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温玉被押出府时,身上华服乱了,头发一丝没乱。
乱不起来。
毛发稀疏,既盖不住头皮,也撑不起玉冠,只够扎个细溜小长辫儿,松松地绕在脖颈上。
等他戴着镣铐被提出国公府大门,立时惹来一片非善意的嘲声:
“咦~~!”
“嘁~~!”
也把他至今仅剩的一小撮拥趸给吓坏了:
“呜呜呜,齐公子怎么回事啊,才华掺假就算了,怎么现在连美貌都没有了,这让我们往后还怎么继续追随呀?”白把人送给她/他们,带出去也丢人呐!
齐温玉低头冷笑,果然,落难才见真情,人人皆负他,无一人真心相待。
昨日早起时,他喜获中年斑秃。
乌黑茂密的头发,随手一抓便掉下一大把,于他而言,秃头比做噩梦还恐怖。
一日一夜,已经快掉没了。
此刻暴露在外的大半青白头皮,被头顶骄阳灼得火辣,正如他所有的卑劣,随着梅园挖出的一百三十六具尸骨一起,彻底暴露在世人眼中,他整个人像是被大喇喇裸露摊开,任由乌泱的人群围观、指指点点,还是他眼里一惯瞧不起、看不上的贱民。
不知谁的口水吐到他脸上:
“呸,某当初真是瞎了眼了,真能装,该!”
“这些权贵是半点不把下人当人呐,律法里明明不许无故打杀,他们倒好,想杀谁就杀谁,宰个人恐怕比宰只鸡还简单吧!”
“哎~↗,你也不要一棒子打死一船人嘛,而且我听说,除了挖密道的下人,死的还有好些个举子读书人呢!”
“哼,那些读书人难道会是权贵家的,还不是我等寒门、贫民家费尽心力供出来的好子弟,倒都成了他扬名的垫脚石!”
“且看吧,圣上一定会秉公处理!”
“……”
雍帝要三司会审严查,齐国公知道无力回天,打算上折子请罪。
——都怪他这个当父亲的平日事多繁忙,对逆子疏于管教,没想到居然被养歪了!
——陛下啊,逆子有罪您按律法处置,千万别动怒,老臣虽痛不欲生,但老臣对陛下您是忠心耿耿的啊,绝不会干涉阻拦查案!
把自己摘了个干净,连教子无方的责任都不想承担。
折子递上去前,齐夫人过来苦苦哀求他救子一命,齐国公还有别的儿子,她可只有这么一个儿子可以指望了!
齐国公不想显得绝情,可他从没想过找雍帝求情,便派手下去找田玄生灭口,没找着也就心安理得地把折子递了上去,他都努力了,真的,没用啊,怪谁呢,哎,怪逆子命不好,反正怪不着他!
继妻再来找,齐国公嫌烦,内心憎恶随口打发:
“非是我不想,那也是我儿子不是,可陛下早就盯上他了,唉,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慈母多败儿,那逆子就是毁于你这妇人之手,我不好去牢里看望,你去无妨,记得多打点打点,啊?”
嘴上说打点,银子是一毛不拔的。
国公府的中馈,齐国公交给了齐斐玉夫妇,齐夫人只能动用自己的嫁妆。
齐温玉面临审问拒不认罪,但有田玄生指控,终是证据确凿,仅仅为隐瞒密道所在,坑杀挖密道的下人——其母陪嫁,一百二十四人,先后囚禁致死举子十二人。
复判凌迟,朱笔勾决。
七日后行刑,剐三百六十刀,行刑两日。
……
昏暗的地牢里,狱卒在齐温玉旁边腾出来一间空牢房。
许久后,一阵哗啦开牢门的声响。
“将功抵罪,你之前作伪证的事,大人们就不追究了,这几日在里面安分点!”
“大人,我能否多待几日?”
“嘿,别不识抬举啊,能让你进来蹲三天已经不错了,还要管你吃喝拉撒呢,不花你银子是吧,进去吧你!”
狱卒不客气地把田玄生推进牢房,临走前还嘀咕:“啧,死脑筋!”
“你进来干什么,怎么,想陪我死?”齐温玉坐在角落里,阴森开口。
田玄生扒着栅栏,激动道:“阿瑜,我也是有苦衷的,我不揭发你,他们就不让我来陪你,就算我不揭发,你也会死是不是,我只是想在你死前好好陪陪你,你在怪我吗?”
齐温玉觉得他被阴阳了:“下贱之人,滚远点!”
“是啊,我下贱。”田玄生笑了,“阿瑜,判决下来,你妻女妾室都没来看你吧,连你母亲都放弃你了,你看,只有我这下贱之人愿意陪你,你为何不开心啊?”
齐温玉被恶心了三天三夜,愈发躁狂。
第四日,田玄生被带走了。
刑部一小吏过来寻沈晏,沈知梧把儿子支走。
“沈大人,齐温玉在牢里闹着要见令郎和谢小侯爷,污言秽语辱及尊夫人......”言语不堪入耳,打了几顿堵上嘴消停了,可吃饭时还能继续骂,他们也不好下重手,也不能给人饿死了,还要留着命,行刑的时候能叫喊,好给百姓解气、平民愤呢!
小吏说完有些忐忑,他不清楚沈知梧究竟如何看待红杏出墙的亡妻。
沈知梧皱了一下眉,很快平复。
“若是叫齐温玉遂了愿,临刑前自尽怎好,你等也无法对陛下交代,她......”神色忽冷,“她若在天有灵,不会怪罪我儿。”
沈晏没去,谢宁去了。
因为齐温玉骂完徐娇娇,又骂罗秀瑛,说她多年不愿同房,是见谢宁一直不娶妻,才心里一直惦记着外男,不守妇道。
罗谢两家长辈从前有过结亲之意,齐温玉和谢宁都知道。
齐温玉见到这被他打压多年之人,眼中满是恶意:“我要死了,你很得意?”
谢宁气愤质问:“你还是人?那是你结发之妻,你怎能污她名声!”不同房都能赖他头上,还是故意污蔑激他相见?
“你巴巴的跑来,不会真以为罗秀瑛那贱人对你有情吧?是我叫人将你逛花楼之事传到她爹耳中,你看,她轻易便弃了你选了我,你知道当初在荆江府,你得了账本的消息为何走漏,又是谁连累你坠入荆江?嗯?是我,是我啊,都是我!”
齐温玉一脸的得意,转而遗憾:
“我只是没想到你会跑去当赘婿,我要早知道...啧,老天真是待你太好,什么好处都只给你,凭什么你这种人也能有儿子,不过,你有又怎样,他不认你,哈哈哈哈哈哈!”
谢宁红了眼:“闭嘴!”
齐温玉越发畅快,恶狠狠诅咒:“你就是个失败者,即便我死了,你也烂泥扶不上墙,等着吧,你谢家爵位注定被你那不孝子取而代之!”
被刺激狠了,谢宁让狱卒打开牢门,将人揍了一顿,终是一声不吭、失魂落魄地走了。
第八日,行刑日。
晚间书房,沈晏一口血喷他爹衣衫上,玉青染了鲜红。
(https://www.biquya.cc/id190705/25661246.html)
1秒记住追书网网:www.biquya.cc。手机版阅读网址:m.biquya.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