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五章 疼到失语
他那时候还笑着纠正：“不对，那不是妈妈的眼泪，那是酒精棉！”
小航看着他，突然问：“那爸爸的心呢？会不会也疼？”
他没回答。
他只是摸了摸小航的头，说：“爸爸的心很忙！”
现在想来，那孩子说的是对的。
他的心是疼的。
一直都疼。
而刘雪薇……那个曾经和他一起披着实验服在冬夜走回家的女人，此刻正穿着厚重的风衣，在一处破旧乡村医院的简陋走廊里，背对着所有人坐着。
她抱着腿，额头抵在膝盖上，呼吸很轻，像是怕惊扰了周围的病患，也像是怕惊扰了自己心底那些被压抑太久的记忆。
她刚刚给一个白血病小孩抽完髓，母亲跪在地上，感谢她，抱着她的手哭。
她没有动，也没有说话，只是站在那里，愣了很久，像是那种哀伤的情绪与她身体产生了钝痛连接，她觉得自己像一只残破的容器，被眼泪灌满，却漏个不停。
她想起了当年在ICU门口的自己。
那时候，她还没变成今天这个样子，还没有冷到可以在尸检台前眼不眨一下，还没有学会对数字化成的“死亡率”无动于衷。
那时她跪在门口求医生留下孩子，她流泪、哀求、甚至愿意以命相换，可最后换来的，只有一句冰冷的—“心脏骤停，无可挽救！”
她本以为自己已经足够清醒，足够强大，足够理智。
可当那张死亡通知书放在她面前的时候，她的世界，真正塌了。
而她最怕的，不是痛，而是自己已经不会为这种痛哭出来了。
她的情绪像是被掐住的蛇，扭.动却吐不出任何声音。
她拿出手机，打开录音机功能，没有说话，沉默了十几秒后才缓缓开口。
“陆明修……我知道你不会听，我也知道你不想听。
但我今天，还是想说一些话！”
“我记得你第一次带我去见导师，是你穿着破旧西装，傻傻地在办公室门口等了一个小时，你说怕晚了让导师看你没礼貌……那时候我其实觉得你傻，但你一笑我就原谅你了！”
“我记得我们第一次在实验室吵架，你摔了试剂瓶，我哭着跑出去，结果你追出来用医用胶把我的鞋底粘起来，说怕我摔！”
“我记得小航第一次走路是你牵着他，屋里光线很暗，你说要买最好的地毯怕他摔疼了屁股！”
“我……都记得！”
“你爱过我，我也爱过你。
可后来我就不懂了，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我们之间只剩下实验和争执，我以为我是在守护这个家，可原来我只是……在毁掉它！”
“我不是来求你原谅的，我只是想让你知道，在小航走后的每一个夜晚，我都看着他的旧衣服发呆，我把他最喜欢的鞋洗了七次，还晾在窗边。
我在试图活下去，但我知道我永远还不起了！”
她的声音低下去，最后只剩下呼吸声。
她关掉录音，没发给他，只是静静存下，命名为“说不出口的那些话”。
—
另一边，沈竹正在帮陆明修整理第二轮筛选病人的文件。
她看着表格里一个个孩子的名字，眼睛泛酸。
那些年她在海外读书时，身边都是精英同龄人，讨论的永远是AI算法、医疗融资、数据模型。
而现在，她第一次真正理解了什么叫“病人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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