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伸向摇篮的手
襁褓中的婴儿被人用毒鼠强毒死,而他吃过的食物中都没有检测出毒鼠强。警察深入调查发现,这桩针对婴儿的谋杀案,竟与两年前的一桩旧案有关,凶手就是婴儿的保姆,可是保姆却在婴儿遇害之前就病逝了……
打死岳川他都不会相信,1岁3个月的儿子仅仅因为一次发烧就命丧黄泉。那天晚上不知为什么,儿子叮当突然发起烧来,他给儿子测了一下体温,38度。他想,此时没必要去医院,医院里人那么多,反而容易交叉感染,他只是给儿子贴了一剂降热帖,可是几个小时过去了,儿子的体温就是降不下来。凌晨2点多,叮当开始哭闹,显得非常烦躁。两口子没办法,只好连夜抱着儿子赶到顺宁市人民医院。
值班医生大概三十岁左右,简单问了几句病情后,又问:“青霉素过瘾吗?”
“不知道。”
“先做个皮试。”
青霉素过敏轻则表现为皮疹、荨麻疹、皮炎、发热,重则造成血管神经性水肿、哮喘、过敏性休克,甚至可能导致死亡。所以为了防止发生过敏反应,在使用青霉素前必须做皮肤敏感试验。
针头扎进宝贝儿子的皮下,岳川两口子心疼不已,叮当傻呵呵地看着护士,竟然忘记了哭,直到拔出针头那一刻,叮当才象征性地哼哼了两声。
药水在叮当的胳膊上肿起一个小包,小家伙很快就睡得迷迷糊糊。过了几分钟,小包渐渐消失,叮当没有过敏反应。于是,医生开了100毫升的盐水和80个单位的青霉素,护士给叮当注射了,针头扎进皮肤的时候,叮当干嚎了几声,嚎够了马上又睡了过去。
五十分钟后,药水注射完毕,此时已经是凌晨4点了。岳川和妻子立即抱着叮当站起身来准备回家,护士拦住了他们,说道:“你们现在还不能走,注射青霉素之后必须观察半小时。”
“刚才不是做了皮试吗?”
“这是我们医院的规定。”
“哎哟,什么烂规定?”岳川嘟哝着,抱着孩子就走。
护士追上前去,说道:“先生,你这样做很危险的。如果出了问题,我们可担待不起啊。”
“不会出问题的。”
岳川不顾护士的劝阻,抱着叮当就回家了。三个小时后,叮当突然呕吐,时不时浑身抽搐,岳川夫妻吓坏了,赶紧带儿子冲向医院,可是还在路上,叮当就渐渐没有了气息,到了医院之后,医生立即抢救,可是已经回天乏术。
岳川的妻子嚎啕大哭,躺在医院的地上不肯起来,岳川暴跳如雷,大骂医生害死了叮当。医院保安上前劝慰,希望他们到办公室去和院领导谈,但是遭到岳川的拒绝。他掏出手机拨打了几个人的号码,一个小时后,二十多人聚集在医院门口,他们都是岳川的亲戚朋友以及公司员工,众人将医院大门团团围堵,岳川的妻子躺在地上痛哭流涕,现场没有一个医护人员,他们便向围观群众发表演说,大声谴责医院的恶劣行径,强烈要求医院给个说法。
岳川说:“我们来了半天了,那个害死我们孩子的医生也不露面。”
岳川的哥哥岳山也来声援弟弟,叫道:“高烧38度,为什么不让住院?为什么?”
岳山的妻子则叫道:“他们怎么可以给那么小的娃娃注射青霉素呢?婴儿是不能注射青霉素的呀!”
终于,保安队长出面了,他走到人群中,大声说道:“你们不要干扰医院正常的医疗秩序,有话到办公室谈好不好?”
岳山叫道:“我们要个说法。”
“要说法,也得到办公室谈啊!你们这样‘医闹’能解决问题吗?你们这种行为是违法的,我们可以报警的!”
保安队长没想到,他这一句话就激怒了岳川,他怒吼一声,骂道:“违法?来抓我呀!”说罢,他一拳将保安队长打翻在地,又冲上前去踢踹,队长爬起来就跑。岳川的失控,点燃了众人的怒火,二十多人竟然一起行动,旁边正巧有路面施工,他们捡起石块开始打砸医院的窗玻璃。这时候,两男一女走了出来,其中一个男子气宇轩昂,众人认定他就是医院领导,其中一人向他投去砖块,他脑袋一偏躲了过去,结果砖块砸到了后面那个女人的头上。
岳川就像一条鲨鱼,见了血之后更加兴奋和猖狂,大喊道:“不把事情说清楚,谁都不许离开!”
