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张说是有私心的，但也不得不承认，这个政策其实是利国利民利己的，因为建都于长安，最大的问题，就是粮食问题。
财政的大半都消耗在这上面。
这就是为什么北宋要建都在汴京，主要也是因为汴京四通八达，不会出现皇帝跑去东都就食的情况。
严禁关中粮食酿酒，其实是很有必要的，尤其是目前消耗的粮食是越来越多，你们长安权贵们是爽了，但那可是全国百姓来买单。
如果真的能够完全禁止，肯定是比当下的肥料增产要更有效果，这是不可否认的，因为酿酒要消耗太多粮食。
当然，这个政策的上限是非常低，哪怕就是完全禁止，所得也就那么多，但肥料的上限是非常高的，随着技术的进步，是能够不断的提升。
既然有人从得利，那就有人亏。
什么人亏了？
就是那些酿酒大户。
故此当中书省颁布政令，要征收关中酒税时，顿时引发不少人的愤怒，还不仅仅是那些酿酒大户，就连许多文人都反对。
文人要没了酒，那还怎么骚！
但是张说的能力，肯定是比王毛仲要强，他可不会这么蛮干的，况且文人是他的基本盘，他是早就跟元家那边就商量清楚，该如何避免这种纷争，而不是说去跟那些文人较劲。
而在其中周旋的，正是紫霞夫人。
只不过她不能事先就跑去游说，那就显得太假了，明摆着就是你们计算好的。
她等到大家已经闹起来，才开始行动。
首先，她确保以比当下更高的价格去收购关中地区所有的水果，无论优劣，是照单全收，除非是已经坏了的。
要知道当下能有果林的人，也就是那些权贵，那元家就是最大的果商，因为他家从北周开始就有经营果园的传统。
其实暗示那些权贵，你们的利益是有保障的。
其次，维持当下大部分酒户的利益，确保他们都能够从无名酒坊购买到美人酒，并且还给予他们足够的利润空间。
最后，她将美人酒划分好几种，从廉到贵，确保每个阶层都能喝得上。
这么一来，愤怒很快就得到平息。
其实在唐朝，百姓也好，权贵也罢，都是更喜欢葡萄酒的，而不是粮食酿造的酒，只是说好一点的葡萄酒都非常贵，一般人是喝不起的。
那美人酒刚出来的时候，也是卖得非常贵。
但是紫霞夫人要的不仅仅是财富，更多的是权力，但如果能够垄断，她就是少赚一半，她也是愿意的。
她做出保证，会将果酒的酒价给打下来，那如果大家都能够喝上美味的葡萄酒，就没有太多反对的理由。
即便有好黄酒之人，其实也是可以自酿的，或者从洛阳进购，因为这个酒税只是规定在市集内征收，百姓私酿，还是不管。
其实也管不着，因为唐朝是不具备大规模征收酒税的基础，就不像宋朝，有各种衙门去管，唐朝版图那么大，性格自然也是大咧咧地，就不太注重细节，也不喜欢去微操。
对于地主权贵而言，出售果子，是更加经济划算的，因为果子不好储存，粮食是可以囤着卖钱的。
就这么一个政策，便使得美人酒直接从上至下，全部垄断。
关键这关中地区，还盛产葡萄、石榴等酿酒原料，这是它得天独厚的优势。
也非常符合关中利益。
一时间，紫霞夫人威望大涨，风头无两。
关中所有的贵族，都要跑来跟她打交道。
而紫霞夫人做任何事，都务求完美，她必须要确保，美人酒是完全可以供应得上。
而除果林之外，关中地区，还盛产一物，那就是煤炭，而且就在长安。
这也是为什么王毛仲盯上煤炭的原因，如果煤炭能够大规模使用，不但可以让造肥坊得到更多的原料，同时还能够减少树木的砍伐，确保水利得到更好的应用。
王毛仲非常不见外的将整个任务交给了无名学院。
不过王熙他们没有太着急，主打一个道家思想，贵己轻物，这活是永远干不完的，况且之前一直在忙于筹备医学院，等到王毛仲都已经去到洛阳处理河道一事，他们才抽出一天功夫，就近跑去一个煤矿瞅瞅。
看看到底是个什么状况。
四个人去到煤矿时，那下人都已经将酒菜备上，四人先坐着喝点，休息一下，千万别让王毛仲带着走，那会卷死去。
造肥坊都还在建造中，他又跑去搞什么水利、煤炭，全都是大工程。
“你们说酒税会不会.！”
李诫满小声问道。
皇甫僧念道：“定是如此，而且，我听说是张相公建议的，不用想，一定雀哥儿的小姨与张夫人谋划的。”
王爽道：“俺听说，咱们关中地区最大的果林，就是元家的。”
李诫满道：“那是肯定的，元家自北魏开始，就扎根于关中，而且他家极其擅长经营园林，虽然后来田地是分出去不少，但山头还是他们家控制的。”
王爽啧啧道：“这么看来，那紫霞夫人手段可真是厉害，怎么斗得过她吗？”
王熙嘴角一扬，道：“不是斗不斗过的问题，而是怎么斗的问题，此事成功与否，将取决于我们怎么对付她。
