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在长安的李隆基,对于来自洛阳的告状,是采取完全不理的态度。
权当没有看见。
他不做声,张说也就当做没看见。
在张说看来,李隆基没有夸奖王毛仲,就已经是非常隐忍。
因为不管怎么样,王毛仲是手握朝廷政令,你们不听政令,还来朝廷告状,朝廷是要自己打自己的脸吗?
况且,为得只是那点点淤泥?
此外,张说心里也非常清楚,李隆基未有去责怪那些权贵,也是因为他不想因为这点小事,去激化矛盾,从而影响到整个改革大方针。
而张说可就是军政改革的主导者,他更加自己跑去激化矛盾,在揣摩老板心理的这一点上,张说是远胜过张嘉贞的。
其实从李隆基的施政来看,无论是文治,还是武功,他都是那种极度排斥自己去微操一切政务。
他永远是将更多的精力,放在用人上面。
比如说,在这十年内,他是非常注重地方官员的任命,每个县令都得写报告,每个县令的安排,也都得给他亲自审查。
但他也只会任命某个官员去某地担任什么职务,而不会去告诉那些官员,你每天应该做些什么。
在用人不疑上面,李隆基其实是做的非常不错的。
这也是合理的行政方式,你在官员任免上,花了很大的精力,无非也就是考核他们的能力,借他们的能力去治理。
那如果你还要远程微操,就不如弄个仆人或者太监过去,那还更听话一些,又何必多此一举。
既然你选中他,就得给予他发挥的空间。
李隆基前期和后期最大的区别,恰恰就是在这一点上,对于吏治太过松散。
而与此同时,一场技术革命的竞争,也正在长安打响。
根据现在,以及未来可遇见的情况来看,燃料革命其实已经是迫在眉睫,刻不容缓。
肥料、酒庄的大规模生产,导致对于燃料需求变得越大且越集中。
这成本也是非常高的,而且这是以前从未有过的燃料消耗,这关中的木材根本无法支撑起来造肥坊,更别提还有酒庄。
但同时,关中是蕴含着大量的煤炭,哪怕地表上的煤矿都不少,更别地底下,这是得天独厚的优势。
而唐朝由于非常开明,是给予私营业极大的发展空间。
对于朝廷而言,最重要的矿业是铜矿。
因为铜矿就是钱。
但即便如此,朝廷还是规定,朝廷不开采的矿,民间是可以去开采的,但是有一个条件,必须投入到市场里面,供官府采购。
煤矿的话,也差不多。
关中七成的地表煤矿,都是属于朝廷的,目前武器、铜币都是采用煤炭冶炼,但也仅此而已。
百姓基本上不用,不是官府管得严,而是获取成本太高,木材多方便。
而剩余三成地表煤矿,都是权贵把持着,但也是用来供家族冶炼所需。
至于地底下的,基本上都是私营,且又不收任何税,只是说不能破坏风水,不能破坏百姓的生活,等等。
虽有规定,但总体而言,还是比较宽容的。
甚至可以说,大环境还是鼓励民间去开采。
所有这给燃料革命,提供了有很大的帮助。
紫霞夫人代表的是权贵阶级,这手里不缺资源,同时她也代表着传统技术派。
她的做法也是非常传统,就是收罗有关记载开采煤炭的所有书籍,同时招收经验丰富的人才。
关键一点,她是不计成本。
因为这一笔账实在是太容易算了,只要能够开采出大量的煤炭,对于她的造肥坊和酒庄而言,都是大赚的。
有钱就好办事。
自古以来都是如此,就是没有科学的支持,照样能够取得突破。
上百名经验丰富的工匠,根据目前遇到的问题,一个个去解决,挖深了,容易被掩埋,很简单呀,在里面打防护架,用木桩去撑着。
水排不出怎么办?
挖水渠通水。
里面空气不好怎么办?
开个口通气。
这就是古人解决问题的方式。
实实在在的困难,他们其实不怕,毕竟这天底下就没有新鲜事,再难又能有多难,实在不行,我还能愚公移山。
长安北郊外的一处矿山脚下。
紫霞夫人是头戴幞头,身着红袍,一双黑靴,典型的男人装来到一处矿井,低头往下面看去。
旁边的广盛道:“此处矿井的深度,已经达到八丈,应该是我们大唐最深的矿井。”
紫霞夫人点点头,又好奇地问道:“也不是很难吗,那为何以前做不到?”
广盛道:“夫人,我们这是不计成本去做,而之前要考虑到成本问题,木材成本要更低一些。一般煤炭都是用来冶炼武器、钱币,所以也不需要挖这么深。还有就是,煤炭的使用成本更高。”
紫霞夫人看向广盛,“怎么说?”
广盛道:“首先,挖出来的煤,是要经过筛选的,挖的越多,所需的人力就越多。此外,这煤燃烧是极其难闻,听人说,还有毒。还有就是,运输也非常难。”
紫霞夫人问道:“那我们解决了多少问题?”
