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儿说的条理清晰，就好像是提前背好了似的
见周沅也毫无反应，翠儿爬过去抓住她的脚踝，哀戚道：
“我同小姐自幼一起长大，深知小姐心仪林公子。若不是侯爷仗势欺人强娶了小姐，小姐同林公子也不必分开这样久。”
周沅也攥紧了拳头，浑身在发抖。
她不能对翠儿太过苛责，毕竟她没有重生，并不清楚林序南的真实人品。
而且上一世，她同翠儿的想法相同，也是对顾淮忱满腔怨恨。
周沅也蹲下身，手抚上她哭得发颤的肩，“翠儿，你当真觉得他这样做是爱我吗？他毁我名节，让我被千夫所指，然后他再充当救苦救难的菩萨，慷慨地表示愿意接受一无所有的我，这就是他所谓的爱？”
“小姐，”翠儿说，“可若不是侯爷相逼，林公子这样文雅之人，又如何会想出这样低下的想法？而且，若侯爷那年未得到您，您就能保证他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来？只怕他会使出更过分的手段来！”
“至少侯爷目前没做对我不利的事！而且我现在是顾淮忱的妻子，不是他林序南的所有物！”周沅也寒声道，“翠儿，这是我最后一次警告你，若你胆敢再和林序南私下联系，那我们多年的情分终会断！”
翠儿伏地叩首，像是在忏悔，“小姐，翠儿……不会再与林公子来往了。”
然而当日光透过门缝斜射入屋，却见翠儿眼中闪过一道寒芒。
周沅也低头看着翠儿，溢出一声无奈的短叹。
回到顾府时，周沅也正巧碰见顾云舒正从另一辆马车上下来，面颊上还浮着薄绯。
然而，当她与周沅也视线对上的片刻，脸上的笑意僵住。
两人距离并不远，可空气中流转的尴尬气氛让她们迟迟都没开口。
最后是周沅也退了一步，“去找林公子了？”
“嗯。”顾云舒不大自然地说，“虽说你那次试探他是为了我，可也确确实实伤害了他，我代你去照顾他，没问题吧？”
周沅也掩唇一笑，“多谢你了，那明日请你帮我带一句对不住。”
“你不想去看看他？”
“不了，林公子见着我啊，说不定会动了肝火，这可不利于伤口愈合啊。”
顾云舒撇嘴，她这不是一本正经胡说八道吗！
不过也好，林邵安至今仍对那日的事耿耿于怀，若是见了周沅也，定会不高兴的。
她好不容易与林邵安拉近点距离，可不愿意因外人再破坏了这来之不易的感情。
周沅也与顾云舒之间的气氛仍然微妙，再加上一个往东厢房，一个往西厢房，便也没再多说什么，各自转身离去。
周沅也停在秦氏屋前，她原想同秦氏谈谈心，可屋内却传来严厉的斥责声。
“如今倒学会替周沅也说话了？”老太太一把扯掉秦氏的额带，冷笑一声，“一条破带子就把你的魂儿勾走了？”
秦氏低眉顺眼地站着，手指在袖中微微蜷起，面上却仍是一派恭顺。
“和离那日，你若敢替她多说半个字，”老太太的拐杖重重杵在地上，"后果，你心里清楚！”
说罢，她阴沉着脸转身离去，只留下秦氏一人立在原地，盯着地上那条被揉皱的额带，久久未动。
周沅也立即藏身于龙柏树后，脑袋贴着树桩——
原来不止她在承受老太太的恶意，就连在人前那样尊贵的秦氏也要无端容忍她。
而秦氏那日还冒着违拗老太太的风险替她出面，周沅也心中的感激之情更甚。
她侧头凝视着秦氏的屋门，心想：母亲，不过多久，我便会让老太太离开顾府的。
接下来的日子，周沅也尽量与秦氏保持距离，以免秦氏因她再次遭到老太太的责骂。
与此同时，她也在费心安排上元节事宜。
节日后侯爷便要离府出征，因此周沅也安排得格外周密，生怕出了什么纰漏，坏了侯爷的心思。
正月十五，戌时。
府中香烟缭绕，花彩缤纷，处处灯光相映。
几人落座，嬷嬷丫鬟们有序地端上准备好的珍馐佳肴和用檀香木碗盛装的浮元子。
周沅也对翠儿耳语几句，翠儿便走去花厅，同乐伎说了几句。
嘹亮悠长的乐声缠绕着整个顾府，就连平日总板着脸的老太太都舒缓了脸色，面带微笑地侧耳啼听。
太太说，“我今日让厨娘在浮元子里包了金豆，瞧瞧这次会是谁有运，吃到了包着金豆的元宵。”
几人都纷纷夹起一个尝了尝，最后是周沅也吃到了。
顾淮忱打趣道，“看来让夫人掌管顾府中馈是天意。”
顾云舒附和：“兄长说得有理。嫂嫂管事总是完美无缺，从未出过岔子！”
周沅也谦逊地笑了笑，“云舒谬赞了。相较于母亲，儿媳自是逊色几分的。”
听着她们互相吹捧，吹捧的对象还是周沅也，老太太不乐意了。
她插嘴说了个“赏“字，李嬷嬷便提着小簸箩去向桌上的散钱堆内，对乐伎说：“老太太赏钱！”
元宵后，两个婆子带来说书艺人。
周沅也一脸困惑：她记得没安排过这个呀。
顾淮忱凑近她耳畔，解除她的困惑：“是我安排的。”
“侯爷怎么不同妾身说喜欢听人说书？妾身可以安排的，何需侯爷亲自安排。”
顾淮忱只是笑笑，未答。
八仙桌下，顾淮忱紧握住她的手。
周沅也起初还不解，可听那说书艺人开始说霍小玉传时，便会心一笑——
《霍小玉传》中李益因背叛爱情遭“报应”，侯爷让人讲述此书，是想借李益的结局委婉提醒祖母：逼迫纳妾未必能带来家族和睦，反而可能重蹈故事中“因利背义”的覆辙。
周沅也向老太太方向望去，老太太方才还笑意盈盈，此刻却是阴云密布。
说完了故事，顾淮忱问：“祖母可觉得这故事有趣？”
老太太端起茶盏，轻呷一口冷笑道：“挺有趣。”
周沅也本还组织了其他活动，可侯爷却在用膳后提出单独与她去逛灯市。
“那怎么行？”
“我已让母亲帮忙看着，总不会出差错。”
周沅也无奈朝他瞥去一眼，想着他明日就要离开，也就乖乖跟着他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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