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源从最开始的时候就知道，做好事要有门槛。
要么就在最开始立下规矩，让大家都知道，这个便宜不是谁都能来占的。
要么就一以贯之的做下去，别停，否则就会像福满百货这样，只有骂声，没有人会维护叫好的。
江源看见门口乱成一团，等那些冰棍都被哄抢没了以后，才见到刘海英从里边不紧不慢的走出来。
刘海英眼睛在众人身上扫过，眼底带着几分嫌弃，说：”今天的冰棍送完了，大家回吧。”
不是送完的，是都被抢没了。
好几百根，人呜呜泱泱的排了一天，多少人吃完一次就拖家带口的来拿。
现在说没了，大家心里都觉得，这福满百货也不过如此，还是云客来大方，那些清洁工不管啥时候去，都能拿到冰棍吃。
江源擦擦嘴，说：“面吃完了，咱们走吧。”
周大强心满意足，刘开山就是个学人精，看云客来搞啥活动他都跟着学，这下好了，钱花了不少，事也没办明白。
云客来送冰棍收货了大片好名声，可福满就只剩下骂声了。
二楼办公室里。
刘开山又砸了一地狼藉，指着刘海英骂道：“你是怎么办事的？！”
“这点事都办不好，老子精米白面的养你有啥用！”
刘海英要是换做以前，早就怼回去了，现在她反倒不以为然，也没发火，只是说：“那帮刁民上来就抢，咱们也不能不给啊，不然不是打自己的脸嘛。”
“爹，那明天咱们还送吗？”
刘开山一拍桌子：“外边都骂上了，还送个屁了送！”
刘海英做出为难的表情说：“那只怕好不容易吸引来的客源，又要回到云客来了。”
其实今天门口那么多人排队领冰棍，但真进店消费的还是没几个，毕竟大家都是冲着占便宜来的，谁还能真花钱买东西，哪多哪少啊。
刘开山喘了几口粗气，装满脂肪的大肚子呼哧呼哧的动着，说：“那就接着降价。”
“他江源不是要打价格战嘛，咱们就接着降，我就不信，还能抢不来人！”
“这河昌街终究是我刘开山说了算！”
刘海英就算再没脑子也知道，上一次已经比云客来降低了三分线，这次再降，福满百货营收的利润就更低了。
她看看爹，这话她可不会提醒出来，反正她爹有一兜子黄金呢，花不了的花，那就使劲砸钱呗，就是败家！
……
云客来办公室。
江源吃碗面条，溜达着回来，一进门就看见一个好久不见的人坐在沙发上。
“冯二爷！你回来了！”
江源快步走进去，在他手臂上拍了两下：“黑了，瘦了，这一趟可没少辛苦吧？”
“咋回来的一点动静都没有呢？我好让人接你去啊！”
江源是真高兴，冯严回来，就说明仓库里又能多出不少值钱玩意儿。
冯严哈哈笑着，原本还有点白的面孔，这段时间在南方太阳暴晒，已经黑成一块碳了，再加他脸上那一道大疤瘌，谁看了都觉得这不是个好人。
“我这是回家，还要接啥呢。”
“叶欣发电报说你跟姓刘的斗着呢，我不知道你是啥想法，回来就没敢张扬，自己先鸟悄的进城了，东西都在县郊放着呢。”
江源就喜欢他这机灵变通的劲，笑着说：“听说你给我准备了惊喜，遮遮掩掩的，还见不得人呐？”
冯严卖着关子说：“怕有人见了眼红，还是低调点好。”
江源朗笑着：“我就喜欢闷声发大财。”
“等晚上我给你接风，上国营饭店去，咱好好喝一杯！”
冯严却摇了摇头，神秘的笑着说：“还是先去看货吧，我怕你喝完也白喝，一看见东西，保管让你醒酒。”
江源被他说的更好奇了，心里跟长草了似的，拽着人说：“走走走，现在就去。”
冯严道：“这天还没黑呢，人多眼杂，你也不怕被刘开山盯上。”
周大强在旁边插话道：“大疤瘌你还不知道吧，县郊那片地，现在都是大哥的了。”
“那块天天都有自己人巡逻，保管一个外人都没有。”
冯严倒是愣了一下，说：“咋的，要改行当地主啊？”
江源道：“当啥地主，我可怕被挂牌游街。”
冯严就更不明白了，看看周大强，又看看他，说：“那你买那地干啥用，荒的很，鸟都不拉屎呢。”
周大强可算找着一个跟他一样想不明白的人了，惺惺相惜的拍了拍他，说：“大哥说了，那地值老鼻子钱了。”
冯严眨眨眼，他好歹也在县郊住了十几年，从来没听说过那破地方还能值钱，有几件泥胚房子，下雨都漏水呢。
“值多钱啊？”
江源淡淡的说：“咋也能值个十几二十万吧。”
冯严：？
他伸手往江源脑门上摸了摸：“这也没病啊，咋还做上梦了呢！”
“你想钱想疯了吧，那破地方要是能值钱，老子就跟你姓！”
江源对这件事胸有成竹，也不多解释了，抬脚就往外走：“先去看货吧，冯严同志。”
冯严抬腿一脚，跟江源和周大强打闹着从后门出去了。
江东县郊一直都是荒地，春秋的时候乌压压的长着杂草，有的地方草丛都有半人多高，向来都没人管。
经济开放之前，这里因为地形隐蔽，不少人都选择在这做点见不得光的小买卖，冯严就是其中一个，上辈子的江源也在这挣过第一桶金。
现在杂草仍旧很高，偶尔有两只麻雀能飞过来吃草籽，依然荒凉的很。
冯严往以前住的泥胚房指了指：“进去看看吧，保证让你大吃一惊。”
这门口站着三五个壮汉，那肤色一看就是跟车队一起从南方回来的。
江源认识其中的王虎，原本个子就不太高，现在晒成这熊样，就跟那刚从地里刨出来的黑土豆子似的。
他推开门，原本宽敞的院子里，挤挤挨挨的停着三辆大解放。
江源震惊的长大了嘴，半天都没合上。
他原来买的三辆车，一辆大哥江清带着跑蒙市白旗县，一辆负责京市新鸿饭店和县里的食品厂运货，另一辆就给冯严带去了南方。
现在院子里齐刷刷停着三辆，都是二手的，有的车身都掉漆了，但看着也不是报废车。
江源从头到尾看了好几遍，都没看见眼熟的那辆。
他咽了咽唾沫，指着三辆大解放，问：“都是你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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