广盛明显没有方才那么自信,道:“都还在解决中,目前只是制定出一些筛选的步骤,也可以用一些工具和小办法,来减少筛选的难度。
而关于煤燃烧的气味,其实在一些权贵家庭,已经有办法除掉这气味,就是先煅烧一遍,但只有那些非常富裕的大户,才能这么做。
而且他们也是在款待宾客时,用来煮茶或者煮酒,其目的是彰显自己的财富。”
“这我也见识过。”紫霞夫人点点头,又道:“那有无其它办法。”
广盛摇摇头道:“目前只有这个办法。”
紫霞夫人又问道:“那关于运输方面呢?”
广盛道:“最好的办法,就是将酒庄和造肥坊建在煤矿的附近,亦或者寻找靠近河道的煤矿,然后将酒庄、造肥坊建在河道边上,通过河道运输,代价要低很多。”
紫霞夫人点点头,“暂时不要考虑代价问题,这熟能生巧,久了,办法多了,代价自会降低。
况且我们的琉璃坊也需要煤炭,这都是值得的。”
广盛点头道:“小人明白。”
紫霞夫人又问道:“无名学院那边有何动静?”
广盛愣了下,眼中突然变得困惑起来。
“怎么?”
“他们最近没什么动静,一直在到处玩闹,要么在河道上玩那鸟翼板,要么就跑去山谷,搞什么飞行翼,还有就是在田里面挖鳝鱼、泥鳅。”
说着,广盛又道:“夫人,到底他们只是一群孩子,之前那些,只是无名先生布置的课业,他们可不是干活的人。”
紫霞夫人有些疑虑道:“话虽如此,但是他们能够取得如此多成功,证明他们还是有本事的。”
广盛道:“但他们也只会将本事用在玩闹上面,那鸟翼板根本就没啥用,就是用来玩水的。”
紫霞夫人只是微微一笑:“等你们证明之后,再说这些话。”
对于无名学院而言,现在玩水已经落伍了,如今追求的是上天。
长安城东南十五里外的一处山谷中,只见鼻青脸肿的薛均站在山坡上,举着一个用竹子和布捆绑成的巨大鸟翼板,那边令狐宝娣和崔孤儿则是帮助他托着两边。
“好了没?”
令狐宝娣很是紧张地问道。
薛均深吸一口气,“冲!”
三人举着那巨大的鸟翼板就往下冲去,冲得十余步,令狐宝娣、崔孤儿顺势往前一推,与此同时,薛均双脚一蹬,只见他整个人瞬间飞了起来。
山脚顿时响起了一阵欢呼声。
可是回音尚未消散,就听得咔嚓一声,整个鸟翼板突然散架。
听得一阵惊叫,只见薛均从空中掉落下来。
令狐宝娣和崔孤儿吓得同时捂住眼。
听得扑通一声。
原来山谷下面有着一个小湖,薛均直接掉落湖里,仅仅过得一会儿,他便钻出水面,懊恼地拍打着水面,冲着湖边的师弟师妹们叫喊道:“你们是怎么弄的,这都已经第十二回了,莫不是真想摔死我。”
令狐宝娣可不惯着他,“我就说这鸟翼板不行,应该做成三角,之前先生就说过,三角最稳定,你偏不信。”
薛均激动道:“你有见过三角的鸟吗?”
令狐宝娣道:“但是我见过落水的人。”
“你这胖子给我等着。”气得薛均奋力往湖边游去。
令狐宝娣本着先下手为强,拿起石头就往下扔,砸的薛均叫苦不迭,嘴里各种叫骂。
这就是无名学院的常态,每天都有类似的戏码上演,一群纨绔凑在一起,要不演戏,只能干架。
而在湖后面的一条小径上,只见一个胖子和一个黑面小伙正蹲在一个大托牛粪旁,牛粪上插着一个小竹管。
二人竖着耳朵,滴溜溜的珠子乱转着。
忽听得一个银铃般得笑声。
“来了!来了!”
胖子激动道。
黑面小伙立刻取出火折,将小竹管点燃,然后悄悄跑到旁边的大树旁隐藏隐藏起来。
片刻,就见到转角处行来一对狗男.咳咳青梅竹马,正是薛宝儿和王熙。
“咦?那是什么?”
一缕青烟引起了薛宝儿的注意。
王熙定眼看去,惊呼一声,“不好!”立刻将薛宝儿搂在怀里。
砰的一声响。
王熙背后已满是牛粪。
薛宝儿也不知发生了什么,瞧瞧睁眼一只眼来,瞧王熙一脸痛苦,忙道:“雀儿,你怎么了?”
“我没事,手别动,别碰我!千万别碰我!”
王熙缓缓往后退开几步,眼神左右瞟着,心想,这些混蛋一定就在附近。
薛宝儿忽听一个笑声,忙道:“是谁?”
“快跑!”
只见树后窜出两人来,正是李诫满和王爽。
“该死的。”
王熙转身就去追,“老子今儿非得杀了你们两个兔崽子。”
当薛宝儿见到王熙后脑勺那团牛粪时,不禁双手捂住小嘴,眼中渐渐冒起泪光来,“原来方才雀儿是在帮我遮挡牛粪。呜呜呜——雀儿对我真好!”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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