话音未落,差点被砸的男子不知怎么就窜到岳川跟前来了,一把夺走了他手中的砖头,然后将他扭翻在地。
这一幕兔起鹘落,等众人反应过来,岳川已经被制服了。那人大喊道:“住手!”
岳川扭动着身体叫道:“你是谁?”
“警察!”
小邱赶上来摁住了岳川,苏镜气宇轩昂地站在众人面前,大声吼道:“你们是什么人?”
被摁在地上的岳川痛哭流涕,哭喊道:“叮当,叮当!他们把我儿子叮当治死了,我要他们偿命!”
苏镜闻听此言,示意小邱放岳川起来,对岳川说道:“你起来吧。要维权,不要闹事,你这样能解决问题吗?”
岳川说道:“我们都来半天了,那个医生一直都没露面。”
苏镜说道:“就你们见谁打谁的这个样子,谁敢下来?下来不被你们打死?”
此时,派出所民警赶到了现场,原来医院保安报了警。苏镜将现场交给了民警,他和小邱带着孙采苓去包扎伤口。
有警察主持工作,医院领导露面了,请岳川等人去办公室坐下来谈。岳川的妻子继续嚎啕大哭,众人搀扶着她走进了会议室。
岳川认定这是一起医疗事故,因为儿子注射青霉素三个小时后突然死亡了。他的嫂子岳山的妻子则继续强调,医生不该给小孩注射青霉素。
对此,医务科的李科长说:“婴儿可以注射青霉素,只不过需要减量,我们查看了昨天的诊疗记录,80个单位的青霉素没有过量。”
岳山则说:“为什么高烧38度也不安排住院?”
李科长说:“因为38度还没有到住院的标准,如果每个病人只要烧到38度就要住院,不但床位不够,而且也会投诉我们,这点小病也要住院是不是在赚黑心钱?”
岳山问道:“那你怎么解释孩子注射青霉素之后就死亡了?”
李科长说道:“昨天,我们的诊疗流程都是规范的。小孩夭折,我们也很心痛,但是否是因为注射青霉素引起的,我们还需要调查。”
“这期间,他只注射了青霉素!”
“青霉素过敏的发病时间一般是在注射半小时之内,所以注射完我们都要求患者留在医院继续观察半小时。而根据你所说的,孩子在注射青霉素三小时之后才发病,所以不像是由青霉素过敏引起的。”
李科长把医院的责任摘得干干净净,岳川的怒火又升腾起来,拍桌子叫骂道:“你们什么意思?你们医生一点责任没有,难道是我们把孩子毒死的吗?”
李科长不卑不亢,说道:“要想查清孩子的死因,我建议由法医做尸体解剖,如果真的是青霉素过敏引起的,我们愿意承担任何责任及赔偿。”
岳川的妻子哭喊道:“我不要解剖,我不要把我的叮当解剖了。”
李科长默然不语。
岳川做着激烈的思想斗争,最后毅然道:“那就做吧!”
他的妻子哭得呼天抢地:“不要啊,不要啊,给我的叮当留个全尸行不行啊?”
在警察的见证下,双方达成了一致意见,叮当的遗体交由顺宁大学司法鉴定中心鉴定,这家鉴定机构集中了顺宁大学法医学系、公共卫生检测中心、医学生物力学重点实验室等优秀人才力量建设而成,设有法医病理、法医临床、法医物证、法医毒物、交通事故痕迹鉴定等八个鉴定门类。
第二天,岳川和妻子来到鉴定中心,得到一个不可思议的答复,鉴定报告显示,叮当不是死于青霉素过敏,而是死于毒鼠强中毒。
毒鼠强,学名四亚甲基二砜四胺,是一种神经毒素,由德国科学家在1949年首次合成,毒性是氰化钾的100倍。口服中毒后,轻度中毒表现头痛、头晕、乏力、恶心、呕吐、口唇麻木、酒醉感,重度中毒表现突然晕倒,癫痫样大发作,发作时全身抽搐、口吐白沫、小便失禁、意识丧失。由于毒性太强,自1984年以来,毒鼠强被全世界禁止,但是依然无法阻挡一些地下加工厂合成这种高效老鼠药。
看着鉴定报告,岳川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愤怒地叫道:“这怎么可能?你们肯定跟医院是一伙的!你们想推卸责任,所以就说我儿子是被毒鼠强毒死的。”
岳川的妻子同样是呼天抢地,嚎叫道:“我家从来没有买过老鼠药,怎么会有毒鼠强?”
医院医务科李科长说道:“你们冷静点,顺宁大学司法鉴定中心曾被评为‘全国司法鉴定先进集体’和顺宁市的‘优秀司法鉴定机构’,选择这家鉴定中心,也是我们双方协商好的,你们怎么就不信科学的鉴定报告呢?”
