他手下,任他支配欺压,他心中积压的闷火,终于发泄出来一点。
看到女人还稳稳站着,顿觉不满,狞笑着再次扬起手。
就在这时......
“徐三林——!”
一声尖喝,瘦高女人冲进屋,一把拉开弟妹,低头弯腰朝着男人肚子狠狠撞去。
“苟ri的!老娘今天就撞死你!来啊!”
徐三林被撞倒在床上,捂着肚子,阴鸷双眼狠厉。
爬起身拽住又冲来的二林媳妇头发,就要往墙上掼去。
二林媳妇使不上劲,大喊:“来人呐,来人呐!小叔子不要脸打嫂子啦!二林,二林,你个窝囊废,死哪去了,还不给老娘滚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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