如果她处理的不好，那证明她的能力满足不了咱们的需求，到时就可能将她给踢出去。
但如果她处理的好，就证明她还有利用的价值，最终还得想办法，迫使她屈服于我们。”
王爽急急问道：“那你打算怎么对付她？”
“别急啊！”
王熙道：“咱一步步来好么，弄得自己这么累，何必呢？”
李诫满直点头道：“爽哥，你可别让你爹带坏了，这活都得让爹爹们干，咱们就图个逍遥自在。”
王熙立刻端杯道：“小满，碰一个。”
“嘿嘿。”
二人碰了下，默契地小酌一口。
酒杯刚刚放下，皇甫僧念突然道：“可真是巧啊！”
王熙偏头看去，只见紫霞夫人和广盛，以及一队仆从走了过来。
王熙赶忙激动地站起身来，招着手道：“小姨！”
谁能想到，这小子方才还在寻思着怎么算计小姨。就连王爽不禁嘀咕道：“这雀哥儿可真是善变。”
“你们怎么在这里？”
紫霞夫人早就看到他们几个，走了过来，很是好奇地问道。
王熙郁闷地摇摇头道：“别提了，都怪王叔叔，逼着我们来这里看看，能否将我们的气力学用于挖煤。”
紫霞夫人眼中一亮，忙问道：“那你们想到办法没？”
鉴于之前的事例，她对王熙他们还是充满期待的，她倒不在乎谁人来挖这煤，如果是有人做的更好，她是乐见其成的。
“呃！”
王熙挠着脖颈道：“我们也才刚到不久。”
紫霞夫人瞟了眼那酒桌，很是无语，上这来喝酒，你们没喝过酒么，忍不住道：“刚到就喝上了？”
王熙嘿嘿一笑，转而问道：“小姨怎么来这里了？”
紫霞夫人道：“来这里还能为什么，当然也是为了这煤啊！”
皇甫僧念稍一沉吟，道：“夫人是想用煤来酿酒？”
“还是僧念聪明。”
紫霞夫人又是幽幽一叹道：“如今朝廷征收酒税后，大家都想来买咱们的美人酒，这处处都是人情世故，不好拒绝，只能是想办法增加美人酒的产量。
果子这些原料现在倒是不愁，现在愁的就是烧火的材料。目前工部又在整顿水利，导致这木材获取困难，且价格也更贵。
如果能够开采更多的煤炭，对于我们的酒庄而言，简直就是如虎添翼啊！”
酿酒可是非常消耗燃料的，虽然目前唐朝还不缺木材，还能大肆砍伐，是到安史之乱后，木材才变得匮乏，也就是为什么宋朝的采煤技术会突飞猛进，那都是被逼出来的。
但由于现在大规模的作坊出现，导致这燃料变得至关重要。
务求完美的紫霞夫人，已经在将来的大规模的生产做准备。
说罢，她又向王熙他们抱怨道：“你们才是酒庄的主人，结果对酒庄是不闻不问。”
王熙讪讪道：“有小姨在，我们只会添乱。”
“要真是这样，那倒也罢了。”紫霞夫人道：“造肥坊不是你们设计的吗？”
“是是我们提供的建议。”
“那你们就没有想到那种方法，其实也适用于酒庄，如果酒庄早一点用上那种方法，何至于如今我是手忙脚乱。”
“呃。”
这真是怼的王熙无言以对。
以前就供一鲜绝一家酒楼，那就随便弄弄，如今可不同，几乎是垄断，流水线生产模式，对于这种规模的酒庄，是有着很大的帮助。
王熙还真是忘了这茬。
好在窦希瓘找了紫霞夫人接管造肥坊，她立刻将这种方法用于酒庄，就刚好碰上这个风口，是极大的节约了成本，以及提升了酿酒效率。
但这还远远不够，如果煤炭能够更便利的开采，是更能减轻酒庄的成本，以及扩大生产。
紫霞夫人又道：“如果你们真的关心酒庄，就放下酒杯，随我上去看看，早点想办法开采更多的煤炭。”
“可是不行。”王熙直摇头。
紫霞夫人问道：“为何不行？”
王熙点点头道：“因为我们向来就是这么干活的，这就叫做劳役结合，也符合我们的道家思想，凡事要适可而止，可不能给自己太多负担，若非如此，我们也想不出那么多好主意，要不小姨你坐下喝上几杯。”
“免了！小姨可比不了你们，只能是勤能补拙。”
紫霞夫人哀其不争地摇摇头，带着广盛他们，往矿井那边行去。
等到她走后，王熙小声向王爽道：“爽哥，你爹爹还缺妾侍么？”
“不缺。”
王爽道：“咋了？”
王熙道：“如果缺的话，不妨考虑一下我小姨，他们两个真是半斤配八两，成天就知道瞎忙活，累都累死了，还能想个啥办法。”
王爽道：“俺爹还是有手段的，其实你小姨也不差，再说，他们要不努力干活，那不得都俺们干了。”
“也是！”王熙眨了眨眼，“为了不辜负他们的努力，那我们就多喝一会儿。”
“好主意！”李诫满直点头，“跑这么远，可真是累人。”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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