岳川的妻子嚎叫道:“我就是不信,不信,不信,就是不信!”
做出鉴定报告的法医姓黄,四十多岁,留美博士,博士生导师,兼任顺宁大学基础医学院法医学系副主任,经验十分丰富,听到岳川夫妻如此叫嚣,他也很生气,说道:“你们这也不信那也不信,那还找我们干什么?”
“反正我家就是没有毒鼠强,我多少年也没见过老鼠了,怎么会去买毒鼠强?”岳川的妻子哭喊道。
李科长说道:“也有可能被人投毒啊。”
“投你妈的毒!”岳川心中的野性被激发了,骂了一句之后挥起了拳头,可是突然,他的肩膀被人拍了拍,他顿时感到一股巨力泰山压顶般袭来,回头见是苏镜,他立即怯了几分。
苏镜没想到会跟岳川打第二次交道,他接到报警说有个小男孩毒鼠强中毒死亡,毒鼠强已经被国家明令禁止了,任何制造、销售、使用毒鼠强的行为都属于违法行为,于是他带上小邱立即赶到顺宁医院,看到岳川后才知道,被毒死的就是他的儿子。
苏镜说道:“有话好好说,不要动不动就挥拳头。”
岳川说道:“警察同志,你们来得正好,他们……他们……”他一会儿指着李科长,一会儿指着黄法医,说道,“他们串通一起做伪证。”
苏镜点点头,问道:“你有证据吗?”
岳川立即语塞,但是他的妻子却继续叫道:“他们就是串通好了,我就是证据。”
苏镜说道:“大家都是成年人,你们的丧子之痛,我们可以理解,但是不管怎样也要讲道理,胡搅蛮缠对谁都没有好处。如果叮当真的死于毒鼠强,你们难道不想揪出投毒的凶手吗?”
苏镜这一番又软又硬、又拉拢又威胁的说辞,打动了岳川夫妻,两人终于平静下来,不再吵吵闹闹。苏镜问道:“叮当死因报告经得住检验吗?”
黄法医说道:“毒鼠强的化学结构非常稳定,不易降解,老鼠吃了会遗留在被毒害的老鼠体内,食用这些老鼠的肉,也会中毒。正因为毒鼠强这种不易降解的特性,所以我们在死者的胃囊里提取到毒鼠强成分,因此判断叮当死于毒鼠强中毒。”
岳川说道:“我家里真的没有毒鼠强啊!”他突然眼前一亮,说道:“难道是青霉素里面掺了毒鼠强?”
黄法医觉得岳川不可理喻,不过依然耐心解释:“如果青霉素里掺了毒鼠强,我们就不可能在胃里提取到毒鼠强的成分。而且,毒鼠强有个绰号‘三步倒’,如果不小心食入,毒物还没进入胃里就会发作,几分钟即可死亡。如果青霉素里有毒鼠强,你儿子也不会在回家几个小时后才发病,而应该当场就发病。”
此时,岳川夫妻已经彻底冷静下来了,尽管依然痛苦万分,但是总算可以正常回答警方的提问了。苏镜问道:“孩子打完针回到家,有没有吃过什么东西?”
岳川的妻子说道:“吃了米糊。”
“新打开的吗?”
“不是,打开好几天了。”女人又忍不住哭了起来,“叮当可喜欢这种味道呢,前几天还告诉我说,等这包吃完了,他还要吃这个味道的,谁知道他已经吃不到了。”
岳川见状,连忙上前抚慰妻子。
苏镜继续问道:“家里都有什么人,有保姆吗?”
岳川回答道:“以前请过保姆,最近没有。”
“除了你俩,家中还有其他人吗?”
“还有我丈母娘。”
“她一直跟你们住?”
“不是。保姆走了之后,孩子没人带,就让丈母娘过来带几天,等找到新保姆再说。”
“除了米糊还吃过别的吗?”
“在米糊里还加了一粒液体钙。”
苏镜和小邱跟随岳川夫妻回家,岳川家里一片愁云惨雾,丈母娘泪眼模糊地迎上前来,问道:“查出来了吗,我的叮当到底是怎么死的?”
岳川说道:“法医说是毒鼠强中毒。”
“啊?我们没有毒鼠强啊。”
“我也说没有,但是警察不信,非要来看看。”
老人家狐疑地上上下下打量苏镜和小邱,最后说道:“你们想看什么?”
小邱说道:“昨天孩子吃的米糊呢?”
