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具无头的尸体横在门前，灰烬，血液，嘶叫，刀刃与骨头摩擦的声音，毫无秩序地冲进白山南的耳鼻口眼，一个被血液模糊了样貌与穿着的人，借着无头尸体的身子一点一点朝着白山南蹭过去。
白山南的头太痛了，痛到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双腿更加脱离了控制，他想跑开，却只能楞在原地，看着那人越过无头尸体，一点一点朝自己爬来。
“噗嗤！”是刀刃穿破布匹进入血肉的声音，紧接着是一声尖叫。
一个血染成的红脸大汉用一柄大刀将地上爬着的那人与无头尸体串在一起。
大汉看白山南吓得喊都喊不出来，跑都不会跑了，又一眼瞥到了他身后的长枪，嗤笑了一声，将刀猛的拔了出来，一股鲜血直溅到白山南的双眼。
白山南瘫在地上，看着地上摞着的尸体与缓缓走来的大汉，不自觉地涕泗横流。那大汉越走越近，白山南呼吸也越发急促，尖叫起来，手脚来回扑腾着向后挪动。
“冇（mao）骨秤，跟他妈牲口一样。”大汉骂了一句，走上前先将枪一脚踢开，随后血红的眼里闪过一抹笑意，举起了长刀。
忽地，大汉听得耳边有人跑过来，一转头，原来是个老头，于是又嗤笑一声，一脚踹向来者。
不料想，这老头却有些能耐，不但侧身将这一脚躲了过去，又一手拽住大汉裤子朝后一扯，一手钻拳直崩下颚。大汉两眼一黑，倒在地上。
白山南虽看清来者正是他家酒楼的掌柜老李，却仍是心有余悸，腿脚不听使唤，老李只好将这少东家搀起来，晃晃悠悠欲朝镇外跑去。
可惜没跑出去多远，那大汉摩挲着下巴狰狞地起身了，“嫩娘滴。”而后去一家民宅里招呼自己的兄弟。
白山南愣愣地回头看了一眼，恢复了些的双腿又变得瘫软，几个水贼各持兵刃，如狼似虎地向他二人扑杀。
鼻涕和眼泪混在白山南的脸上，下裳许也湿了，恐惧驱使下，白山南的双腿很快恢复过来，手脚并用地向镇外挣扎。
可跑了没一会，面前又闪出几个人影，自然也是水贼。
白李二人被迫停下脚步，老李皱紧了眉头，赶忙搀住少东家。
“东家，你逃出去了，这杆枪一定时刻带在身上，到哪都有你容身之地。白家的恩情，我只能还到这了。”白山南还没来得及听懂这句话，就被老李推开数丈，逃出几人包围。
白山南稳住身子，回头一看，只见那几个水贼竟起了内讧，厮打起来。
“快跑！”
老李一声怒吼，震得白山南脑袋都清醒了些，向镇外挪动脚步，他不断地回头，脚步却也不断在加快，直到老李与那帮水贼几乎消失在视野中，白山南才不再回头，嚎啕着向前飞奔。
这晚的天真的很暗，云彩将月亮私藏起来，如果不是镇里火光冲天，白山南连路都看不清，而他现在正朝着光亮最弱的方向跑去。
“奶奶的，还有活人！”
在白山南跑过的一个巷口里又窜出几个水贼来，血红着眼睛朝他杀去。
许是恐惧吧，或是其他别的因素，白山南狂奔这么长时间，竟一点没觉着累，身后这几个水贼也纳闷。
一直跑到镇外，没了亮光，白山南就糊里糊涂的上了个小山岗，进了片不知大小的林子。
后面的水贼则点起了火把，也随着白山南钻进了林子。
“这奶奶的是到哪了？”
几人穿行在林子里，极不方便，刚进林子没一会，走的靠后些的一个长方脸水贼忽地大喊。“哈卵！你衣服着火了呦！”说罢一脚踹向前面那个薄片子嘴的水贼的下裳。
“你蝉头啊！”薄片子嘴向前一踉跄，随后扔了火把，胡乱几脚踩灭了。
白山南自冲进林子就一直没停下步子，管你什么乱枝枯树，明处的撞断，暗处的绊倒他，他就爬起来接着跑，一直到腿部传来一阵剧痛他才停住，找了一块巨石靠着坐下。
衣服已经和膝盖粘在一起了，白山南尝试揭开，却被一阵钻心的痛制止。血液，泥土，眼泪，在他脸上混成一块块黑色的斑。伤口被汗水浸透了，不去碰也依然疼得透骨。好在白山南的意识已经模糊了，痛感也越来越模糊。
风打着林子传来簌簌声，白山南感觉没有比这块石头更舒服的床了，他看见眼前的黑暗渐渐消融，取而代之的是点点纯洁的耀光。最后，耀光铺满了视野，在远处出现了一棵柳树，树下似乎还有两个人。在此刻，他的双腿痊愈了，他又开始奔跑，欢欣的奔向那棵柳树，树下的两人也朝他奔来，三人拥在一起，白山南又开始嚎啕大哭。
正哭的起劲，白山南忽觉脸上火辣辣的刺痛，猛地睁眼，发现自己正抱着一节枯木，而眼前确实有些光亮，是冲天的红光，是林子燃烧的火光。
“他娘的着火了！你个哈卵火把没踩灭啊！”
“那，那咱还追吗？”
“追卵追！这大火还烧不死他吗？赶紧扯呼！”
那个火把引燃了枯枝，紧接着是还活着的树，最后成了冲天的山火。
“还是得死啊？”白山南靠着石头，倒有些释怀了。出了这档子事，死了也算没白活。
“我怎么能让老李留在那呢？师父和温脂去哪了？”他的大脑已经不允许他想太多东西了，于是缓缓地，缓缓地，将双眼闭上了。
乌云压到距地面多高的地方了？太黑了，看不清楚，但似乎已经到了极限，在夜不算太深的时候，云彩开始向下发泄。
春雨贵如油，砸到田地里，将来不管种的什么肯定丰收。砸到浔阳江里，鱼儿也要变得更加肥美。砸到这山君岭里，则制止了一场大火的蔓延。
雨势在夜很深的时候终于见小了，白山南也在这时被雨呛醒的。
咳咳咳！睁开眼，白山南没有看到想象中的黑白无常，牛头马面，却是一片月光笼罩的林子。
“怎么回事？”白山南心里想着，欲将身子撑起来，而膝盖处的伤势泡了雨水更加严重，动一下都痛的白山南直咬牙。
白山南停下动作，靠在石头上，伤口痛的他大口喘着粗气。他开始不断打量周围，感受着浑身上下的毫无死角又直入骨髓的痛，嘴角却慢慢扬了起来。
“老子没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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