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默盘坐在正殿中央的蒲团上,周身清风微旋,丝丝缕缕地汇入丹田。
他闭着眼,像是在等待。
说好的卯时见面,这都过去快半个时辰了,人影都没见着。
为了给师尊留个好印象,他特意早到了些,本想着能得句夸奖,结果正殿里空空荡荡,只有他一个。
无奈,只好潜心修炼天寒剑经,想着等师尊来了,好歹显得自己勤勉。
他睁开眼,看了看殿外灰蒙蒙的天色,准备起身离开。
就在这时,一阵细碎、略显踉跄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一道染血的白影撞入眼帘。
苏映雪回来了。那身素雅的白袍此刻撕裂多处,浸透暗红,破损的衣料下隐约可见肌肤上的道道伤痕,狼狈不堪。
“师父!”
林默连忙上前,搀扶住她,触及小臂的双手登时晕染出一抹血色。
是血。
“抱歉,默默,师父失约了。”苏映雪轻轻推开他的搀扶,将一枚紧紧攥在手中的碧绿色丹药,不容分说地塞进林默掌心。
“这是……”
“提心丹,愈内伤,养经脉。”苏映雪的声音有些虚弱,却带着不容置疑。
丹药入手还带着体温,一丝奇异的清香钻入鼻端。
林默心头微暖,没再多问,小心翼翼地扶她在蒲团上坐下。
苏映雪拉过旁边的矮几,取出一张泛黄的符箓,指尖灵火一闪点燃。“我的伤,重么?”
林默一愣,没想到师尊会问这个,在昨日的印象里,她是强大而从容的。
苏映雪没等到回答,侧过脸看了他一眼,自顾自地说下去,声音空洞得像在讲别人的故事:“我从小,就被称为剑道奇才,如今结丹巅峰,是天澜域仅存的剑修了。”
林默不明白她为何突然提起这个,只能顺着话头:“师父很了不起。”
苏映雪苍白的脸颊似乎因这句话恢复了一丝极淡的血色,但眼神依旧茫然:“可若是我师父还在……看到我这般模样,怕是要失望透顶了。”
“谁把您伤成这样?”林默追问。
苏映雪嘴角扯出一个凄凉的弧度:“青岚域的消息闭塞至此,难怪你会选剑宗。”
她见林默满眼困惑,缓缓道出原委:“百年前,师祖仙逝。之后两任宗主接连离奇暴毙,同辈之中再无人能挑起大梁。天澜域其他势力,恐惧剑宗昔日的威势,趁机联手打压。门下弟子,或‘意外’身亡,或改投别派。长老们亦……树倒猢狲散。若非中州仙盟的陆执事念及旧情,暗中周旋,天寒剑宗……早已除名了。”
“怎么会……”林默震惊。
苏映雪欲言又止,最终化作一声幽叹:“其中曲折,一言难尽。你只需知道,如今的剑宗,已是风中残烛。十年前尚有十余人,如今……只剩下你和你师姐了。”
“我不会走。”林默道。
苏映雪深深看了他一眼,那目光复杂难明。
“今夜,师尊到底是去做什么了?”
“你胸口的那道掌印是天宇城主府的绝学——暗空掌,这招虽不显外伤,但却对全身经脉有着极强的打击,跟何况你的伤势拖了这么久,普通的疗伤丹药根本不起作用,只有南水药宗的提心丹可以医治。”
听闻此言,林默不禁心头一震。
南水药宗。
那是燕国三圣宗之一,他们炼的丹药,在修行界都属顶尖,在天澜域这种地方,一枚提心丹,足以让无数修士打破头。
苏映雪的手轻轻落在林默头顶,带着疲惫的暖意:“我不能看着我的徒弟……经脉尽毁,修为断绝,所以我去了趟天宇城。
天宇城城主……有些怪癖,喜欢看凡人与妖兽搏杀取乐。我便压制了修为……”
剩下的事情林默不用听,便已猜了八九不离十。
他沉默着,将手中那枚碧绿的丹药送入口中。丹药化开,一股清凉馥郁的香气直透四肢百骸,他胸口的那道掌印逐渐隐入肌肤。
苏映雪见他伤势痊愈,紧蹙的眉宇终于松开。
“天澜试武是什么?”林默忽然问。
苏映雪解释道:“天澜域十年一度的盛会。各宗派出弟子比武,最终排名,直接决定了宗门在天澜域的位次。所以,各宗都视若性命。”
“我们剑宗若是拿不到名次……就会被除名,对吗?”林默看向师尊,眼神带着一种近乎执拗的坚定。
“嗯。”苏映雪的声音很低,“剑宗……已连续四次垫底。按仙盟规矩,若这次依旧如此,剑宗便会从仙盟除籍。”
“可我和师姐踏入修行才一天,半年后的试武,怎么赢?”林默质问道。
苏映雪移开目光,望向殿外沉沉的夜色,语气带着一种认命般的平静:“那就再去求一次天宇城主。有他帮忙,或许,还能再撑十年。”
林默苦笑:“那十年之后呢?”
苏映雪坦然迎上他的目光:“我不知道。”
沉默在正殿里弥漫,摇曳的烛火将两人的影子拉长,投在冰冷的殿壁上。
“师父说的‘好名次’,是多少?”林默打破沉默。
“前十。”
“很难吗?”
“你知道如今八大宗门里,最拔尖的少年天才,是什么境界了么?”苏映雪反问。
林默摇头。
“气海境,第五层。”苏映雪的声音平淡,却像重锤砸下,“太行宗的王浩,十七岁,已迈过了开脉与气海那道天堑。我在他这个年纪……不如他。”
师父您可是天澜域千年不遇的女子剑道魁首啊,怎么可能不如他。
摇曳的烛光下,林默的目光无意间扫过苏映雪因衣襟微裂而露出的一小片雪白锁骨。
他心神微微一荡,随即定了定神。
苏映雪敏锐地察觉到他瞬间偏移的视线,下意识拢了拢衣襟,微恼道:“看什么?”
林默坦然一笑,带着点少年人的促狭:“师父这样狼狈,还是好看。”
苏映雪刚要教训,林默已抢先开口:“我的漂亮师父,打个赌如何?”
“赌什么?”苏映雪没好气。
“我帮剑宗在天澜试武上拿到名次,”林默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道,“你答应我一件事。”
他本想直接说“夺魁”,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毕竟那也太不知天高地厚了。
苏映雪看着他单薄的身板,又想到他不过开脉初境,气极反笑:“谁给你的自信?”
林默无奈道:“您回答我赌不赌就行了。”
苏映雪审视着他的眼睛。
那双眸子清澈见底,坦坦荡荡,没有戏谑,没有退缩,只有一种近乎固执的认真。
她看了许久,最终缓缓点头:“好,我答应你。”
她忽然想起正事,问道:“让你修行的剑道如今怎么样了,我要检查功课。”
林默答道:“我比较笨拙,一直不得其法。”
苏映雪无奈轻叹,一边习惯性地探出手指,虚按向林默丹田处,感应他体内灵气的流转轨迹:“修行一道,讲求机缘根骨,强求不得。但切记,不可轻言放弃,只要你……”
她的话语戛然而止!
指尖感应到的灵气流动,雄浑、凝聚,带着一种初生牛犊般的锐气。
苏映雪猛地抬头,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愕,连声音都因极度的震惊而变得结巴:“你……你到……开脉七层了?!”
林默迎着师尊震惊的目光,平静地点点头:
“是的呢,师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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