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一簇火苗只够裴盛抬头看清少年的面容，连脚边的杂草也只在山风中影绰可见。
然而他只是眨了一下眼，再睁开时，脚下突兀地出现密密麻麻堆积的白森枯骨，他甚至看到那道道骨缝间塞满的黑土、半截缠绕在头骨上尚未腐烂完的头发......
他刚才躺在尸堆上！
饶是裴盛手上沾过不少血，乍见此诡异之景心下也骇然，连忙往旁边移了一步。
“大人！”
“跟上。”
隔几步便出现一具骨架，一路往山下延伸。
路上遇到巡视完的守卫头头，三个人走到一排。
结界外的大汉缩了缩脖子，左右张望没看到东西：“见了鬼了！”心里毛毛的，嗖的一下往前蹿了一大截。
裴盛暗卫出身，记性极好，一路记下密道方位，待走完全程，沈晏直接带他从正门出去。
“此间事我会尽数上奏，大人可有其他吩咐？”裴盛态度又恭敬了不是一点半点。
沈晏急着回家：“接下来的事就交给你了，还有，齐温玉今日陷害侯府给我投毒，眼下人证已死，等他入狱后，记得让刑部一并查，能审则审，此事谢侯爷知情，另外，除了陛下那，别跟旁人说你今晚见过我。”
裴盛干脆地应下：“是。”也彻底明了少年今夜为何出现在这。
……
沈晏到家时，沈知梧似乎睡着了。
为什么似乎呢，因为屋里留了灯，他爹背窗侧睡，闭着眼，呼吸也清浅，唯独上面那只耳朵不明显地轻轻抖动了下，沈晏什么眼力，翻窗时人还在半空呢，那点动静全给瞄见了。
可他才偷偷钻了空子，正心虚着，便没有戳破。
悄悄搞事的父子俩一样的心思。
沈晏熄了油灯麻溜爬进狼窝，苍叁鬼鬼祟祟钻进他怀里，一人一狼在神识中咬耳朵。
大狼绞尽脑汁、费劲吧啦抛出一堆词，描述沈晏走后他感受到的恐怖氛围，还造出许多新词来，也怪难为狼的，好在沈晏听懂了，没白讲。
——我爹...发疯，身上有杀气？
沈晏第一反应大狼搞错了，这俩词搁到他爹身上，词都变得小众了好嘛！
——主人，就是这样，你爹不像你，他发疯都不笑的，发完疯又正常了，不对，还是不对劲，他今晚摸我脑袋摸了好久哦，你看看我的头，是不是都摸扁了？
大狼哦的在沈晏听来很欠打，敷衍揉了一把大毛脑袋。
唔，毛确实塌了不少哈。
邪恶笑。
——是吗？我帮你弄弄。
乱糟糟的毛毛又被大手搓起来了，一簇簇笔直立在头顶上。
苍叁抬爪子拨拨，怎么回事，梆硬。
——啊！ ！ ！
看我大毛狼腿！
VS
呔，强人锁狼！
一人一狼在隔壁窝里打架，沈知梧在心里笑着笑着，不知何时就放松睡了过去。
翌日上值，翰林院藏书楼。
沈晏完成手上活计，数数日子，照旧报备去向：“爹，我去一趟东宫。”
平宁郡主的身体，已经彻底恢复的与寻常孩童无异，沈晏这是要去客串“保胎”大夫。
“嗯。”沈知梧不动声色回应。
抬脚跨出翰林院大门前，沈晏在神识里嘱咐苍叁。
——我爹待会要是想去哪，你跟着去就行。
藏书楼里，大狼脑袋上六个冲天鬏最中间的那撮硬毛，突然弯曲，缓缓打出个问号。
——？
沈知梧目送儿子离开，过了会儿，拍拍腿边趴的大狼：“陪我出去一趟，嗯？”
问话时，瞥见狼头上那撮突兀的弯毛，还伸手贴心地替狼给捋直了。
苍叁：……
告了假，出城的马车里，沈知梧瞧一眼格外乖巧的狼，眸光暗了一瞬，心下叹息。
哎，还是被阿晏发现了吗？
苍叁抬起脑袋，看向车厢里看不懂的奇怪大人。
沈知梧笑道：“你是不是太聪明了些？今日可别告状了。”儿子还是知道的越少越好。
——但愿我儿无有因果损伤。
这回大狼脑门上瞬间打出六个问号来。
？ ？ ？人，你又是怎么知道狼告状的？ ？ ？
…
京郊梅园，苍叁开了结界。
一人一狼从正门进，径直走向园中那间最简陋的屋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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