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尘埃落定
他语气平淡，仿佛刚才那场风波和“贵妾”之事都无足轻重。
季仪言心中微定，乖顺地应道：“是。”
两人并肩朝着灯火通明的前厅走去，忽而，程妄握住她的手，轻声道：“刚刚叫我什么。”
“嗯？”
季仪言茫然回望，不明所以。
程妄薄唇微抿，目不斜视。
“没什么。”
流云在后面跟着，仗着他家主子后脑勺没长眼睛，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想听人家叫夫君还这么扭捏，主子都快成上花轿的大姑娘了。
然而，前厅还未靠近，便听到里面传出喧哗和怒斥声，隐隐夹杂着女子的尖叫和哭泣。
前厅早已乱成一锅粥。
约莫小半个时辰前，正当宾客陆续告辞之时，孟氏身边一个心腹丫鬟脸色煞白，慌慌张张地冲进宴会厅，不顾场合地直扑到孟氏身边，附耳急切地说着什么。
孟氏当时正端着侯府主母的架子送客，被丫鬟的失态气得脸色一沉斥道：“没规矩的东西！没看见有贵客在吗？慌什么！”
坐在一旁的季晴敏本就因为程妄对季仪言的态度憋了一肚子火，此刻正烦躁，见状立刻尖声道：“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让她说！当着大家的面说清楚！”
那丫鬟被季晴敏一吼，吓得浑身一抖，又见孟氏脸色铁青却没再阻止，只得硬着头皮，用不大不小的声音道：“夫人，外头…外头都在传…侯爷…侯爷要抬留香阁那位…抬为贵妾，连…连官府备案的良籍文书都给了刘大人了！”
“什么？！”
季晴敏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从椅子上弹起来：“贵妾？！”
她只觉得一股邪火直冲天灵盖，什么侯府夫人的仪态，什么宾客在场，统统抛到了九霄云外。
凭什么！
之前是个妾，犯了错母亲也有权利把人发卖了，这是她能拿捏季仪言的原因。
可现在眉小娘成了贵妾，母亲不但不能随意发卖，还得时常照拂几分，那她拿什么威胁季仪言给她生孩子！
她猛地抓起面前的苹果狠狠朝着地面砸去！
所有尚未离开的宾客都目瞪口呆，甚至有几个人本来要走，现在又倒退着回来了。
季晴敏犹不解恨，指着那报信的丫鬟，又指向闻声赶来的季昌国，歇斯底里地尖叫：“季仪言那个贱人！还有她那个下贱的娘！她们算什么东西？！父亲！你是不是老糊涂了？！你怎么敢？！”
季昌国刚刚将眉小娘的良籍给了刘大人，只需明日一早文牒更替，庄眉就是他的贵妾了。
其实这贵妾还是有些胡闹的，若是别人家抬贵妾，虽规格不如正妻侧妃，那也是红轿从正门抬进来的。
他实在是懒得折腾这么一出，毕竟也只是给程妄看的，所以一切从简。大不了，给东西的时候多拿点好东西就是了。
季昌国正春风得意，准备宣布这个“喜讯”，顺便再显摆一下自己“治家有方”，没曾想一进门就看到嫡女如此泼妇行径，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辱骂他，尤其是那句“老糊涂”，简直戳中了他的肺管子！
“放肆！”
季昌国气得浑身发抖，脸色由红转青，指着季晴敏怒声道：“逆女！谁给你的胆子在府里如此撒泼？！掀桌砸碗，辱骂长辈，你还有没有点侯府嫡女的教养？！给我跪下！”
孟氏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和女儿的发狂惊得眼前发黑，但听到丈夫当众如此呵斥女儿，护犊之心顿起，强撑着摇摇欲坠的身体上前：“侯爷！敏儿她…”
“你闭嘴！”
季昌国正在气头上，连带着对孟氏也吼了起来，“看看你教的好女儿！这就是你掌家多年的结果？丢人现眼！”
孟氏什么时候被这么斥责过？
上次她不过就是教教那两个人规矩就被季昌国凶了一顿，现在更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丈夫斥责。
孟氏委屈，眼泪唰地就下来了。
“老爷！我为你诞下三儿一女，持家多年连母亲都夸我贤惠，你抬贵妾不与我说，甚至还这般辱我！”
季仪言和程妄刚刚到前厅就只看到一片混乱，丫鬟死死拉住季晴敏便清楚，母亲贵妾的身份是板上钉钉的了。
只是她不还得演。
季仪言有些手足无措，快步走到季昌国面前：“父亲…这…这是怎么了？”
季昌国看到季仪言，又看到随后进来的程妄，脸上闪过一丝尴尬，但更多的是一种被挑战权威后急需证明的强硬。
他挺直腰板沉着脸声音带着不容置疑：“抬贵妾一事，老夫心意已决，文书已备，官府也已备案。这忠节侯府，还轮不到旁人指手画脚！老夫才是这侯府的主人！”
这话，既是说给季仪言听，更是说给孟氏和季晴敏，以及所有看客听的。
孟氏一听“文书已备”、“官府备案”，最后一丝希望也彻底破灭。
她只觉得一股腥甜涌上喉头，眼前彻底一黑，身体软软地向后倒去，被身边的丫鬟婆子惊呼着扶住。
程妄看着这场闹剧眉头微蹙，他上前一步对着季昌国拱手：“岳丈，府上既有家事要处理，小婿不便打扰。天色已晚，这就带言儿回府了。”
季晴敏听到程妄要走，尤其是还要带季仪言一起走，顿时慌了神，生怕被丢下。
她一把甩开拉着她的丫鬟，也顾不上撒泼了，急急地冲到程妄身边：“侯爷！等等我！我跟您回去！”
程妄看都没看她一眼，只对季仪言道：“走吧。”
季仪言对着脸色铁青的季昌国福了福身，又“担忧”地看了一眼昏迷的孟氏，这才低着头，跟在程妄身后，与季晴敏一起离开了忠节侯府。
回宣化侯府的马车上，气氛压抑得令人窒息。
季晴敏死死盯着对面的季仪言，几乎要将她生吞活剥。
马车很快便停在宣化侯府门口，三人下车后季晴敏一把抓住季仪言的手道：“真是恭喜妹妹了，这天色尚早，我还想同妹妹说些话...”
“不早了。”
程妄开口打断季晴敏，手臂勾住季仪言的腰，在她惊呼声中搂进怀里。
“夫人早些休息。”
季晴敏咬紧下唇，狠狠跺了下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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