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无名学院读书的学生们,尤其是第一批和第二批,大致是可以分为两类。
要么就是父亲不务正业的那种,就跟王守一一样,自己成天饮酒招妓,家教几乎没有,这儿子能学好就怪了。
要么就是父亲都是武将,家教就是棍棒,但那只是针对考试后,在考试前,是完全不管,反正唯结果论。
否则的话,是不可能一开始就让儿子上无名学院念书。
当然,目前这种情况在得到改善,更多的人愿意将自己性格顽劣的儿女送来无名学院,主要区别,就是多数人开始认同无名先生能够调教好这些顽劣的少年。
而这一回他们要激励的对象,不是武将那一派,而是不务正业的那一派。
然而,这一派也有一个共同点,就是他们不是没有能力,而是出于各种原因,自甘堕落。
王守一、李令问就是其中的代表。
他们其实很有手段的,只是说他们都是政变的功臣,就拿了权力换富贵。
还有一些,则是因为之前的各种原因,以至于心灰意冷。
崔神道就是因为自己也不认同门第价值观,比如说门第婚姻,同时认为门第婚姻最终会害了崔家,但他又没法去反对,于是就寄情于诗酒。
换而言之,就是这些人的本性不应是如此。
李家农庄。
“你别光顾着喝酒,你要是喝不完,待会可以带回去,我今日找你是有事跟你商谈。”
李令问瞅着恨不得将自己都泡在酒坛子里面的崔神道,很是无语道。
“你说就是。”
崔神道端着一杯美人酒,目不转睛地端详着,仿佛看到绝世珍宝一般。
李令问一阵无语,但是说道:“自先天政变后.!”
听到这个词,崔神道手腕稍稍抖了一下,洒出几滴酒来,但他也是快速的伸出手指一抹,塞入嘴中舔尽。
李令问揉了揉额头,继续道:“我与王守一他们就离开了朝堂,本都在殿中省任职,但是王守一最近又跑去安业署待着,那可是龙潭虎穴,我这几日总是担心他。”
崔神道闻言,眨了眨眼,笑道:“我说宋国公,你这藏拙的手段,可真是已入化境,明明是羡慕,却说得是担心。崔某佩服。”
李令问一拍桌子,“你知道你还在这里装傻充愣?”
崔神道微微一笑,放下酒杯来,“就只是因为祁国公?”
李令问迟疑少许,道:“也不尽是,不瞒你说,我是毫无野心,但我还是希望犬子他们能有一番作为,要是我再这么浑浑噩噩下去,就怕我那几个不争气的犬子,也会跟我一样。”
他的情况特殊,得离开朝堂,但是他儿子还是可以上位的。
别人怎么看他,他是无所谓的,只能别人笑他太疯癫,他笑别人看不穿,但他还是挺在乎儿子们会怎么看他。
李侗、李徇的话,对他还是有些刺激,再加上他心里清楚,王守一为什么突然去了安业署,这令他心里也有些不安全感。
崔神道笑道:“原来如此。”
李令问道:“看来孤儿也跟你说了。”
崔神道点点头。
李令问道:“那你怎么看?”
崔神道神色一变,浑浊的双目突然闪过一道精光,变得炯炯有神,“如果你真的想要有所作为,这是一个绝佳的机会。”
李令问诧异道:“是吗?”
崔神道点点头道:“王守一与你的情况不同,他摆明就是为了王皇后,而陛下心里也肯定清楚,之所以答应,其原因在于,上回国子监斗殴一事,让陛下知道,大臣对于废后都是反对的,是毫无机会,而当下又在改革的关键时期,陛下不想大臣们因此分心,故此那般安排,就是为了稳定军心,或许还有雀儿的原因。
但你若学着这么做,那可就十分危险。”
李令问稍稍点头。
崔神道道:“但目前是一个好机会,前提是你必须去工部,且得到王毛仲的推荐。”
李令问道:“此话怎讲?”
崔神道道:“只要你表露这个心思,陛下一定会问你,之前几番让你担任要职,你都推辞,为何却主动要去工部当个小官,你会如何回答?”
李令问左思右想,“我可以说与王毛仲一样,对气力学很感兴趣。”
“不可!”
崔神道道:“相信王毛仲也都不是说自己对气力学感兴趣,他就是要当工部尚书,亦或者,他是借工部尚书去当兵部尚书,你要这么说,谁都不会信。”
李令问问道:“那应该怎么说?”
崔神道道:“你要大张旗鼓,拉着一帮人去,只有一个理由,就是为儿子争口气,证明气力学是可行的。”
李令问惊诧地看着崔神道,“为儿子争口气?”
