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羽的声音，不大。
却像是一柄无形的重锤，狠狠砸在麒麟殿内每一个人的心上。
你的琴，乱了。
所以，你输了。
何等的轻描淡写。
何等的理所当然。
仿佛击败名震天下的琴魔古三通，不过是随手碾死了一只蝼蚁。
麒麟殿内，数百名朝臣、皇亲，此刻全都像是被施了定身咒，一个个僵在原地，表情凝固在脸上。
那是一种混杂着震惊、错愕、难以置信，以及深深恐惧的表情。
先前那些嘲讽秦羽的官员，此刻只觉得脸颊火辣辣地疼，像是被人当众扇了无数个耳光。
他们张着嘴，喉咙里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怎么会？
怎么会这样？
一个被他们视作跳梁小丑的王府弃子，怎么可能在琴道之上，正面碾压了琴魔？
镇南王秦源，那张素来冷硬的脸，此刻再也绷不住了。
他的瞳孔剧烈收缩，死死盯着场中那个依旧盘膝而坐的儿子。
那个身影，明明还是那么瘦削，此刻在他眼中，却变得无比陌生，无比高大，甚至让他感到了一丝心悸。
王妃林静，更是花容失色，握着扶手的手指，因为过度用力，指节已然发白。
秦嫣然、秦婉如两姐妹的表情更是如出一辙。
震惊，茫然，还有一丝她们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忌惮。
尤其是二姐秦婉如，看向秦羽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怪物。
倒是那一直与秦羽作对的秦飞，此刻的脸色，比死了爹娘还要难看。
他嘴唇哆嗦着，眼中的怨毒几乎要化为实质。
不可能！
这废物怎么可能这么强！
这一定是假的！
龙椅之上，大乾皇帝的龙目之中，精光爆射！
他看着秦羽，看着这个他刚刚亲口定下的驸马，心中翻起了滔天巨浪！
惊喜！
这是天大的惊喜！
他原以为，秦羽只是医术通神，没想到，在琴道之上，竟也有如此惊世骇俗的造诣！
捡到宝了！
朕真是捡到宝了！
跪在地上的如烟公主，早已停止了哭泣。
她抬起那张梨花带雨的俏脸，痴痴地望着秦羽的背影，美眸之中，异彩连连。
这个男人总能在所有人都不看好他的时候，创造奇迹。
“哇！”
一声尖叫，毫无征兆地划破了大殿的死寂。
是一个年轻的官员，因为太过激动，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狂喜。
这一声，像是点燃了火药桶。
轰！
整个麒麟殿，瞬间炸开了锅！
“赢了，他赢了！”
“天呐，秦羽公子赢了琴魔！”
“我不是在做梦吧？琴魔古三通就这么败了？”
“何止是败了，你们没看见吗？是被彻底碾压，琴魔的意境，被秦羽公子完全吞噬了！”
“太强了，这才是我们大乾的麒麟儿啊！”
“驸马爷威武！”
“驸马爷千岁！”
尖叫声，呐喊声，赞美声，如同山呼海啸，一浪高过一浪。
先前那些嘲讽过秦羽的官员，此刻也顾不上面子了，扯着嗓子，喊得比谁都大声。
仿佛刚才那个断定秦羽必输无疑的人，根本不是自己。
在这震天的欢呼声中，场中的古三通，身体又是一颤。
他缓缓地，用衣袖擦去嘴角的血迹。
然后，他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包括北蛮王子温拿都骇然失色的动作。
他从琴后站起，整理了一下自己那身破旧的衣袍。
然后，对着依旧盘膝而坐的秦羽。
噗通一声。
双膝跪地。
他没有说话。
只是用他那双浑浊但此刻却无比澄澈的眼睛，深深地看着秦羽。
然后，俯下身。
对着秦羽，郑重其事地，磕下了第一个头。
咚！
额头与冰冷的地板，发出了沉闷的撞击声。
整个大殿，瞬间又安静了下来。
所有人都被这一幕，镇住了。
咚！
第二个头。
咚！
第三个头。
三拜九叩，这是弟子拜见师尊，或是后辈遇见祖师爷时，才会行的大礼！
琴魔古三通，竟然对秦羽行此大礼！
这已经不是承认失败那么简单了。
这是在承认，秦羽的琴道，已经远远凌驾于他之上，达到了他需要顶礼膜拜的境界！
行完三拜大礼，古三通依旧跪在地上，没有起身。
他用一种沙哑、干涩，却带着前所未有敬畏的声音，开口了。
“古三通，学琴七十载，自诩人间无敌。”
“今日得闻先生天籁，方知井底之蛙，何其可笑。”
“先生之琴，已有道韵，通达天地，我心服口服。”
说完，他抱着那张血屠古琴，就那么跪着，缓缓退到了一旁，垂首不语，再无半点琴魔的傲气。
全场，再一次陷入了极致的震撼之中。
“够了！”
一声暴喝，如同炸雷，将众人惊醒。
是北蛮王子温拿。
他再也看不下去了。
他的脸色，已经不是铁青，而是呈现出一种猪肝般的紫红色。
古三通，是他请来的高手，是他北蛮的颜面。
如今，这颜面，被人踩在脚下，碾得粉碎！
温拿大步流星地走到场中，死死地盯着秦羽，那双鹰隼般的眼睛里，满是森然的杀意。
他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呵呵，秦羽，是吧？”
“你很好。”
“非常好。”
温拿一字一顿，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不过，你也别高兴得太早。”
“琴棋书画，这才第一场而已。”
“后面的棋、书、画，每一场，都会比这一场更难。”
温拿的眼神，变得阴冷而恶毒。
“我劝你，小心一些，做人别太猖狂。”
“不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赤裸裸的威胁。
毫不掩饰的杀机。
整个大殿的温度，仿佛都因此下降了几分。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紧张地看着秦羽，想看他如何应对。
然而。
秦羽的反应，再次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
他甚至都没有去看温拿那张狰狞的脸。
他只是缓缓地从地上站了起来，拍了拍衣袍上不存在的灰尘。
然后，在温拿和全场众人疑惑的目光中。
秦羽伸出了自己的右手。
摊开，手掌朝上对着温拿。
他的脸上，带着一丝玩味的笑容，就好像一个刚刚在街头赌局里赢了钱的地痞。
“威胁的话，说完了？”秦羽歪了歪头。
“说完了，是不是该谈点正事了？”
温拿一愣：“什么正事？”
秦羽的手又往前递了递，几乎要戳到温拿的鼻子。
“彩头。”
秦羽的笑容，变得更加灿烂，也更加欠揍。
“北蛮的王子殿下，记性不会这么差吧？”
“琴试开始前，我们可是说好了的。”
“十万两黄金。”
“公主殿下，可是连赌注都替我出了。”
“现在我赢了。”
秦羽的声音不大，但每一个字，都像是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扇在温拿的脸上。
“所以彩头呢？”
“拿来吧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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