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王熙之所以犹豫,不是他不愿意,而是有些始料未及,他没有想到李林甫会想去安业署。
要知道李林甫之前是好不容易才进入礼部的,结果如今机会来了,他却在这个时候,提出要去安业署。
这令王熙有些疑惑。
殊不知,李林甫这人野心极大,心眼极小。
虽然最初改革教坊的主意,不是李林甫出的,但是排练宣扬有关大唐气节戏曲的主意可是李林甫出的,他是没道理站在无名学院这边,只因他发现这里面参与的人越来越多,尤其是崔翘和张九龄的参与,令他觉得非常不爽。
这一点,他跟王熙其实有点像,就是我可以给你,但你不能主动来要。
此外,他当初笼络王熙,本也是因为这戏曲,而如今其他人也想来染指,可想而知,如果成功,编写戏本的张九龄是功劳第一的,李林甫自是不愿意帮他人做嫁衣,经过一宿的考虑,他决定完全倒向王熙这一边,并且想要去往安业署。
之前张嘉贞一事,让他看到宇文融和安业署的一些矛盾,而他本就是在吃两家饭的,他如果去到安业署,可以更好的配合宇文融,让此番改革完成的更加圆满。
他知道自己在里面是有发挥的空间。
当然,这也跟他的性格有关,他心眼非常小,甚至不是什么睚眦必报,而是嫉能妒贤,哪怕你没有惹到他,只要你能盖过他的风头,他也会非常不爽的。
这李林甫走后,王熙便将此事告知皇甫僧念、李诫满、王爽。
“这不公平。”
李诫满很是不爽道:“你小姨这分明就是用朝廷来压咱们,可那边又劝说陛下和皇后不干预,这对咱们而言,实在是太不公平了,咱们怎么斗得过她。”
皇甫僧念道:“话也不能这么说,相比起之前的礼部和国子监,这已经是算是公平的,当初我们都能闯过去,这回也一定能。”
他反正是越有挑战性,就越是兴奋。
李诫满瞪了皇甫僧念一眼,“你就是这样,可要是输了,那可就全完了。”
王熙道:“公不公平,没有必要去纠结,到底这又不是打擂台,大家各凭手段,纠结这个也改变不了什么。”
王爽问道:“那俺们什么时候反击?”
王熙皱了皱眉头,“不得不说,对方这么东戳一下,西挠一下,还真是令人讨厌,如果我们现在进行反击,那就会让人觉得,我们是针对礼部,这必将会引来朝廷的打压。要知道那边张说刚刚出任中书令,这新官上任三把火,所以,在这事上面,我们必须退避三舍。”
王爽问道:“啥意思?”
王熙道:“就是再等等看,总之,不能在教坊这事上面,去跟他们作对,非但如此,我们还得配合他们,可不能因这点小事,得罪了中书令。”
皇甫僧念点点头,又问道:“关于李林甫想去安业署的事呢?”
王熙问道:“你怎么看?”
皇甫僧念道:“我觉得可以值得一试,经过上回慈善宴会一事,这李林甫还是有些能力的。
而经上回宇文融告发张嘉佑,难免引起你爹心里的不满,而我爹夹在中间也难做人,何不让李林甫在中间调合一番。”
王熙点点头道:“或许这就是李林甫想要去安业署的原因,在那里,他可能更能够如鱼得水。嗯,是可以尝试一下。”
安昌坊。
“启禀夫人,礼部那边已经全部安排妥当,而三大都知也已经在来长安的路上,现在就等着戏本。”
广盛禀报道。
紫霞夫人点点头,“戏本是何人编写?”
广盛道:“是张九龄,这一点可能难以改变,因为这是中书令亲自指定的。”
紫霞夫人稍稍点头,又道:“曲江先生的才华,那自是不用多说,但这也恰恰是我担心之处。
归根结底,戏曲还是要有趣,还是要好看,就怕曲江先生一味的去凸显气节、骨气,而忽略故事的趣味,若是如此的话,可能会只得一时轰动,却无法产生如红楼梦一般的深远影响。
这戏本写出来后,必须得先让我看看。”
广盛道:“小人遵命。”
紫霞夫人又问道:“无名学院那边有何动静?”
广盛道:“暂时还没有,最近他们一直在忙于女子入学一事。”
紫霞夫人又问道:“那他们是否知晓,这都是在针对他们?”
广盛道:“这个暂不清楚,但是以无名先生的才智,应该是能够察觉出来。”
紫霞夫人轻轻叹道:“其实此番争斗,我唯一担心的,就是他们无欲无求,那我们反而拿他们一点办法都没有。”
说罢,她思忖片刻道:“对了,孙家的人现在在哪里?”
广盛道:“红袖的堂伯和堂兄马上就到京城。”
“等到他们入京,直接让他去找红袖。”
紫霞夫人点点头道:“红袖在他们心中的地位非同一般,如果我们针对红袖,那他们一定会奋起反击的。”
广盛道:“小人实在不知,他们会如何反击?”
“可千万别大意,无名学院能够存在,就足以证明那无名先生可非等闲之辈。”
紫霞夫人微微一笑,似又想起什么,“对了,我昨日去了一趟一鲜绝,发现一鲜绝的东主白掌柜,与寻常商人,是大有不同,谈吐举止更像是一个读书人,你派人好好调查一番,这白家的背景。”
“小人立刻就安排人去调查。”
清晨。
今日坐在厅内吃早餐的王熙,并不是像往常一样睡眼惺忪,而是精神奕奕。
他偷偷瞄了眼王守一,“爹爹.!”
“闭嘴!”
王守一头也不抬地说道。
王熙郁闷道:“孩儿还没说。”
王守一道:“你那嘴里还能吐出什么好话来。”
“.?”