崔神道点点头道:“目前气力学已经证明,其有助于朝廷营造,但为何朝廷不认?原因很简单,就是那些官员们不认,而这些咱们儿子们的努力所得。
而他们被否认,不是他们这是错的,而是因为他们受到打压和鄙视,那我们这些做父亲,岂能吞的下这口气。
这么说的话,那就代表着你毫无野心,干完这活你就会走。最为关键的是,陛下是乐于见到,陛下显然是想借此推行道家思想,可偏偏朝中无人支持,你们跑去支持,且只是在工部要个小官,陛下没有理由反对和怀疑。”
李令问稍稍点头,突然问道:“那你自己是何打算?”
崔神道叹道:“我本是没有搭理他的,但是如果你们都行动了,我若置若罔闻,只怕孤儿.!”
李令问道:“那咱们就去干上一场。”
崔神道还是有些犹豫。
他跟李令问不同,李令问自甘堕落,是为了保全性命,如果这一点可以保证,他便无后顾之忧。
但崔神道是在价值观上有些矛盾,他心里非常不认同家族里面的一些规矩,他游山玩水,饮酒作诗,跟家族就不会有太多联系。
亲戚也是嫌贫爱富的。
但如果他在朝中为官,就会跟家族产生更多的往来。
李令问与他交情不错,道:“神道,你难道不觉得无名先生的思想,其实与你的想法,是不谋而合吗?”
崔神道双目一睁,突然举杯道:“知我者,李兄也。”
李令问举起杯来,却又很是无奈道:“论找理由喝酒,当今天下,无人能及你也。”
王熙他们的这个刺激策略,其实是广撒网,捞的一条是一条,到底就只是工部,也不需要太多人,但结果却出乎意料的好。
就连他们最不看好的崔神道,都决定出来试试看。
而那边他们已经说服王毛仲。
王毛仲最近一直在选,他是干事的人,所以不会什么人都要,他还要从中挑选一些精明强干的人。
好在他与无名学院这帮家长本就非常熟悉,尤其是李令问他们这些曾经的战友。
本来还在想着如何说服这些他认为可行的人加入,哪里知道,他们是主动上门,表示愿意支持他。
这可将王毛仲高兴坏了,是欢蹦乱跳地跑去找李隆基,献出他那釜底抽薪之策。
既然你们如此消极,那简单,我将人都给换了,换一帮支持的官员上。
李隆基当然愿意,但问题是,朝中谁会支持?
这令他很好奇。
拿着名单一看,顿感十分诧异。
没有一个在他的意料之中。
正如崔神道所言,李隆基直接就将李令问叫到宫里来。
“令问。”李隆基好奇道:“之前我赏你五百户,你都是拒不接受,怎么这回突然想要去工部。”
李令问气愤道:“还能为什么,当然是为我儿子争口气。”
李隆基道:“什么意思?”
李令问道:“三郎你有所不知,我那两个小儿子,前些天是废寝忘食,研究气力学,在得知帮助朝廷改良船只后,是非常高兴。
哪知道许堇的儿子,却讥讽他们,说是朝廷并不认可,我知道就是许堇在从中作梗。
他儿子甚至还说,有能耐让我出来帮忙。我那两个儿子回来就找我哭诉,我可不能让他们父子联合起来欺负我儿子。”
李隆基好气又好笑道:“好你个李令问,我这国家大事,在眼里,就是为儿子出气用的。”
李令问顿时满脸羞愧,讪讪道:“三郎,我也是难得见那两个臭小子恁地努力,也也确实想支持他们一回,让他们好好干,干出一点成绩来。”
李隆基沉默少许,道:“不瞒你说,我那瑶儿也想去无名学院念书,我与你的想法也一样,见他如此希望这学问,还悄悄拜托雀儿帮忙。
但我到底是皇帝,我得对天下负责,我可以让你去,但同样的话,我也要与你说一遍,我可以支持你,但你也要好好干,干出一点成绩来。”
李令问立刻道:“三郎放心,这口气我是非出不可,要是拿不出成绩,到时三郎就没收了我这项上人头。”
“那倒不至于。”
李隆基笑了笑,又道:“还有,今儿你跟我说得这些话,可千万别传出去。”
李令问道:“我不说他们也猜得到。”
李隆基道:“猜得到是一回,可说出去又是另外一回事,这毕竟是国家大事。”
李令问点点头道:“我知道了。”
李隆基又道:“最近真是难得见你一回,陪我喝几杯。”
李令问道:“暂时就不喝了,我得下点功夫。”
李隆基笑着点点头道:“行罢,行罢。”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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