老人家从柜子里拿出来,递给小邱,说道:“就是这包,我们已经吃了好几天了。”
岳川的妻子突然冲了过来,一把夺过米糊说道:“我说了几遍了,我家没有老鼠药,你们为什么就是不信?我吃给你们看!”说罢,将米糊的开口对准自己的嘴,往嘴里倒下去,小邱眼疾手快,右手一把捏住了她的腮帮子,左手夺过了米糊。饶是如此,还是有一些米糊倒进了嘴里,小邱放开了她,惊慌地看着眼前的疯婆子。毒鼠强的毒性十分了得,入口之后不需要到达胃部就会起作用,不过这个疯婆子似乎没事,只见她呼天抢地地喊道:“老天爷啊,你让我死了吧,我不想活了,我要去陪叮当啊。”
苏镜见她没事,有点疑惑,看了看小邱手中的米糊,两人的心思是一样的,看来米糊是没问题的。
“行了,闹够了没有?”一声断喝从屋子的角落传来。苏镜早就注意到那里坐着一个老人,岳川不介绍,他也不知道是谁。但是从这声威严的断喝声中,苏镜推测这个老人在家中的地位一定很高,要么是岳川的父亲,要么是他老丈人。
听到老人的训斥,岳川的妻子立即收敛了哭声,低声啜泣着。老人继续说道:“让警察好好办案,你们不要添乱。”
苏镜问道:“这位是……”
岳川说道:“这是我爸,叮当的爷爷。”
小邱将米糊连同包装盒塞进了证物袋里,又问道:“液体钙呢?”岳川的丈母娘递了过来,这是外国货,标注一罐有90粒,目测大概吃掉了三分之一。苏镜没有当过爸爸,所以对液体钙也不是很懂,他拿出一粒长得像小手雷的胶囊,问道:“这个直接吃?”
“不是,因为孩子太小,所以我每次都是把尾端剪掉,挤出里面的液体,”老人家说道,“一般是挤到米糊里,拌匀一起吃下去。”
“早晨的米糊是谁泡的?”
“我。”
“每天泡米糊的事情都是你在做吗?”
“是。”
苏镜指着米糊和液体钙,问道:“昨天早晨你泡米糊的时候,有没有发现这些东西被人翻过的痕迹?”
“没有,”老人家说道,“即便翻了也不知道,谁会在意这种事呢?”
苏镜又走到门口查验门锁,也没有被撬的痕迹,起码可以排除外人闯入的可能。走回客厅,继续问道:“你家有仇人吗,有没有跟谁结过冤?”
丈母娘看了看岳川的父亲没有说话,岳川的妻子说道:“我家从来没得罪过任何人。”
小邱问道:“岳先生从事什么工作?”
“我做海鲜水产批发的。”
“生意上没有跟谁起过冲突?”
“没有,”岳川说道,“只是个小公司,没多大规模,也不会威胁到谁,所以一直相安无事。”
“工人工钱呢,有拖欠过吗?”
“没有。”
小邱盘问岳川的时候,苏镜一直留意观察岳川的父亲,他虽然不声不响,但是却不怒自威,他就像一尊沉默的神,主宰着整个家庭的运转。
小邱转向了岳川的妻子,问道:“岳夫人在哪儿工作?”
岳川说道:“她没有工作。”
小邱又问道:“你们邻里关系如何?”
“我们没跟任何人吵过架。”
问完基本情况,两人又到小区监控中心调阅监控视频,从前天晚上到昨天凌晨,他们看着岳川两口子抱着孩子离开了家门,又看着他们回来,回来的时候,孩子虽然被岳川抱着,但是精神气十足。后来,他们又匆匆忙忙地离开家门,此时孩子在岳川怀里已经没有生命的迹象了。在这期间,没有任何可疑人物来过小区,更没有任何陌生人到过岳川家所在的楼层。
两人回到局里,将米糊和液体钙交由同事做鉴定,结果很快出来了,不管是米糊还是液体钙,都不含有毒鼠强的成份。两人彻底懵圈了,小邱说道:“难道黄法医真的鉴定错误?”
苏镜摇摇头,说道:“按理说不会啊,他可是老司机了。”
“老司机也会遇到新问题啊。”
苏镜沉默半晌说道:“会不会是外婆……”
苏镜没敢说完,小邱怔怔地看着他,说道:“头儿,不用这么邪恶吧?”
苏镜叹息一声,说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跟你一起久了,想事情就情不自禁地带上了暗黑风。”
小邱无奈地说道:“为什么躺枪的总是我。”
案件的调查陷入了停顿,所有人都茫无头绪,如果不是岳川的侄子俊俊也差点毙命于毒鼠强,苏镜恐怕这辈子都猜不到毒鼠强来自哪里了。
一次意外,让苏镜茅塞顿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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