王熙道:“爹爹,孩儿是有一件正事跟爹爹谈。”
王守一斜目瞧他一眼。
王熙道:“爹爹可知最近礼部在改革教坊,并且还准备排练戏曲么。”
王守一点点头,嘴角扬起一抹笑意来。
显然他是知道这是紫霞夫人所为。
王熙道:“但这可是难为李叔叔了。”
王守一道:“李叔叔?”
“就是李林甫叔叔。”
“他为何感到为难?”王守一好奇道。
一旁的薛国公主也放下筷子来,疑惑地看向王熙。
王熙道:“因为李叔叔也知道,对方是要对付我们无名学院,可是李叔叔又不愿意这么做,所以李叔叔想去安业署帮爹爹。”
王守一惊讶道:“李林甫想来安业署?”
王熙点点头,“孩儿也觉得,李叔叔是能够帮到爹爹一些忙的。”
王守一思索半响,道:“这事爹爹知道了,爹爹会考虑的。”
等到王熙和阿史那宓走后,薛国公主这才开口问道:“夫君,你怎么看?”
王守一思索半响,道:“夫人以为了?”
薛国公主道:“夫君可介怀宇文融告发张嘉佑一事?”
王守一道:“陛下对此事知根知底,我想其中另有缘由。”
薛国公主道:“但宇文融可能不会这想,他一定会防着夫君的。”
王守一点点头,“所以夫人也赞成让李林甫去安业署?”
薛国公主道:“夫君需要一个能够与宇文融打交道的人,毕竟陛下最在乎的还是此番改革能否顺利进行下去。”
王守一思索半响,道:“行,我去跟嗣濮王商量一下。”
那边王熙和阿史那宓刚刚来到学院,就被李诫满给拉到廊道的柱子后面。
“小满,你干什么?”
“嘘!”
李诫满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又将头悄悄探了出去,“你瞧!”
王熙偏头一看,见红袖与一个老头和一个年轻人往大门那边走去,“那两个人是谁?”
李诫满道:“说是老师的堂伯和堂兄?”
“堂伯?”
王熙一怔,“他们来干什么?”
李诫满道:“这我可就不知晓了,不过老师方才哭了。”
王熙不免皱了下眉头。
大门前。
“堂伯,堂兄,待我交代清楚后,便与你们一块回去。”
“嗯。”
老者点点头道:“不过你得抓紧一点,毕竟你爹娘在外漂泊了太多年,应该早点回乡安葬。”
红袖点点头道:“侄女知道。”
那年轻人拱手道:“裳妹,那为兄就先告辞了。”
红袖忙道:“堂伯、堂兄慢走。”
等到他们走后,王熙突然出现在红袖身后,“老师!”
“啊?”
红袖惊叫一声,回头看去,“你怎总是这般冒失。”
这也冒失?王熙刚刚张嘴,可见红袖双目红肿,不禁道:“老师,你怎么哭了,是方才那老儿欺负你了么。”
红袖道:“休得胡说,他是我堂伯。”
“堂堂伯?”王熙故作诧异道。
红袖点点头。
王熙又问道:“以前怎未听老师说过。”
红袖幽幽道:“其实我也是第一次见到堂伯。”
王熙听得,更是困惑。
红袖稍稍迟疑一番,还是将其中缘由,告知王熙。
红袖的爹是刺史,那自然也不是普通人家,他们家就是乐安孙氏,虽然跟清河崔氏这些大家族肯定没法比,但也算是一个小望族。
在红袖很小的时候,她父母就被处死,当时她就去到教坊,从来没有回过家乡,而当时那情况,她的族亲,也不可能来找她。
如今他们家被平反,他们堂伯就过来,让她带着父母回乡安葬。
王熙问道:“所以你堂伯是希望送你的父母回乡安葬?”
红袖点点头,“我恐怕要离开学院一段时日。”
王熙道:“知道了。”
对于古人而言,这可是一件大事,王熙自也不便多说什么。
但他心中却觉得好奇,她爹娘才平反多久,这孙家的人就立刻来了,是不是太快了一点,难道他们真的一直在暗中关心红袖吗?
王熙觉得不靠谱。
要真的关心红袖,自也不会任由红袖一个人流落平康坊。
不过答案很快就揭晓了。
当王熙准备返身回去时,余光发现街尾停留着一辆精致的马车,他立刻走了过去。
来到那马车旁,他当即是没好气道:“监视这种小事,小姨犯得着亲自出马吗?”
车内传来一个咯咯笑声,“小姨可没这闲功夫,小姨今儿是来找你的。上来吧。”
王熙跳上马车,入得车厢,只见紫霞夫人正笑吟吟地看着他,一副胜券在握的神情。
“不知小姨找雀儿,有何事吩咐?”王熙斜目朝上,撇着小嘴道。
紫霞夫人笑道:“红袖的堂伯,已经去过你们学院了?”
王熙皱眉看向紫霞夫人,“是小姨安排的?”
紫霞夫人笑着点点头,“你可千万别告诉你老师,因为小姨做好事,可不爱留名。”
王熙哼道:“这是好事,还是小姨故意针对我们无名学院。”
紫霞夫人笑道:“这是一举两得,而且,小姨不妨告诉你,只要红袖去到乐安,她就回不来了。
到时她堂伯会给她安排婚事,同时小姨也会让人出钱,让孙家在乐安开一家学院,让红袖在那里当老师。”
王熙不满道:“小姨,你这也太卑鄙了。”
紫霞夫人道:“我说过,那美人酒我是志在必得,如果你家先生愿意与我合作,这一切马上就会发生改变。”
“休想。”
王熙道:“现在就算先生答应,我也不会答应的,咱们走着瞧。”
说罢,便是气冲冲地离开了。
紫霞夫人咯咯直笑。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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